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同性戀。
游擇一發現喝了酒之後說出這三個字, 并沒有那麽難。
不像過去,他被這三個字糾纏得連續做了好久的噩夢。
他站在那裏,看着鄭知表情的變化,然後扯出一個帶着酒氣的笑容說:“所以,你不應該把我帶回來。”
“為什麽?”鄭知面無表情地問他,“為什麽不應該?同性戀怎麽了?又不是病毒。”
游擇一不知道該說什麽, 後來這麽多年,再沒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鄭知從口袋裏掏出領帶, 随手丢在了沙發上,然後開始解襯衫的扣子,從游擇一身邊走過, 對他說:“洗個澡吧, 好好睡一覺。”
人的心裏總是有些邪惡的種子, 平時乖乖被埋在土壤裏, 可誰都不能保證它永遠不出來作亂。
當鄭知擦着游擇一肩膀走過去的時候, 游擇一心裏那不安分的因子蘇醒了,他心裏莫名的不痛快,而那不痛快的原因是,鄭知的溫柔。
高中時代,因為被謠傳是同性戀,遭受了半個多月的欺淩,那期間,是鄭知和周通在護着他,後來, 那一場風波過去,再沒人提起這件事。
游擇一曾經以為那不過是自己成長路上的一個片段,終将成為回憶,卻沒想到,更可怕的、足以改變他人生軌跡的事情還在後面等着他。
即便在父親入獄母親去世之後,游擇一也依然對這世界抱有着期待,他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努力,總有一天日子會好過起來。
可是,大學時期經歷的那些事讓他開始不得不承認,人心永遠都是惡的,他不該對任何人抱有幻想。
對鄭知也一樣。
鄭知說了,“同性戀怎麽了?又不是病毒。”
那只是因為他自己還沒有被這“病毒”纏上,游擇一邪惡地想,當自己這個病毒體撲上去的時候,對方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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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知。”游擇一叫住了他,下一秒就轉身從後面抱住了對方。
鄭知愣住了,解着衣扣的手停頓在那裏,當他感受到從背部蔓延至全身的、來自游擇一的溫度時,大腦停止思考了。
他聽見游擇一說:“你說同性戀不是病毒,對嗎?”
游擇一的手在鄭知身前輕撫:“可是我這樣,你不覺得惡心嗎?”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讓游擇一愈發的大膽,他繞到前面,捧着鄭知的臉,越靠越近,他盯着對方的眼睛,毫無感情地質問道:“你說,同性戀是不是真的很惡心?”
游擇一雙眼通紅,渾身發抖,他咬着牙問鄭知,然後被鄭知抱在了懷裏。
“沒有。”鄭知知道,他喝多了,可也知道,醉酒中的游擇一有一部分是最真實的,他輕輕拍着懷裏人的背部,哄着他說,“你是不是累了?那不洗澡了,直接去睡覺。”
游擇一的臉貼着鄭知的肩膀,有些失神地說:“鄭知,你不明白。”
“我明白。”
鄭知怎麽可能不明白?從高中時候的暗戀到現在重逢之後的疼惜,鄭知再明白不過了。
聽着游擇一的聲音,鄭知的心被揪得生疼,他輕輕吻了一下游擇一的頭發,柔聲說:“不要自我否定,你一直都很好。”
鄭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喝多了,但按照平常來說,這幾杯酒根本就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可是,當他抱着游擇一進了卧室,不小心被對方帶着一起倒在床上的時候,覺得頭暈目眩,只想親吻眼前的那張嘴。
游擇一是真的醉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有些疲乏又有些亢奮,身體疲乏,精神亢奮。
他雙手摟着鄭知的脖子,迎接對方的吻。
這不是他第一次接吻,上一次,是在十一高的校園裏,教學樓後面,也是此刻面前這個人,什麽都不說,就奪走了他的初吻。
八年之後,他們又吻在了一起,只是這一次跟上一次明顯不同。
是炙熱的。
是燃燒的火焰一般的。
是帶着對彼此的渴望的。
鄭知從來都不是放縱私欲的人,游擇一更是矜持克制,但這一晚,不知道是酒精使然,還是遇見了對的人,他們相擁着,溶解在了緋色的月光中。
游擇一醒過來的時候有兩種感覺。
第一種是頭疼,原因是不勝酒力的他前一晚喝了酒。
第二種是身體某個私密部位疼痛難忍,原因是醉酒之後他跟一個男人做了一件人生前27年都沒有做過的事。
那個男人是鄭知,那件事是讓他想起來就臉紅心跳恨不得徹底失憶的床事。
他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本以為會對過去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記得模糊不清,卻沒想到,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得不行。
游擇一無法接受這件事,哪怕鄭知這個人在他心裏藏了這麽多年,他依舊無法接受自己跟鄭知上床了這件事。
不是不願意,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無論社會如何發展,同性戀都依舊不受人待見。
他已經夠慘,不能把鄭知也拖下水。
游擇一拄着床坐了起來,某處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衣服就在床邊,他抓過來套上,穿褲子的時候覺得頭疼得快要炸開了。
床邊沒有拖鞋,他光着腳,一點一點地忍着疼痛走出了房間。
工作日,已經上午八點多,游擇一想着,鄭知或許已經出門,自己拿好東西,走的時候不知道應該怎麽幫忙把門給鎖上。
然而他才走到衛生間,就聽見廚房的拉門打開的聲音。
他循聲看過去,鄭知系着圍裙,端着一個白色的瓷碗,瓷碗裏還放着一把小勺子。
“你醒了啊。”鄭知對他一笑,走過來說,“怎麽又把那身衣服穿上了?都是酒味,沒看見我給你放在旁邊的睡衣嗎?”
游擇一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去廁所?”鄭知把粥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走過去給他打開了衛生間的燈,“我去給你拿衣服,你上完廁所出來再換,還是說,你要洗個澡?”
游擇一還是那樣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鄭知覺得這氣氛有點兒怪,又繼續找話題:“昨天晚上那個……後來你就睡着了,我也沒吵你,就用濕巾擦了擦,要不我把浴缸放上水,你泡個澡能舒服點。”
“鄭知。”游擇一終于開了口,他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不用麻煩了,我上個廁所就走。”
鄭知皺起了眉:“你去哪兒?”
“回家。”游擇一說,“今天我休假,回家好好睡一覺。”
“就在這兒睡吧,”鄭知上前,想扶着他,卻被躲開,“怎麽了?”
游擇一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鄭知,在他看來,是因為自己才發生了昨晚的事,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躲起來。
“我還是現在就走吧。”游擇一眼神驚慌地往後退,四處掃視,尋找自己的背包。
“你這是什麽意思?”鄭知徹底搞不懂他了,雖然昨晚有酒精加持,但不管怎麽說也是你情我願的事,怎麽到了早上,就好像他強人所難霸王硬上弓了?
游擇一又後退兩步,解釋說:“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說,你不是……你跟我不一樣,就算做了一次,也不要給自己貼上這樣的标簽,我也不會因為這麽一次就要求你對我怎麽樣,沒關系的,大家都是男人,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鄭知急了,雙手捏着游擇一瘦弱的肩膀,不悅地說,“你的意思是咱們倆睡一次就算了?我給自己貼什麽标簽了?你把話說清楚!”
游擇一本來就頭疼,腦子還亂,被他這麽一吼,更暈了。
他靠着身後的牆,嘆氣說:“鄭知,你別急,我只是怕你因為這一次,以為自己也是同性戀。”
“你不應該這樣。”游擇一輕輕推開他,擡起頭眼神深沉地看着鄭知,他突然發現鄭知其實變了很多,比以前更有棱角了,更帥了,更成熟了,這樣的鄭知是他不該企及的。
“我不應該這樣?”鄭知放緩了語速,放輕了語調,“哪樣?是不該和你睡了,還是不該喜歡你?”
“喜歡你”三個字像是一記重拳敲醒了還暈暈欲睡的游擇一,他睜大了眼睛,耳朵裏反複回蕩着剛剛鄭知的話,那句“喜歡你”像是從遙遠的八年前穿越而來,是念念不忘之後世界給他的回響。
“游擇一,你聽好了,我鄭知不是那種随便的人,如果不是你,昨天那張床誰都別想上。”鄭知的手撫上了游擇一冰涼的臉頰,“高中那會兒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吻你嗎?”
鄭知笑了,另一只手環住了游擇一的腰。
他慢慢向前傾身,一瞬間像是回到了那個秋日微涼的早晨,兩個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壇邊,越靠越近,最後,兩人的嘴唇貼在了一起。
游擇一呆愣愣地睜着眼睛,鄭知輕聲說:“閉眼。”
然後,他聽話地閉上眼,感受着對方輕如羽毛落下的吻,還有圈得越來越緊的這一個擁抱。
作者有話要說: 照這個速度,這個月就能完結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