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人離開海選現場，就近找了家小餐館解決晚飯。
王世星還不算摳，點了好幾個大菜，一桌加起來怎麽也要兩百來塊。
“來來來，快吃，別客氣，這頓我請客。”
“感謝感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怎麽樣，這家東北小菜館還算不錯吧。”王世星就是個話痨，那嘴不消停：“雖說你看我像是随便找的一家，我卻早就從門頭，裝修和香味各個方面快速品評了一下，這小菜館能開在這種地段，再不濟都有幾成真功夫。”
“嗯嗯，不錯。”
“诶，你嘗嘗這個，這個也不錯，我是東北和西南的混血，半個東北人，這道菜沒我媽做的好吃，不過也算可以了，以後有機會讓你嘗嘗我媽的手藝。”
“行，行。”
“還有這個…”
“诶我給你說，我當年在南北娛樂那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你知道嗎我那時候…”
一頓飯半小時範萱萱負責吃，王世星負責說，氣氛還挺融洽。填飽肚子後，正題就該來了，王世星給人倒了一杯熱茶，笑眯眯地問：“剛才我說一起合作那事，你覺得怎麽樣？”
吃人嘴短，範萱萱也不好拒絕了：“有一個問題，你那包住嗎？”
“包啊，當然包了，你成了我的簽約藝人，我當然要負責你的衣食住行了，還會給你拉資源，你放心，我公司雖小但我這個老板是個實誠人，不會虧待你的。”
“那我簽吧。”
包吃住，還幫找資源，範萱萱覺得無可挑剔。
範萱萱答應這麽幹脆王世星都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激動得話都說不明白，拿出一份合約：“哈…哈哈…你…你先看看這…這上面的條款，有啥…有啥不滿意的咱們再商量，我…我是實誠人哈…你先看，先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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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合約不厚，大大小小列的很清楚，範萱萱也沒見過其它經紀合約，不過這上面範萱萱想要的基本上都寫出來了。
比如藝人有需要就包住宿，包括出演藝通告一切雜事也由公司負責包辦，看下來就跟個保姆一樣了。
傭金分成比例則是五五分。
“南北娛樂簽新人，傭金比例都是三七分。”王世星大概猜到範萱萱不了解這一方面，解釋道：“藝人三，這還是A級合同，只有藝人有名氣了才能改分成條件。圈裏大多這個情況，也有黑心腸的公司搞壓榨合同，新人藝人就一兩成，幾十年的簽約期限。”
當然，王世星沒說的是，像南北娛樂這樣的四大王牌公司，就算是只拿基本工資，也有大批有潛力的新人争破頭都要往裏面鑽。因為，人家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公司也要吃飯嘛。
範萱萱還是理解的，可她依舊覺得肉疼。
不過仔細一想，她現在還沒啥成績，吃住行都是公司掏錢，這分成暫時按這樣來也行。
範萱萱看完後沒啥疑問，直接拿起王世星擺在手邊的筆，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王世星興奮得臉泛紅，簽字的手都是顫抖的。
這是他的第一個正兒八經的簽約藝人啊！
就…心酸又快樂。
他小心翼翼地把合同整了整放回自己包裏，想起自己走過這一路的心酸，就想跟自己新‘家人’唠唠。
“萱兒啊，你是不知道我這一路走的是多不容易。”
範萱萱：“……”萱兒？
“我家以前也是開娛樂公司的，我爸入行早那時候競争小，被他碰到幾個好機會公司就做大了，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繼承自家的公司，在娛樂圈打造出一片自己的雄偉輿圖，可是命運難料啊，後來娛樂業加速發展，我爸眼看要被人甩在身後後。”
說着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仰頭喝了個幹幹淨淨，仿佛幹的一杯消愁。
“他就跟風和人一起投資新項目，沒想到全虧了，公司支持不下去破産了。換早十年前，提起我爸王傳花的名字這個圈裏誰不知道啊，現在我就想繼承我爸的夢想，把星花公司重新開起來，然後做大做強！”
王世星豪氣萬丈地猛拍自己胸膛。
範萱萱：“……你說你爸是誰？”
“王傳花，王老總。”王世星轉念一想，驚喜問道：“你是不是也聽過我爸的大名？”
“……算是吧。”
可不就是巧了嘛，她師父給她的聯系人名字就叫王傳花，而且說他開那公司也叫什麽星花。
看來，能和她扯上緣分的人果然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倒黴。
王世星一家…還挺堅強。
攤上一個師父不說現在還加上了她。
聽說當年王傳花就是找師父算過卦，兩人才結識的。
“我爸，果然聲名遠揚，一步錯步步錯啊，一代娛樂大鱷就這麽退出了江湖。”
等王世星傷春悲秋結束，他就領着範萱萱坐地鐵回公司。地鐵坐着比公交舒服點，至少範萱萱不暈地鐵。有幾站路特別擁擠，範萱萱和王世星轉線時最後才擠上去，整張臉都貼在玻璃上，王世星被擠得聲音都變形了。
“帝都交通出…出了名的擠，你…你過幾天…就是适…适應了。”
鄉下人範萱萱五官緊緊貼在玻璃上，生無可戀地感受帝都的繁華，心裏再次想念起人少安靜的小淄縣。
坐了接近兩個小時的地鐵，轉了三回線路，總算到了終點站。跟着王世星出了地鐵站，外面的景象讓範萱萱挺有親切感。
這味道，這氛圍，這感覺…
還挺像小淄縣。
帝都還有這樣的地方啊。
範萱萱一路左右打量，心裏頗感神奇。
等她好奇心過了才發現，不對啊，周圍怎麽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偏僻了啊…路燈都比剛才要黯淡，除了他們兩人走在路上，就偶爾有人騎個小摩托射過去。
“我當初也是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這麽個人間煙火地，安靜，空氣好，不擁擠，你剛剛也體驗過了，帝都市內搭個車都遭罪。”
範萱萱點點頭。
是挺遭罪的。
“而且你知道在帝都租個房有多不劃算嗎？一廁所大小的巴掌地一個月都要兩千多，讓你每個月花幾大千租個下腳都不利索的小房子，那不就是花錢找罪受，半夜都要給你emo得睡不着覺。”
嗯嗯。
這個範萱萱深有同感，帝都啥都貴。
只是沒想到租個房居然能貴成這樣，還好，公司包住。
因為一路上有王世星這個人形話痨機，半個小時的路倒也不算難走，範萱萱了解到了很多自己先前不知道的訊息。
等終于走到一處地面坑坑窪窪，垃圾随處可見，空氣裏甚至有着熟悉的酸臭味道小巷子，範萱萱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你小心點，今早上剛下了一場雨，你別踩到水坑了。”王世星把手機燈打開體貼地照亮腳下的路。
破亂小巷裏連路燈都是壞的，範萱萱看到有些電線都掉在地上。
熟悉感再次襲上心頭。
破敗荒涼，好像小時候生活的青雲觀。
範萱萱：“……”她就知道！
大概也是這兒的環境實在太差了，一路上都很熱情的話痨也沒了聲音，只體貼地把手機燈光打在腳下。
等終于走到一棟小樓民房前，繃了一路的範萱萱悄然地松了口氣。
還好，比她相像中好一點點。
至少不是什麽露天危樓。
等終于跟着王世星打開門進了屋。
範萱萱：“……”還是天真了。
王世星偷偷觀察對方神色，見範萱萱進門後神色平靜，他反而緊張地搓了搓手：“那個，是不是很寬敞？”
範.五大皆空.萱萱，神情莊嚴點頭：“挺寬敞。”
這麽大個地下室，空蕩蕩得仿佛剛遭遇過入室打劫，是寬敞得有些過分了。
“哈…哈哈，”王世星還硬來一波強勢安利：“其它地下室都很潮濕陰冷，空氣也不流通，但你看我這完全沒這些問題，這裏就有通風口，那裏的窗子也能打開，大晴天還有陽光曬進來。”他在這個寬敞得地下室東奔西走。
範活佛微微一笑。
假裝看不到牆角一堆青灰色黴菌朋友。
挺好，還能遮風避雨。
剛這麽想，範萱萱就見左面牆角有水滲透出來。
王世星順着她目光看去，臉上的尬笑都僵了，心虛地解釋：“就…就是下雨天，偶爾雨大了有些滲漏。”
“不過你放心，絕對不會發生水漫金山這種大型災難。”
範活佛：“…哈，哈哈。”
中間用一扇棉布遮簾一檔，隔出兩個房間的樣子。
範萱萱住據說有陽光灑進來那一面。
好在這個地下室有修一個單獨的衛浴間，不然是真不方便。
從淄縣來了帝都，範萱萱就沒好好休息，洗漱好躺自己單人小床上一秒入睡。原本還擔心範萱萱不習慣簡陋化境睡不好的王世星，剛吃一桶泡面填飽肚子躺床上刷手機，就聽隔壁傳來輕微的酣睡聲。
王世星：“……”
是他見識短淺了。
範萱萱作息一向準時，剛六點就醒了。
可等她推開簾布出去才發現王世星已經出去了。
桌子上還有一杯豆漿，兩個還熱乎的包子。
給她留了紙條，他出去工作，讓她今天好好休息，無聊可以出去逛逛，中午暫時用泡面填下肚子，晚上他買菜回來，養好精神過兩天就給她接個通告。
範萱萱坐下把早飯吃了，然後簡單拾掇一下這個寬敞的地下室，打了一套五禽戲，她這才換衣服出門。
白天附近比晚上要熱鬧，街道髒亂，到處都是出小攤的。這裏人大都不拘小節，嗓門大，性格粗魯。範萱萱一路晃過去，見好幾個小攤上坐着的人邊喝酒邊劃拳，大白天的也喝得醉醺醺，說話間葷素不忌。
在附近簡單晃了一圈，範萱萱又回了地下室吃完一桶泡面就有出門逛了。
為了生活，王世星平時有好幾份兼職工作，有時候也去各大劇組電視臺兼職幹小活積攢人脈資源。而且因為要抽時間去找合适的藝人并且打探圈內最新動向，他時間每天都擠得很滿。
現在他手下終于有了第一個簽約藝人，這天在超市兼職推銷員，都要比往日熱情，幹勁滿滿地完成一天的工作。
結算一天的兼職工資，經理都忍不住誇了一聲：“小王今天不錯。”還多給了二十塊錢。
王世星揣着剛賺的一百五十塊去了旁邊的菜市場，買了點新鮮蔬菜，路過雞肉攤子時，他看了看還是停下來讓老板給他宰半只烏雞。
回去炖湯給他家藝人補補營養。
昨晚範萱萱洗漱幹淨終于讓他看清了真實樣貌，和他腦子裏的形象一模一樣。尤其骨相，太優秀了，簡直就是為大熒幕生的，而且，她氣質挺獨特，英氣但又不會太男性化，不是令人驚豔的漂亮，卻很耐看。
還有那雙眼睛，太有神了。老一輩藝人就知道，眼神才是藝人最重要的天賦之一，通過它才能傳達你想傳達的感情給觀衆，所以，以前學藝的還會專門練習眼神。
王世星混了很久的圈，美女不說上千，上百也看過了，現在圈裏是不缺美女，可是有特點的可就太缺了。
他家藝人簡直就是一塊完美的璞玉。
就是現在身材偏清瘦了點，王世星給她規劃的路子不是飄飄若仙的女神人設，不需要太瘦。
而且他們公司還在初期，條件艱苦，要是沒個好身體怎麽堅持的下去？
既然現在有了條件這麽好的簽約藝人，王世星暫時不會出去找苗子了，他計劃接下來除了給自家藝人跑通告，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打工，多賺點錢給她改善生活。
對未來的日子充滿希望的王世星，提着一大袋食材走在回家路上，好心情地蹦蹦跳跳。
回到家，推開地下室的大門，王世星剛想喊一聲萱兒啊…
卧槽！
他走錯路了？
王世星下意識把門重新關上，幾步跑回去，站在外面的道上打量四周環境。
沒錯啊，是他家地下室的入口啊。
王世星恍恍惚惚地重新走下去，打開門。
範萱萱頭上抱着一塊麻花布，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水桶。
聽到開門聲，她扭頭表情如常：“王哥。”
“萱兒啊——”王世星哆哆嗦嗦，滿眼不可置信地問：“你幹啥呢？”
範萱萱放下抹布，活動一下酸脹的脖子：“打掃啊。”
打掃？
你告訴我這是打掃？
他都不認識這是他家簡陋的地下室了。
門口的鞋櫃，那個擺着小綠植的置物架，還有那張黃皮沙發，零零碎碎的家具小玩意兒，請問都是哪兒來的？
而且，那個滲水發黴的牆壁這會兒也重新刷了一層水泥，還用磚頭砌出一個佛家的卍字形，把他從二手書店淘來的幾本書都擺在上面。
“哦，這個以後不會滲水了。”見王世星盯着牆眼睛都看直了，範萱萱輕描淡寫地說：“我把外面簡單修葺了一下。”
王世星：“……”
“你以前是水泥工？”
“嗯…也不算全是，就是會點。”
“那…這些家具和擺設的小玩意兒都是你買的？”
“怎麽可能，我哪有錢買。”
王世星懂，只有貧窮的人才能一眼就看出對方的貧窮，他和範萱萱身上有種共同的氣場，那就是貧窮。
“那…這些東西…”
範萱萱很淡定：“垃圾場淘來的，還不錯吧？”
“……”
王世星也很窮，尤其老爸破産後，可他再窮也沒窮到去垃圾場淘過東西。
他眼神複雜地看着躺舊沙發上剝香蕉吃的範萱萱，突然心裏一梗，抖着嗓子問：“這香蕉…不是在垃圾場撿的吧？”
不好，血壓都升高了。
範萱萱用看智障的眼神回他。
“當然不是。”
王世星…那…那就還…
“一小孩兒請我吃的。”
王世星突然好奇：“小孩兒幹嘛請你吃？”
“那當然是我逗他開心，他一開心就請我吃呗。”範萱萱咬一口香蕉，小腳開心地晃晃：“我就連翻了十個跟頭，還挺劃算。”
王世星：“……”血壓突然有點高。
他家藝人，未來的巨星，不僅在垃圾站淘東西，還為了小孩一根香蕉當街賣藝？王世星心痛得眼睛都紅了。
這都是因為他這個經紀人太不稱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