第4章 ☆、章
翌日清晨,夏也于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
而且聲音還怪好聽的,很輕很沉,似乎就在耳畔:“我先去學校了,早餐在桌上,記得吃。”
聽到“學校”二字,夏也恍惚間,以為回到高中賴床時被表弟鬧醒的場景。
于是他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蓬松的枕頭裏,嘟囔道:“知道知道,馬上就起……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了呢?”
“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那人答道,繼而頓了幾秒,又說,“沒睡夠的話繼續睡吧,不用急着起,待會兒有事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都行。”
還挺貼心。
夏也埋在枕頭裏偷偷笑了笑,下個瞬間便有只手更為貼心地幫他把腦袋輕輕撥正,大概率是怕他被自己悶死。
恰好夏也睡得有點熱,乍然熨帖到微涼的指腹,如久旱逢甘霖般,下意識便把臉頰送上去蹭了蹭。
偏生那只手卻像受驚般,迅速地收了回去。那人似乎又在床邊停留了片刻,才很輕地離開了卧室。
夏也并沒有多想,朦胧又睡了過去。
待再醒來時,幾縷天光從沒拉嚴實的窗簾縫隙擠進來,昭示着此刻已是日上三竿。
自從工作以來,他很久沒能擁有這種睡懶覺的權利了。是以拿起手機看到明晃晃的“10:00”時,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茫然地放空了許久,雜亂的回憶漸漸回籠,夏也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哦,他是因為住進汪西迩家,不用工作了,潛意識裏才敢肆無忌憚地賴床。
說到汪西迩,昨晚睡前的傷感似乎又漫上來些許,但又很快被夏也壓了下去。
沒什麽好難過的,他想,自怨自艾于事無補,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其實夏也已經習慣不帶期待地生活了,因為他好像總是在接受命運的當頭棒喝。
幼兒園時,某次體檢後,醫生告訴他他的腺體脆弱異于常人,經常會生病,還要注意自我保護,防止信息素紊亂洩露,他想,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才不怕。
後來,父母雙雙離世,他一夕間成為孤兒,如浮萍般四處漂泊,他告訴自己,要堅強,爸爸們只是換了個方式陪他而已。
再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完成學業,過早地邁入社會,他自我安慰,這些都是必經之路,相比較于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他已經足夠幸運了……
那麽現在,不過就是惦記了兩年的人,搖身一變成為注定不會有愛情的形式丈夫,還全然不記得自己罷了,無妨無妨。
拜托,不是所有契約婚姻,都能遇到汪西迩這種彬彬有禮又進退有度的甲方的诶!
夏也苦笑着自我調整了會兒,洗漱完坐到餐桌邊時,已經沒那麽低落了。
早餐是色澤金黃的煎蛋和已然冷卻的蝦仁粥,看上去味道很不錯。
夏也記得秘書和他說過汪西迩不喜歡別人來他家,是以家務什麽都親力親為,估計這些也是他弄的。
雖然涼透了,但還是很美味。
夏也吃了幾口後,忽然反應過來,早上他不甚清醒時發生的事,應該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汪西迩非但體貼地提醒他吃早飯,還回應了他那些無厘頭的話。
這人可真是……
夏也有些窘迫地拿起手機,想着要不要發個消息以表感謝。這廂他尚在猶豫,那廂手機震了震,提示有新消息。
他早在結婚前就存了汪西迩的號碼,只是互相一直沒有聯系過。
此刻對方的名字被頂到了短信的最上方,開門見山地問:「起床了嗎?」
夏也剛想說“起了”,打完字卻頓了頓,思索片刻後,改為「剛才就起了」,繼而按下發送。
沒什麽意思,單純不想給尚且不算熟悉的人留下他很懶的印象。
汪西迩:「嗯,飯吃了嗎?」
夏也:「吃了,很好吃!謝謝(*^▽^*)」
汪西迩:「不客氣。」
汪西迩:「你要是無聊,可以出去玩,或者去二樓逛逛。」
夏也:「 ̄□ ̄這不好吧,我還是等你回來吧,感覺亂動你家東西太不禮貌了。」
汪西迩:「夏也,你可以把那當成自己家。」
說不觸動那是假的,畢竟夏也很久沒有過“家”的感覺了。
住在舅舅舅母那裏,雖然舅母和表弟都對他很親,但畢竟還是有隔閡,再加上他懂事得早,自知不能越界。
他很早就開始渴望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
雖然知道汪西迩僅僅是出于人道主義,但夏也還是被觸動到了,便不再拒絕,回了個“好”。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汪西迩放下手機,修長的指節搭上鼠标,正欲重新投入工作,倏地感受到旁邊傳來一道探究的目光。
他頓了頓,偏頭望去。
是某個學生,也不知在那站多久了,對上目光後快步上前,把懷裏的報告輕輕放在桌上。
“來了怎麽不叫我?”汪西迩掃了眼報告扉頁,随口問。
“我看您在發消息,就不好意思打擾。”學生笑道,“教授,您……是不是談戀愛了?”
汪西迩終于把目光投向對方,他推了下眼鏡,皺眉問:“為什麽這麽說?”
“不知道,直覺吧。”學生和他熟稔,知他看上去嚴肅,實則從未故意刁難,是以交流起來無需拘束。
“怎麽說呢,您雖然沒有笑,但看上去就是很不一樣……哎呀要是我說錯,您別放在心上啦。”
學生說完,就有點不好意思地告別離開了。
留下汪西迩在原地怔了會兒,良久之後,才撚了下右手指腹。那裏似乎還留有早上出門前,蹭到夏也臉頰時,觸及的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