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7章：閉一閉眼也就過去了。

徐子泰默默整理好自己的心緒,低聲問道：“所以說，你當初會答應莊……我爺爺簽下這個并購合同，只是為了向徐子泰報恩？”

“我不否認，我是想為徐子泰做點什麽,但報恩也得有報恩的限度，”陸昭明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絲疲态,“畢竟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我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拿整個公司的前途，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所以當莊老爺子主動向我提出并購請求時,我是在非常慎重地做了評估方案,認為可行之後，才答應下來的。而股東大會上,至今還有反對我的聲音，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共同創業的好友的份上，我也不能這麽快就敲定這個方案。”

陸昭明說着，看向徐子泰：“所以，小寧，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我不是萬能的，我的負擔也很重——并購合同中最重要的一項條約，就是确保‘巅峰遨游’旗下所有員工不得被迫下崗，這意味着我需要養活的員工突然增加了一倍，這已經算是在做慈善事業了。

“更何況，我作為公司的法人代表，還需要向我的股東們負責，我必須用事實證明，并購之後我的公司依然能夠正常盈利，至少不會拖累‘遷徙者聯盟’出現虧損，這樣他們才會心無顧慮地支持我，這條并購之路才能繼續走下去。”

徐子泰沉默了，他開始反思自己之前過于冒失的言行。

身為“巅峰遨游”的前任CEO，他以前也經常列席“巅峰遨游”的股東大會，看着莊老爺子與各位老奸巨猾的股東們明裏暗裏勾心鬥角的博弈，他雖然沒有親身參與其中，但也能嗅到其中看不見的硝煙味。

莊老爺子已經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商賈了，在協調公司決策與股東利益糾紛的問題上，尚且經常感到左右為難，更何況陸昭明還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商業新貴，他沒有前人為其鋪路，更沒有長輩向他傳授經商之道，他能走到現在，完全是憑借自己的能耐，一步一個腳印踩出來的。

不在其位，難以切身體會其中的艱苦，徐子泰以前只負責公司上的經營管理，與股東們的交涉手段，也只是從莊老爺子那裏旁觀到了一些皮毛罷了，所以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設身處地地站着陸昭明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如今陸昭明難得敞開心扉對他訴說自己的難處，他在反省之餘，也有些感動了，為了陸昭明隐秘的報恩心态，也為了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無理要求的忍耐。

但是這樣的感動卻不能放在明面上，因為談判還要繼續，畢竟他們所處的立場不同，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團也不同。

他可以理解陸昭明的難處，但不能因為理解他的難處，就将自己所代表的那部分人的利益撒手不管了。

斟酌了片刻之後，徐子泰做了一個深呼吸，說：“好吧，昭明，如果你覺得兩家公司的技術團隊必須合并，那就合并吧，我不會再阻撓你。”

陸昭明驀然擡起眼看他，臉上有無法掩飾的吃驚。

雖然之前徐子泰有說過“如果那個故事能打動我，或許我就不會再纏着你提技術團隊獨立的事情了”這樣的話，但是他沒想到，對方真能說到做到，放棄得這麽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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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他吃驚的是，徐子泰居然開口叫他“昭明”了，不是“陸總”，而是“昭明”，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對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開口叫他的名字。

然而陸昭明還沒來得及表示一下自己的欣喜，便聽對方繼續說道：“但我有一個要求，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陸昭明皺眉：“什麽要求。”

“希望在兩家技術團隊合并之前，你能想辦法把我弄進‘巅峰遨游’的技術組，成為那裏的一名技術人員。”

陸昭明先是覺得不可理喻，随後又有些哭笑不得：“小寧，你又不是技術人員，你進技術組能做什麽？”

徐子泰的表情很堅決：“我是不是技術人員，這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技術組就可以了，其餘的問題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陸昭明嘆了口氣：“小寧，你為什麽還是這麽固執……”

“這不是固執。”徐子泰說，“我不阻撓你，那是因為我從你的立場看問題，考慮到了你的難處，所以我不再為難你。但這并不表示，我就放棄了自己的初衷和原則。

“‘巅峰遨游’的品牌不能就這麽沒落，‘巅峰遨游’的技術團隊也不能就這麽被荒廢掉，既然不能靠你，那麽我只能靠我自己。我有信心可以創造一個奇跡給你看，給你們的股東看。”

陸昭明眯了眯眼：“你想創造出什麽樣的奇跡？”

徐子泰搖頭說：“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需要一點時間來做方案，等做完了方案，我才會拿來給你過目。”

“好吧，”陸昭明只好妥協，“我會如你所願。”

他想了想，又問：“但是你為什麽要這麽着急進技術組？反正兩個團隊都要合并了，等合并之後再進不好嗎？”

徐子泰看了他一眼，說：“中國有句古話，叫‘良禽擇木而栖’。那些技術人員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不是金絲雀，而是有頭腦、能自主選擇未來的人。他們如今還留在‘巅峰遨游’，是因為他們對公司還有感情，但是如果當他們得知他們将被合并，跟一群‘麻雀’在一起共事，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到這地步了，還能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就是傻子了，但凡有點野心、有點目标的人，都會跳槽離開，另謀高就。而他們若是走了，‘巅峰遨游’就真的名存實亡了。所以我必須在他們跳槽之前，想辦法先穩住他們的心，只有他們在，我們才有創造奇跡的可能。”

看着眼前侃侃而談的莊寧，陸昭明一邊聽着，一邊分神納悶，以他目前了解到的莊寧的心氣與耐性，若是能早點接手管理莊家的産業，“巅峰遨游”有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當初莊老爺子究竟是有多不了解他的這個孫子，才會寧願看着莊家一步步走向落魄，也不讓莊寧插手公司的事務？

徐子泰說完之後，等了片刻，見陸昭明依然蹙着眉沒有說話，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行還是不行，你倒是給句話。”

陸昭明回過神來，說：“好吧，我答應你的要求。”

他看了看日歷，接着道：“按照合并方案，兩個技術組合并的時間，初步定在八月中旬。這樣吧，等明天辦完了家宴，後天一早，我就帶你去技術組報到。”

“你帶我去？”徐子泰皺了皺眉，似乎有所顧慮。

陸昭明怔了一下：“你是我老……你是我伴侶，既然要讓你空降技術組，當然得由我親自出面了。”

徐子泰趕忙擺手：“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他說着，突然又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指了指陸昭明的身體，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這個事情不急，以後我再跟你商量。”

陸昭明看見他的手勢，随即明白過來，徐子泰可能是有什麽事情不想讓那個監聽者聽到，于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那麽，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徐子泰說着，起身告辭，臨行前又朝陸昭明晃了晃自己的手機。

陸昭明點頭會意，目送他離開。

幾分鐘之後，陸昭明便收到了徐子泰發來的短信：【關于進入技術組的問題，我并不打算以莊寧的身份空降進去。】

陸昭明皺了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徐子泰：【我會僞造一個身份，以V星球高薪聘請的技術人員的身份加入技術組，所以那天你不需要親自帶我去報到，只要讓人事部經理帶我過去就可以了。】

陸昭明：【什麽？V星球高薪聘請的技術人員？你從哪裏弄這麽個身份？】

徐子泰：【這一點你不必擔心，我已經讓薛承臨幫我準備好了，到時候我稍微喬裝改扮一下，不會有問題的。】

陸昭明：【……搞了半天，原來你早就預謀好了。】

徐子泰：【先聽我說完，我這個技術人員雖然對外宣稱是高薪聘請的，但事實上我不會要你一分薪酬，你只要一日三餐管飽就行。怎麽樣，很合算吧？】

陸昭明：【說真的，小寧，別鬧了。你又不是真的技術人員，到時候穿幫了，還得我幫你善後。】

徐子泰：【都說了這種問題不需要你費心，我自己會有辦法的解決的，你再婆婆媽媽唧唧歪歪的，我不幫你江湖救急了。】

陸昭明：【等等，你剛才說什麽？江湖救急？】

徐子泰：【嗯哼，你不需要啊？那算了。】

陸昭明：【需要，太需要了！但是，你真的答應？】

徐子泰：【都說了是條件交換。你先把我弄進技術組裏去，然後我就幫你內什麽。別的不多說了，用你的實際行動來體現合作誠意吧。】

結束手談之後，徐子泰将手機抛到一邊，然後撲到床上去，臉朝下壓在枕頭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他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他很期待進入技術組，走出計劃的第一步；但另一方面，他也在問自己，和陸昭明做那種事情，他到底辦不辦得到？

從提出這個交換條件開始，他就已經有了做受的覺悟——誰讓他重生在了莊寧這樣的小身板裏呢，要他逆襲攻了人高馬大的陸昭明，別說陸昭明不會願意，就算對方願意，他也得夠力氣才行。

但要他心甘情願做受，他又實在無法想象，自己被別人壓在shen xia會是什麽模樣。

他只要閉上眼睛模拟一下那個場面，就會有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這種感覺很讓他抓狂。然而這樣的心情，他卻無處訴說，因為在包括陸昭明在內的所有人眼中，這不過是非常正常的夫夫關系罷了。

最後他只能安慰自己，以前上戰場時，這麽多次出生入死他都從未怕過，這一次不過是受點皮肉之苦罷了，至于自尊心什麽的……閉一閉眼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