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雪後初霁的海邊頗有種寧靜渺遠的神秘氣息,天空被映成煙青色,霞光破開厚重的雲彩,灑落在白毯般的沙灘上。

不光是夏也,就連從小生活在江城的小李他們,也被這難得一見的奇景震撼到,扛着笨重的器械卻不影響健步如飛,遠遠地将夏也獨自甩在身後。

只是他們不會知道,自家老板此刻哪還有賞雪聽海的悠然自得。

三四天時間倏忽而過,夏也的心情也從淩霄飛車中平複下來,終于在再度見面的前夕發現了某處不對勁。

那就是汪西迩說完要追他,便沒有後話了,這麽長時間連個消息都沒發過。

這算什麽,撩完就跑?還是後悔了不追了?

想着想着又開始患得患失,久違的失眠找上門來,夏也幾乎是輾轉反側到天明,才囫囵睡了一個多小時。

夢中也不得安寧,始終隐隐記挂着今天可以借着拍攝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朝思暮想的人見面,于是七點不到就又悠悠醒轉,控制不住地有些雀躍。

天寒地凍,海風刮過來都帶着淩冽的糙鈍感,夏也穿着美觀有餘保暖不足的羊角扣大衣,卻對體感溫度渾然不覺,發呆般注視了會兒茫茫的海平面。

直到身後傳來稚嫩清脆的童聲,才将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夏也循聲望去,只見遙遠明亮的天光裏,一大一小朝着他走來,這個場景陌生又瑰麗,美好得如同鏡花水月。

怪怪穿得很厚實,棉襖配上毛線帽,像是年畫上的娃娃,又仿佛一顆圓滾滾的球。

“夏叔叔,夏叔叔!”那顆球邁着小短腿,終于艱難地滾到了夏也面前,繼而便興沖沖地舉起手裏的東西。

夏也這才發現怪怪懷裏抱着一大捧粉色的玫瑰,花朵沾着晨露,嬌豔欲滴。

“這是送給我的嗎?”他有些驚訝地半蹲下來,和怪怪平視。

小朋友用力地點了點頭,獻寶般把玫瑰往夏也面前推了推,咧嘴笑道:“是爸爸送給你的,他說希望你喜歡。”

粉色玫瑰的花語并不隐晦,夏也之前也略有耳聞。

它比張揚的紅玫瑰含蓄溫和,除了表達愛意,還有一個特殊的象征——初戀。

夏也訝然片刻,接過玫瑰,低聲說:“謝謝怪怪,我很喜歡。”

“哦吼,不用謝!”怪怪雀躍地歡呼了一聲,轉過身朝緩緩走近的汪西迩重複道,“爸爸,夏叔叔說很喜歡。”

“嗯。”汪西迩笑了笑,在他們跟前站定,垂眸望着夏也,意有所指般道,“喜歡就好。”

空氣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直到不遠處傳來小李他們呼喚怪怪小朋友的聲音。

午後陽光暖融融的,落在海邊停泊的漁船上,混着殘雪,到處都顯得晶瑩剔透。

出生以來就始終待在內陸的怪怪眼睛都看直了,躍躍欲試般想要過去玩,又礙于爸爸和夏叔叔還在這邊,不敢輕舉妄動。

注意到兒子的糾結,汪西迩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先去找其他叔叔阿姨玩吧,注意安全,我們待會兒就過去。”

“嗯!”得到應允,怪怪登時撒開腿跑過去,在雪灘上留下兩串興奮的腳印。

目送着那顆球滾進人堆中,夏也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電燈泡走了,原本輕松愉悅的氣氛卻也跟着僵硬了幾分。

夏也是在捧着花站起來時意識到的,幾天前所設想的,捅破窗戶紙直接快進談戀愛的流程遠遠沒有那麽順利。

陰差陽錯分離的這些年,實在無法用寥寥數語帶過。

正是因為難以釋懷,太多話在心底翻湧,臨到嘴邊,卻反而什麽也說不出了。

懷裏的粉玫瑰還散發着清雅香氣,氤氲開來,圍繞着面對面而站的倆人。

半晌,還是夏也忍不住,先嘀咕了句:“為什麽要送我花?”

汪西迩像是沒料到他沉默良久是在憋這句質問,思索片刻後,才答道:“因為想讨你的歡心。”

這句話直白而未加掩飾,不像汪教授平日待人時淡漠簡潔的風格;但又因着純粹到極致,才更顯得面前這人是特別的唯一。

夏也被這記直球敲得暈頭轉向,同時心底漫開一片酸澀,半晌,才別別扭扭地說:“那你那天還不告而別,又這麽久不找我……哪有你這麽追人的。”

大抵是确認了對方是真的也喜歡自己,夏也便不加掩飾地把心裏話往外掏,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俨然稱得上是恃寵而驕。

他将玫瑰花挨個戳過去,戳完一輪,才聽到汪西迩沉沉的嗓音響起來:“抱歉,那天是因為接到臨時的會議通知,我當時也有點亂,時間緊急,就直接離開了。”

“這幾天沒找你……是因為忘記問你的聯系方式了。”

說來不可思議,但仔細考究,卻又合情合理。

哪怕再理智冷靜的人,在遇到心愛之人時,或許也會變得笨拙匆忙吧。會在告白後陷入稀裏糊塗的狀态,甚至連個聯系方式都忘記去問來。

夏也想說那你為什麽不問小李,話到嘴邊卻又明白過來,因為那樣不夠鄭重。

追人要送花,聯系方式要當面問,這些藏匿在小事中的細節,卻是獨屬于汪西迩的浪漫。就好像當時簽訂契約時會給自己也列下條條框框,結婚後會說“沒關系,可以循序漸進”。

別人不知道,夏也卻知道,這人看似冷淡極具距離感的外表下,藏着怎樣無微不至的溫柔。

畢竟此刻人多,有些話不适合一口氣全部攤開來講。

未免磨蹭太久顯得異常,他們沒在原地停留太久,就也過去和大部隊會合。

因着是大庭廣衆,夏也和汪西迩并肩走過去時,距離并不算近,但他懷裏的玫瑰花實在搶眼,見者無不面露驚訝,想問又不敢問。

而其中最為機靈的小李,則是看看夏也,又看看汪西迩,忽的想起什麽,又猛瞅了怪怪幾眼。

緊接着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目光在夏也和怪怪之間反複逡巡,一副萬事皆在掌控中的了然。

夏也被他看得頗為不自然,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可以開始了嗎?”

“哦哦,可以了可以了。”小李一秒切換為社畜模式,狐假虎威地吆喝了聲,“兄弟姐妹們,開工咯!”

工作室出外景時通常會帶五六個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忙活起來極為默契有效率。

若是平常,給三四歲的孩子拍照實在稱得上棘手。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調皮起來狗都嫌棄,講道理沒用,威脅恐吓也沒用。

于是乎,就更顯得怪怪這樣乖巧又可愛的小天使尤為招人喜愛。

而對于掌鏡的夏也來說,這也是個分外新奇的體驗。畢竟相較于以往,今日的拍攝對象是親兒子,除了技巧,自然而然地也注入進大把感情。

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前,怪怪像顆糯糯的小雪團子,笑起來時似乎能治愈所有不開心。

人潮湧動中,汪西迩始終站在不遠不近的一側,靜靜地注視着夏也。時過境遷,昔日蹲在天臺上拍麻雀的omega,已經成長為專業的攝影師了。

他為夏也做着喜歡的事情而高興,同時又因為沒能陪伴在對方身邊,而難以控制地有些遺憾。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黃昏未到便收了工。

結束時怪怪還有些意猶未盡,咯咯笑着,抓住夏也的手不舍得松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小李将各類器械收拾進後備箱時,忽然如夢初醒般拍了拍腦袋,嚷道:“哎呦瞧我這記性,我待會兒要去約會來着。”

頓了頓,又膽大包天地對汪西迩說:“汪先生,您看您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順路送送小夏哥?”

說來也是巧,因着這樣那樣的原因,夏也如今也算老大不小一成年人了,卻還是沒能考下駕照。

之前在遂省是沒錢沒時間,回江城了也還是沒時間,總歸家裏離工作室不遠,平日要麽打車,要麽順路坐同事的。

本來今天是讓小李送的,結果他來這麽一出。

這裏是遠離市區的海邊,基本不可能打到車,其他幾個同事又已經早早離開了,如此一來,似乎确實只能采納小李的建議了。

汪西迩開的車是江大提供的,頗為豪橫,而且還分外貼心地配備了兒童座椅。

上車前夏也想了想,還是跟着怪怪一同進了後座。

車門關上後,汪西迩卻沒有立刻發動汽車,而是輕描淡寫般問了句:“要不要去我們那邊坐坐,吃個飯再回去?”

夏也頓了一下,未能馬上給出回答。倒是旁邊的怪怪難掩激動,晃着夏也的手臂,樂呵呵地說:“去吧去吧夏叔叔,我爸爸做飯可好吃啦!”

汪西迩做飯好不好吃,夏也還是挺有話語權的。幾乎沒有過多思考,他就鬼使神差般點點頭,說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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