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贖身?

寬闊的馬車上,點着醇厚的檀香。與蕭汐盡是暖色調裝飾的馬車不同,這輛馬車淡雅別致,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有股子清冷一味。

回程時,蕭沂一句上車,月楹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這輛馬車。

蕭沂漫不經心問,“你要那琉璃器具,是為何?”

這沒有什麽好隐瞞的,月楹如實道,“做些女兒家會用的東西。”

蕭沂看向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不像是會在臉上花心思的,又想起前幾日燕風禀報的白婧瑤買胭脂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測。

“你做東西,是為了掙錢?”

月楹望他一眼,“是。”

蕭沂道,“王府短了你吃穿嗎,還要你買旁的東西掙錢?”

月楹繼續道,“不是,奴婢攢銀子是為了贖身。”

蕭沂目光閃了閃,疑問道,“你要贖身?”

月楹偏頭,“是呀,有什麽不對嗎?”她要贖身這件事很令人驚訝嗎?

蕭沂頓了頓,指尖轉着折扇,“你不想當丫鬟?”

“世子說笑了,”月楹釋然地笑,“若非世道艱難,誰願意當個丫鬟。”

蕭沂語氣帶着探究,“出府之後打算如何,去醫館當學徒嗎?”

月楹還真就這麽想的,實在攢不了錢就先贖身去醫館找個活幹。

月楹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以後如何,誰也說不準。”聽蕭沂的語氣,應該不會扣留她的賣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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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又是良久的沉默,馬車裏有個小爐,爐火上煨着一壺茶,蕭沂倚着軟枕,吩咐道,“泡茶。”

月楹沒有動手。

“愣着做什麽?”

月楹艱難吐出幾個字,“奴婢……不會。”簡單的泡茶她當然會,但蕭沂面前擺的一整套的茶具,顯然不是她想的那種把開水倒進茶葉裏的那種泡法,泡茶這項技能她還沒來得及學就進了王府。

蕭沂微笑,“還有你不會的?”會醫術,會下棋,再添一項茶藝也沒什麽。

月楹垂眸道,“奴婢并非完人,不會的東西有很多,不能替世子泡茶,是奴婢失職,回去便向明露姐姐學。”

蕭沂掀起眼皮,“不會便看着。”

月楹目不轉睛看着。

茶盤上壺,盅,杯,盤,茶巾等一應俱全。這一套器具都是通體透明的白色玻璃,茶水在壺內沸騰起來時,還能看見翻滾的茶葉,茶葉一點點将純淨的水染色。

蕭沂的手生的很好看,手指修長,甲床飽滿,白皙的皮膚下隐隐可見的青色血管。

置茶,溫杯,高沖,低泡,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再加上好看的手加持,看蕭沂泡茶實在是一種享受。

蕭沂問她,“看明白了嗎?”

月楹道,“……沒有。”光顧着看手了。

蕭沂失笑,遞給她一杯茶,“也不必急于一時。”

月楹也不敢不接過來,“謝世子。”

蕭沂淺酌了一口,便倚着軟枕閉目養神。

月楹小口小口喝着茶,餘光看見蕭沂閉上了眼,才敢放松了身子。

她看着他,卻看不透他。明露說世子很好相處,待人和善,蕭沂表現出來的也确實如此。但她總覺得那樣看到的蕭沂隔着一層說不透的,朦胧的屏障。

他時常笑,如三月風也含臘月霜。

今日之事,她的小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裏,他算得準她內心的想法。

月楹不喜歡這種被看穿的感覺,而她卻不懂蕭沂的有些舉動,譬如送她醫書,譬如現在這杯茶……

月楹思緒紛擾低頭喝了一大口,滾燙的茶水碰到口腔內部,她下意識吐了出來,一點不落的全吐在了下裙上,舌頭暴露在空氣中,以求降下一絲溫度。

蕭沂睜眼看到的便是她這副略顯狼狽的模樣,輕笑道,“喝茶都能燙了舌頭,你是三歲孩子不成?”

月楹無奈接受他的嘲笑,舌頭上火辣辣的感覺一陣陣傳來,她輕輕皺了下眉頭。

蕭沂關心道,“可有事?”

月楹搖了搖頭,“沒有,明日就好了。”就這點程度的燙傷,連泡都不會起,她還是有分寸的。

回了房月楹迫不及待灌了自己兩口涼水。

明露問,“這是怎麽了?”

“燙了舌頭。”

明露不加掩飾地嘲笑,“別是貪吃席面鬧的!”

月楹不理她,自顧自上了榻,餘光看到床前那個木箱,想起裏面還塞着蕭沂的錦袍,沒好氣地瞪了一眼。

“明露姐姐,能教我泡茶嗎?”

“學泡茶做什麽?”

月楹道,“萬一世子哪日有了吩咐,我怕伺候不周。”

明露在收拾桌凳時的東西,随口道,“泡茶之事世子向來都是自己做的,你不必擔心。”

那今天他還要她泡茶?是知道她不會,耍她玩嗎?

月楹道,“多學一些總歸沒錯,世子用不上,倘若有別的主子需要呢?”

明露想了想她說的在理,便答應了教她。

書房裏,燭火微微地跳動,或明或暗。

“把盯着月楹的人撤回來吧。”

燕風道,“月楹姑娘……沒問題了?”

蕭沂緩緩擡眼,“嗯。”馬車上的一番談話是他無意問起,她提起贖身時眼裏的希冀絕非作假。

若是細作,定時想留在府中的,她不但不想,反而對離府還很期待。

如果是演戲……蕭沂淺笑,還沒有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戲不被察覺。

蕭沂問起正事,“兩淮那邊有消息嗎?”

燕風皺了下眉,“還沒有,我們的信鴿被半路攔截了。”

“誰幹的?老五還是老九?”蕭沂收緊手中折扇。

“兩邊的人都有。”

蕭沂眯起眼,“這倒是有點意思。”

“讓我們的人暗中行事,他們想鬥便讓他們鬥吧。我們只需要把人盯住就行。”

徐冕下了血本想瞞住的事情,等挖出來一定會引起朝野動蕩,老五不會放過痛擊徐冕的機會。會不遺餘力去尋線索,他只需坐山觀虎鬥。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麽事,讓徐冕這麽害怕。

月楹提着筆,筆尖卻遲遲不落下。她有些猶豫,覺得自己是否太沖動了,一會兒蕭沂問她是怎麽知道這工具的,她該怎麽回答?

蒸餾裝置所需的東西,其餘都能解釋,燒杯圓底燒瓶,大不了說自己想要些奇形怪狀的杯子,但冷凝管要怎麽解釋?

若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東西,她又覺得不甘心,憑她的月俸想要買到這些東西,談何容易。

月楹躊躇許久,還是決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大不了再扯個慌。

月楹拿着畫好的圖紙,在書房門口徘徊。

燕風從外面回來,“月楹姑娘,找世子有事?”

“有。”

“那還不進去。”說着替她打開了書房的門。

蕭沂拿着本棋譜,身前放着黑白棋簍,正在往面前的棋盤上擺着棋局。

月楹把折了一個對折的宣紙遞過去,“奴婢的圖紙畫完了,還請世子轉交給商公子。”

蕭沂拿過宣紙,順手便打算打開,月楹忙阻止道,“哎——”

蕭沂擡眼,“怎麽,我不能看?”

“也不是說不能看,但這畢竟是奴婢給商公子的,您看了,不妥吧?”月楹小心的觑着他的臉色,一旦蕭沂有任何不悅她就改口。

蕭沂将宣紙放下,“你是在這上面寫了首給商胥之的情詩嗎?”

??!!!

他這□□齊齊怪怪的腦回路。

月楹搖頭,“當然不是。”

“那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月楹垂着頭,還不是怕你問東問西,顯然不讓他看他也會問個不停,月楹正打算放棄掙紮,卻聽他道。

“我不看就是。”

月楹笑起來,“多謝世子。”她謝完便轉身告退。

“等等。”

月楹回頭,“世子還有何吩咐?”

蕭汐緩緩站起來,去書架前轉了一圈,回來時,手上多了兩本東西。

“還是醫書嗎?”月楹這些天在他這裏白嫖了不少珍貴醫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她拿過來一看,書封上赫然寫着“靈千棋譜”四個大字,月楹眉梢一跳,“世子給我棋譜做什麽,奴婢又不會下棋。”

蕭沂坐下來繼續方才沒做完的事,“不會便學,這幾本都是基礎的東西。我的丫鬟,怎麽能不會下棋。”

感情當您的丫鬟還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是吧?

月楹捧着棋譜,又道了一回謝。

她腳踏出房門時,身後傳來蕭沂的聲音,“別想着偷懶,我定期會考校。”

蕭沂感覺到眼前這個背影加快了腳步,月楹那日說只是意外,他是半個字也不信的,小丫鬟不想暴露,逼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便只好使點法子。

他手中擺着棋局,眼神卻時不時落在那張折起的宣紙上,他道,“燕風,打開看看。”

燕風看了眼廂房的位置,“這……您不是答應了不看嗎?”

“我只說我不看,沒說旁人不能看。”蕭沂理直氣壯。

燕風:……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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