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很奇妙,或許人的記憶會随時間推移逐漸模糊,某些特定氣味卻像烙印在嗅覺系統中般,遇到過,就難以忘卻。
幾乎是那抹鈴蘭花香彌散開的第一瞬間,汪西迩就記起來了,他曾經聞到過這個味道。
也是在這樣暴雨忽至的天氣,陰雲密布,他撐傘經過遂大不遠處的小巷,不經意瞥見蜷縮在牆角的omega。
雨水沖落了omega後頸處的抑制貼,潮濕陰冷的空氣裏,混雜了一股微弱卻不容小觑的鈴蘭幽香。
微酸青澀的綠葉,混雜着細膩清潤的芬芳,以及雪梨般若有似無的甜味。
溫暖明媚這個詞,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汪西迩腦中。
更令其感到詫異的是,這分明只是尋常的、非發情期的信息素,卻無比猖狂地影響到他。本能開始叫嚣,alpha的基因不受控制地興奮起來。
搞科研的人似乎都有這樣的通病,遇到認知之外的事,會尋本溯源地想要弄清楚緣由。
可還沒等汪西迩思索個大概,衣擺處被人拽住——Omega在向他求助。
鈴蘭味鋪天蓋地襲來,汪西迩穩住心神,沒再多想,把人抱起,送往了鄰近的醫院。
下午還有會議,他沒有在醫院逗留太久,付完費用,把omega交給護士照看後便離開了。
會經過那條小巷純屬意外,彼時遂大在重修停車場,教職工的車一律要停到街對面商場的地下停車庫。
汪西迩常被家中長輩诟病,除了科研什麽都不在乎,這樣的人怎麽能體驗到生活樂趣呢。
他從不反駁,事實上确實如此,遇到過的人,發生過的事,他轉頭就忘。
那天的事只是個插曲,汪西迩很快就忘了那個omega長什麽樣子。
至于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的,關于他為何會被對方信息素影響至深,也在幾天後易感期到來時,被他歸結為易感期來臨前的情緒不穩定。
滂沱的大雨,似乎從兩年前,下到了兩年後。
淩亂的記憶和眼前的畫面交錯上演,幾欲重疊。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被汪西迩攬在懷裏的omega,有着清晰的輪廓和好看的眉眼。
是他絕對、絕對不會再忘記掉的漂亮容顏。
“夏也,”汪西迩的聲音似乎也被雨水泡過,分外沉重,“原來我們這麽早就見過了。”
“嗯,你說什麽……汪西迩,我好難受。”
混沌之下,任何言語都被擋在了夏也的耳膜之外。
往外是冰涼刺骨的雨珠,往內是灼熱滾燙的難耐。冰火兩重天,他無處可逃,只能拼命地往汪西迩懷裏鑽,尋求庇佑。
“我好熱……不是,我好冷。”夏也一手抱着相機,一手勾着汪西迩的脖子,說話似乎帶着哭腔,“我們能不能回去?”
汪西迩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個情況實在不适合追憶過去。
“好,我們回去,別怕。”
把人抱到農家樂房間裏的床上,汪西迩未作猶豫,用被子把他裹起來之後,就轉身朝門外走去。
夏也這副樣子,很顯然是發情了。這個時候,最迫在眉睫的,是幫他找來抑制劑。
這趟外出說走就走,且時間不長,自然沒必要随身攜帶抑制劑。
汪西迩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去詢問前臺人員。
“抑制劑?”前臺臉上劃過短暫的難以置信,“是給您的伴侶使用嗎?”
“嗯。”
前臺對上午剛辦理入住的這一對印象很深刻,畢竟顏值都很高。在他看來,孤a寡o的,又只開了一間房,怎麽也不該是還需要使用抑制劑的關系啊。
“不好意思啊先生,因為需求不高,我們這裏沒準備抑制劑。呃……避孕套需要嗎?”
“不需要。”汪西迩想都沒想就回絕了,繼而又蹙眉問,“臨近的商店遠不遠?”
“那有點遠呢,您也知道我們這裏主打的就是‘世外桃源’。來回少說也要一小時吧。”
待汪西迩去而複返,寬敞的房間裏,已然四處都是鈴蘭的味道。
他走之前怕夏也熱,給窗戶開了個小縫隙。風一吹,滿屋的信息素味,争先恐後朝他撲來。
床上那人也聽到動靜,探了探頭,那個瞬間汪西迩看到了一個與往常全然不同的夏也。
後者的臉頰、脖子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泛着紅,眼神也是迷蒙的。看到他時,輕輕喚了句“汪西迩”,像是很委屈。
Omega本就纖細,遑論夏也體內有兩個omega的基因,就更瘦削。好在他個子不算矮,平日裏不會顯得太柔弱。
但此時此刻,被子被蹬掉,夏季衣服半幹不幹地貼在身上,頭發也是濕漉漉的。夏也看上去,就像一只狼狽的、無家可歸的小狗。
大抵也是意識到自己這個模樣太難堪,夏也抿了抿唇,先發制人般問:“你剛才去幹什麽了?”
“去給你找抑制劑。”汪西迩反手關上門,朝裏走來。
“前臺沒有,我可能要去遠一點的地方,你在這裏乖乖等我,好不好?”
夏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現在朦胧的意識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因着腺體發育不完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要在發情期時注射兩倍劑量的抑制劑,後來稍微好點,卻也需要時刻留神。
物極必反的結果就是,這次因為遲遲沒有注射抑制劑,相較于以往的發情期,更加難捱,也更渴望alpha的撫慰。
“你別走……”夏也在汪西迩走到床邊時擡起頭,難受得居然流下了眼淚。
汪西迩一頓,下意識擡手碰了碰對方的臉頰,“我不走,我很快就回來了。”
夏也有着微垂的桃花眼,笑起來時像彎彎的新月。原來這樣的眼睛,哭起來也很好看。
淚水蓄滿眼眶後,會一串一串地滾下來,眼尾是紅的,像是染上了緋色。
汪西迩強忍住作惡的天性,目光轉了個彎,落在夏也潮濕的衣服上,“我幫你換個衣服,然後你睡一覺,醒來就不難受了。”
這個語氣太過循循善誘,夏也甚至沒去聽他究竟說了什麽,就緩慢地點了點頭。
他靠在床頭,靜靜看着汪西迩忙裏忙外地打開行李箱,翻找出他的衣服。
夏也覺得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混沌的,一半是清醒的。清醒的那一半,還在不知疲倦地思索着方才困擾他,令他覺得不對勁的問題。
還沒思考出所以然,汪西迩已經走過來,輕柔地想要幫夏也脫掉上衣。
後者配合擡起手,濕漉漉的衣服從身上褪下來,同時溫熱指腹無意間擦過他的手臂。
Omega的本能拽着夏也,渾身像是過了電,他稍稍回過神來時,已經環住了汪西迩的脖子,用了點力把人壓下來。
“怎麽了?”汪西迩的聲音有點啞。
信息素的影響不是他想忍就能忍住的,何況在這麽近的距離。
身下的omega有着白皙的鎖骨,他幾乎是繃緊神經,才克制住了咬一口的沖動。
偏偏夏也還在不怕死地撩撥:“汪西迩,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本來就是要标記我的。”
Alpha的信息素也被引導了出來。那是醇正沉穩,又略帶辛辣的檀香,像是山風吹過草木,淩冽又細致。
夏也的不适消散些許,他睜大眼睛,終于找到了疑惑的由來。
是啊,他和汪西迩結婚,本來就是要結合的。循序漸進了這麽久,如今,也是時候履行義務了。
......
他們回來的時候還是午後,窗外天光大亮,不知過了多久,暮色漸深,夏也幾乎沒有力氣了,勾着汪西迩的手指,說:“不來了,真的不來了。”
“好。”
清淡的草木香像樹林晚風,滲透進腺體中,一點點驅散了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