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點點,可謂狼狽至極。他将我抱到了內室,又喚人備下了熱水衣裳,隔着簾子道:“要我幫忙麽?”

“不,不用。”我抖着聲道。沐浴的時候,我混混沌沌地在想,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簡單的清洗了下,換衣裳時觸碰到後背,那條深可見骨的傷痕已然不見了,平滑如初。秦卷拿着方柔軟布巾替我擦拭頭發,一縷一縷,動作輕柔。我道:“真不是你做的麽?”

“我滅白茯山總該有個理由,你能找出那個理由來麽?”秦卷反問。

是,我是找不出來,所以我才是懷疑而非确定。白茯山算起來是我與秦卷出生立命之地,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秦卷派人滅山神一族的理由。

“你為什麽會和伯河來往?”塗山環交給我的書信裏夾着的正是秦卷獨有的信物,一根鸾羽。

秦卷不徐不疾道:“為利而來,因利而散,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想要權勢,我便助他,就這麽簡單。”

“可你也不想做神帝麽?”我疑道。

秦卷笑了:“區區一個神帝之位,伯河今日拿了,又可知明日還能坐穩麽?神族內部世家連橫并縱,遠你沒有看得那樣簡單,今日的朋友也許就是明日的敵人,重華之例就可說明一切了。”

是啊,背叛重華給他致命一擊的恰恰就是他的摯友,塗山小白。可也有人始終如一地跟随在重華身後,想起塗山環,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求我去救重華一事。可如果我要救重華,是不是就和秦卷站在對立面上了呢?

望了一眼專心致志替我梳發的秦卷,他睨我一眼,道:“政治是男人之間的事,我從來就沒想将你卷入其中,所以反對你去軒轅山。重華已死,事已成定局。”

“重……華死了?”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道:“他不是兩日後才行刑麽?”

他的臉上罩了層陰霾,唇角壓了縷冷笑:“你如此傷心作甚?就是還有像你這樣別懷心思的人,我才建議伯河才未免夜長夢多,提前處死了重華,連上皇都不知曉。”

重華死了,那個一步步牽着我長大的人,教會我寫第一個字的人,給我種滿了一池玉菡萏的人,死了。雖然在他關入水牢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這個必然的結局。可當他真正死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居然依舊會難過會傷心。這個世上和我過去有關聯的最後一個人,也終于消失在了天地間……

屋外積攢了多時的雷雨終于傾盆而下,鋪天蓋地的雨聲淹沒了我所有的聽覺。我怔然看着秦卷那張風流俊俏的臉,冰冷無情,全沒有一絲我熟悉的地方。不,他這副表情我是熟悉的,在很久之前,有個人有和他完全相似的神情。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一道煙:“秦卷,塗山環說九黎族的獨孤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可你曾告訴我,給你下毒的人是獨孤鸩,而在龍侯山襲擊妖族的據說也說是獨孤鸩派的兵。這座城裏的人,都說你是魔族,而你身邊那些侍衛的打扮也都是九黎族的。你說你從未騙我,那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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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言不語地看着我,我全身忍不住地發抖,失聲尖叫道:“現在統領九黎族的人是你是不是?背後讓昌合去刺殺高俊上皇的人其實也是你,對麽?你借機挑起了妖族與神族的戰事,讓神族無暇對付魔族。又與伯河聯手,将重華陷于不仁不義之地,讓神族不得不處置他。重華一死,神族的權利中心自然又要經歷次洗禮。什麽上皇,伯河,都不過是你支離瓦解神族勢力,讓魔族壯大起來的棋子而已。”

“秦卷,你明明是個神族……”我看着他:“八荒戰事一起,處處民不聊生,而魔族嗜血好戰的本性根本就不适合統領天地。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雲時,你讓我不騙你,你可曾相信過我?”秦卷的語聲寒如冷霜,步步緊逼:“重華是滅你全族的仇人,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對他餘情未了。現在更心有不忍地想要救他。雲時,你又可對得起黃泉之下的族人們?”

我提起口氣道:“我誰也不相信,在這個世上,除了我自己外。你也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突然腦袋嗡的一聲響,我驀然站起身來:“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又如何?”他面無表情道。

所以,這一切他從頭到尾都如同在看一場戲一般看我裝模作樣、惺惺作态地扮着所謂的“神魔之祖”?沒準還偷偷取笑過我演技不精,蠢鈍不堪。

我調頭就跑,可推門時卻怎麽也推不開。情急之下,運起仙力想要破開它,卻發現體內沉沉滞滞,毫無反應。

秦卷一步步走來,電閃雷鳴間他容色忽明忽暗,他譏笑道:“你想跑?我竟讓你害怕得想逃了?”

曾經,有個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你跑啊,有本事你就跑出我這無量海底。”恍然間,秦卷的臉和獨孤鸩的臉重疊在了一起,那些噩夢般的畫面一幅幅回放在眼前,被囚禁,被羞辱,被折磨……

“我不跑你會放我走麽?”我強行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抖。

秦卷眸角壓着笑意:“雲時,你還是太天真了。”

“你什麽時候給我下的咒,束縛我的仙力?”我又道。

他的手指在唇上滑過:“剛剛給你療傷時。”

“秦卷,你不要逼我。”

“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會逼迫你。”秦卷優雅地執扇站在我面前,孤冷而陰戾,慢悠悠地回憶道:“哪怕我很清楚你從未将我将在心上,就如我送你的那只手環,轉眼你就可以棄如敝屣随手丢去。我總考慮你是吃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傷,不易交出真心。可我仍是想錯了,你不是不易動心,而是根本沒有心,雲時。”

扇子挑起我的臉:“與其留住你的心,不如留下你的人。”

“秦卷,我生平最恨,別人強迫我。”我握住他的扇子:“哪怕,散盡元神,我也會逃出去。”

這是我第二次動用這種法子,世事輪回大抵如此,刺眼的光芒中我感受到秦卷握住了我的手,拂開他前我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此生再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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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年後,九重天。

“主子,小主子!”一個年輕仙侍追着個總角孩童大汗滿襟地奔走在座古樸端重的庭院中。庭院小徑崎岖,兩旁又皆是參天古樹,交相掩蓋,宛如個偌大迷宮。

莫看那雙髻仙童腰身渾圓,胖如肥球,可運步如飛,靈活狡黠地鑽于各處小門偏徑之中。直到,他撞了個人……

好不容易逮着他的仙侍擦了把額頭汗,數落道:“跑啊,再跑啊!跑死小人,以後看誰伺候你?!”

“你是誰?”小仙童怔怔望着來人。

“啊?”仙侍一擡頭,吓得麻溜地跪在了地上,順帶扯下自己的主子,不住地磕頭:“小人無意沖撞東華上神,請上神責罰。”見仙童毫不為所動,忙湊到他耳邊急急道:“主子,這就是你未來師父啊!還不快行禮。”

提着魚簍的東華看了看小童,提步就走:“收他為徒的不是我。”又望了望日頭:“再過一炷香左右你們再來。”

仙侍傻傻目送東華而去,喃喃道:“奇了,住在紫華府的不就是東華上神麽?還有哪位尊神?”

38祖宗,收徒了

這日醒的早,瞧了兩卷經,東華仍遲遲不歸,紫華府裏唯一伺候人的陵葉又碰巧被派去了西荒。腹中空空如也的我,扒拉了房中每一個角落,無果,萬般無奈之下摸了件鬥篷罩在身上邁出了房門。

三萬年沒見得外面的光景,突如其來的日光刺入眼,生疼生疼的。流了些清淚,使勁眨了眨後,方緩過勁來。

紫華府中的布置與在軒轅山中時并無二般,紫竹成林、粉荷連天,一灣暖泉浮着淺淺霧氣盤盤曲曲地繞于腳下。

立在小徑岔口,琢磨着哪條通往廚房時,忽聽得了遠遠飄來一兩聲叫喊。朝那方向再走近幾步,熙熙攘攘的喧嘩聲更貼近清楚了,其中伴着孩童的嬉笑聲。紫華府位于東天最偏僻的角落裏,而東華又是個以冷清著稱的上神,故而甚少有人敢來擾他清淨。

我非常好奇,小小地猶豫了片刻後,拉低了帽沿從內院拐了出去。外庭正中是方八角狀噴泉,噴湧的水霧凝成绮麗虹彩,招得庭中大部分人圍着它瞧,這大部分人中自然是以貪圖新鮮的孩童居多。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仍舊沒想出今日到底是何日子,竟惹來這般多的仙家來拜見東華。

鬥篷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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