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心裏在拷問自己:你又憑什……

第30章他心裏在拷問自己:你又憑什……

“嘿!”

香香努力發出一聲高昂的聲音, 軟綿綿的小手緊緊抓住大手,用盡力氣,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三哥哥, 對不起。我已經把小草放回去了, 小草應該沒有被摔壞, 你看看。”

香香兩只手舉着小木盒,雖然感覺胳膊似乎軟軟地像是要顫抖,但她還是盡力拿得很穩當。

那只小手放開了,刺痛才慢慢緩解, 等痛楚全部退散, 皇甫晟才發現,掌心裏似乎殘留着一絲絲柔軟又溫暖的觸感, 不細查可能不會發現。

他把手負在身後,微微握緊掌心, 任那種觸感猶如涓涓細流, 順着手指,越過手掌, 緩緩驅散還未全部消失的刺痛感。

“無礙,”皇甫晟聲音很淡, 卻也有些嚴厲, 沒有因為她身體孱弱而心軟,“回去好好休息, 後日, 三圈。”

香香重重點頭:“嗯嗯, 三圈,一定做到!”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一定要再努力再加油, 一定要跑到三圈!

“姑娘,婢女背着您吧!”

回去的路上,阿亮見香香走路都在腿都在打飄,就想背着她回去。

“不用不用!”香香堅定搖頭,“我要自己走,這樣才會變得厲害!”

阿亮笑:“好,我們姑娘以後一定會很厲害呢!”

香香挺直了脊背,眼神中充滿了希冀:“一定是!”

阿明和王嬷嬷不說話了。

還好,兩個院子離得也不遠,幾人就跟在香香身後慢慢走。

Advertisement

不遠處,花花小跑着過來,含糊不清的“嗚嗚”叫。

香香老遠就看見了,她見到小夥伴一臉驚喜:“花花,你嘴裏叼着什麽?是又要去找三哥哥嗎?”

一人一貓剛要與平日裏路上碰見一樣,停留片刻嬉鬧玩耍一會。

誰知,花花今日卻沒有小跑着走近,更沒有用腦袋蹭她的裙擺“嗷嗚嗷嗚”叫,而是看了幾眼就輕巧地跑開了。

“這——”阿亮先疑惑出聲,“這貓今日怎麽了?”

“興許急着要把嘴裏的蟲子送到三爺那裏去吧?”王嬷嬷笑着開口,“這小貓小狗想什麽,哪裏能知道呢。”

香香有些失落:“今天香香不努力,花花都不喜歡香香!”

阿明鼓勵她:“不急,姑娘改日能跑六圈了,花花天天都來和姑娘玩。”

香香覺得阿明說得極是有道理,她更加下定決心,要好好努力。

想到這裏,她突然又回轉身。

“三爺,三爺?”姜嬷嬷在樓下喊,她聲音都帶着笑,“香香姑娘的小花貓,又來看您了!蹲在門口,不走呢。”

樓上沒聲音。

姜嬷嬷正尋思着要不就把那小貓抱進來,小德子下樓來,“三爺在忙,嬷嬷把貓送去香香姑娘那裏吧。”

姜嬷嬷先說這樣也好,剛要吩咐小丫頭,卻聽見了樓梯上又有聲音,很輕的腳步聲。

姜嬷嬷熟悉,那是三爺的腳步聲。

皇甫晟手裏拿着一個信封,似乎是要去前院。

姜嬷嬷和小德子趕緊退到一邊,等他走了再去抱走那只貓。

和往日一般,不緊不慢走下臺階,皇甫晟目光淡淡看向手裏的信。

餘光所及,不遠處一只三花小胖貓站在那裏,嘴邊露出兩條黑色的、比胡子還長的觸須。

應該是又抓了什麽蟲子來送給他。

皇甫晟眼中有一絲笑意閃過,心口不知怎麽的,有些軟軟的感覺。

這貓倒是和主人一樣,是個知恩圖報的。

皇甫晟想着,腳步微微放緩,等着小貓與前幾日一樣,跑過來放下“禮物”再走。

誰知,那貓今日既沒放禮物,也沒有跑過來噌他,歪頭用烏溜溜的眼睛看他幾眼,就轉身走了。

皇甫晟訝異,但也沒多想。

前面突然傳來聲音:“花花,你、今天怎麽啦?不、喜歡香香,也、也不喜歡三哥哥了?”

香香走得急,聲音都斷斷續續的,還有些委屈:“我、我以後、一定一定、努力跑完,你別不和我玩。你也不能、不能因為我不努力,就不喜歡三哥哥!”

夜色已深。

榮王府前院。

榮王妃胞兄、英國公世子梁玉明與三子梁飛浩自傍晚時分來到王府,已經和皇甫晟兄弟及一幹幕僚,細細分析了很久。

趙老頭确認,梁飛浩送來的三株藥草,的确是世間已經絕跡很久的、能續斷經脈的瑞延草。

原本,趙老頭已經打算開始着手煉制接續經脈的藥膏了,畢竟其他的珍貴藥材已經都準備齊全,就等着這最後一味藥了。

趙老頭欣喜異常,檢查過沒有毒性,就準備躍躍欲試了。

可就在他動手前,皇甫晟突然着人讓他立刻停止。

這哪裏能行,趙老頭不幹,挑着腳地直接把皇甫晟叫過去,想要問個明白。

皇甫晟卻問他:“什麽味道,貓狗遠離?”

趙老頭頓時一個激靈。

西北邊陲,糧食珍貴,人們為了防止鼠蟲糟蹋糧食,都在放糧食的地方,放置當地獨有的一種渾名叫“貓不理”的草葉根莖,其味道有些似硫磺,但只有鼠蟲之類才能聞到。

根莖放置後,鼠蟲一概遠離,不會再糟蹋糧食。

可鼠蟲一旦沾了這種味道,貓狗聞到也會遠離鼠蟲。

所以,用了之後,糧食會便于保存,但鼠蟲會泛濫,經常會啃壞其他東西。

而且,這種根莖還有一種特殊的功效,它能減弱甚至驅散藥性,因為很難察覺,一旦藥草失了藥性都不易發現,所以,西北一帶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根莖了,幾乎已經絕跡。

趙老頭被這麽一問,才想起來光驗看毒性,沒有要驗看這三株藥草的藥性。

這一驗看,不得了!

這三株藥草都似乎已經被炮制過,已然失了藥性。

梁飛浩氣得臉色鐵青:“治愈的希望就在眼前,卻只能眼睜睜看他破滅。太子一黨,如此歹毒,真是欺人太甚!”

其父英國公世子也極為憤慨,但有了些閱歷和見識倒是一直隐忍不發,他起身朝皇甫晟拱手作揖,一臉愧疚:“瑄郡王……”

皇甫晟起身虛扶了一把,神情很平靜,毫無希望破滅的沮喪,聲音中裏滿是寬慰:“舅舅不必自責,我們找這味藥用了如此大的陣仗,甚至動用了外祖父老部下的人脈,太子有所行動,在所難免。”

英國公世子還是很愧疚,如此艱難才找到,竟然連被奸細動了手腳都不知道,實在有些汗顏。

皇甫晟見舅舅還是自責,想了想,告訴他:“父王給了我調用府中精銳的權利,我半月前已經暗中聯絡到了外祖父的老部下,這幾天應該會有消息傳來。”

衆人驚訝,後欣喜不已。

今日,香香一覺醒來,太陽都已經老高了。

昨日回到院子,匆匆洗漱一番,喝了藥,吃了東西就睡下了。

甚至榮王妃讓人來傳話,“習武”前半月免了晨昏定省,香香都不知道。

“啊,不好這樣的,”香香聽王嬷嬷解釋為什麽沒人把她叫醒去請安,她又驚訝,又不攢同,“太失禮了,真不好這樣的。”

王嬷嬷心裏感嘆香香真是個守禮懂規矩的好姑娘,嘴上卻笑着打趣她:“王妃娘娘說了,您要休息好,才能把武藝練好,否則三爺就白費功夫了。”

香香歪頭,使勁想。

想了很久,她也不明白,睡懶覺不請安和學武藝有什麽關系,不過她覺得娘娘肯定有道理,她決定要聽娘娘的話,點頭:“我聽倩姨的。”

穿衣梳頭,洗漱一番後,阿明剛要給香香在額頭上摸膏藥,王嬷嬷突然說:“姑娘,您額頭的疤痕似乎消退了很多,快看不見了。”

香香點頭:“哦。”

她其實不太在意,或者不懂額頭的疤痕會給一個閨閣中的姑娘帶來什麽。

“三哥哥給了膏藥,說每天抹幾下,就會去掉的。”香香告訴王嬷嬷。

王嬷嬷哪裏能不知道。

什麽膏藥,那是隴西進貢的玉肌膏。

每年只進貢三盒,除了代掌鳳印的貴妃娘娘,也只能是隔幾年才得老皇上賞賜一盒。

花朝節後,三爺去了一趟宮裏,要來了兩盒,直接給了姑娘。

王嬷嬷想到這裏,有些無奈。

三爺也真是的,輕飄飄地和姑娘說,“這個膏藥,每天抹幾下,若是還不能去掉額頭的疤痕,三哥哥再另想辦法。”

所以,姑娘以為,那就是普普通通膏藥。

三爺真敢說,姑娘也真敢用。

這兩個主子,還真是!

傍晚時分。

退思園小閣樓中,明亮的燭火下,皇甫晟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筆架已然良久。

他神色依舊淡淡的,與往日并無二致,可眼神卻很是不同。

面前燈臺上的燭火,似乎在他眼中緩緩燃燒。

這段時間來,他一直用左手握筆。

從最開始時讓小德子代筆,到僵硬地用左手寫字,直到如今,他已經能用左手流暢寫字通信。

蠅頭小楷寫不了,但日常的書寫已經沒有困難。

只是,那一筆字實在不堪入目。

今日,他聽見那個小姑娘和那只貓說話。

“一定會努力的。”

“一定能跑完三圈的。”

小姑娘人瘦巴巴的,聲音也弱弱的。

有時候,似乎還不太敢大聲說話,只能輕輕地自言自語。

所以,他當時聽完似乎就忘到了腦後,可不知為何,待他安靜獨坐,這個聲音就冒了出來。

右手的刺痛不已或者沒有知覺,絕對不應該成為他放棄甚至逃避的理由。

不去試一試,怎能知道不會成功?

柔和的微風透過窗臺吹進來,皇甫晟眼中的火苗跳動了一下,他緩緩擡起右臂,伸出右手,将纏滿布條的手掌像前探出。

離筆架還有三寸的距離,他開始有些猶豫。

待經脈接續之後,再握筆也未嘗不可,不必急于一時。

他心裏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再等等也不遲。

皇甫晟縮回手。

可是——

小姑娘跑不完三圈又如何?等她身體再強健一些,再去“習武”不是更好,她何必急着要跑完三圈?

看她跑完兩圈都臉色煞白站立都極其勉強的模樣,何必要苦苦支撐?

她傻嗎?

不,她一點也不傻!

她比很多人都質樸聰慧。

她就算損了心智,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喚作“傻子”,可她心底深處卻依舊在向往更明亮更溫暖的地方,就算她來了王府,如今衣食無憂,她依舊在努力,從不放棄。

皇甫晟垂下眼眸。

他心裏在拷問自己:你又憑什麽放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