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十分鐘後,小區樓下的早餐店裏出現了兩人的身影。
溫明昨晚本來就沒吃飯,現在聞到包子的香氣後,身體裏洶洶餓意一湧上來,人就快要當場餓暈了。
他身邊站着的蔣銳還是一張不高興的臉,他面色黑沉地站在那裏,十米之內生人不進。
蔣銳就住這裏,而他似乎也已經是熟客了。店裏忙裏忙外的老板一看到他出現就笑着點了個頭打招呼。他也不必多交代,自發地就抽出了一個大袋子去裝新鮮出爐的小籠包。
蒸屜一開,大股噴香的白色熱氣瞬間滿溢出來,是獨屬于早晨的幸福味道。
好香。溫明餓得多聞了幾口。
這家店裏主打的就是手工現做小籠包,一屜五個白胖小巧的包子,賣相十分喜人。而溫明就看着老板動作娴熟地一連往袋子裏裝了八屜進去,一裝一拿的動作行雲流水,中間絲毫不帶停頓。
溫明全程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板還想接着裝,但是一瞧旁邊蒸鍋已經空了,這才回身去拿了小竹簽,把袋子遞給付款的蔣銳。
餓癟了的溫明不理解。
黃牛嗎?倒騰這麽多包子???
老板還笑呵呵地對溫明說話:“這位小哥,咱們下一籠要稍等十分鐘哈。”
溫明看着買完早餐的蔣銳往店門外走去,吃驚地回頭問老板:“他吃那麽多?”
老板說:“不多啦,他們年輕小夥能吃。那小哥平時就都是包圓兒的,今天這樣還是剩得少了。”
溫明又不無敬佩地看了一眼外面的蔣銳。
這我行我素的家夥沒有你等我我等你的習慣,人已經到了店門外了。
可惡啊,他手裏的包子看起來真的好香的樣子。溫明真實地快要餓暈了。
老板還在招呼他:“小哥,不然你看咱們的麻圓和春卷要嗎?這還有別的……”
溫明只得回過頭去,捂着自己委屈的肚子重新選店裏別的東西吃。
蔣銳走出店門,回頭一看才發現身邊少了好大一只兔子。他才發現溫明沒有出來,人還在裏面慢吞吞地挑選。
他打了個哈欠,提着包子在外面等人。
大熊騎着單車到這家店買早餐,遠遠地就看見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停了車揉眼睛,又不由特意地從車上下來走到這位大哥旁邊,用一種白日見鬼的眼神,繞着圈對着一臉煩躁的蔣銳上下打量。
不得了。世道變了。
蔣銳起床了。
看這吃人的表情,絕對還是被強迫起床的。
到底是哪位大羅神仙幹的這事。強迫蔣銳?
就離譜的是還成功了?!
不同于此時的火藥桶蔣銳,大熊看得那叫一個興致盎然。他一句“怎麽事兒啊哥們?”剛問出口,就被受他的目光煩夠的蔣銳飛起就是一腳。
踹就踹吧,大熊肉厚。他現在唯一最好奇的是今天到底吹的什麽風,好想知道啊!
還真是,人活得久了什麽都能看見。
此時店裏的溫明正手拿着一杯熱豆漿走出來。
那些煎炸油膩的食物他看了反而有點反胃,但是下一籠包子他也等不了了,還得趕回去上班。于是最後他也只是端了杯豆漿出來。
溫明也是出來之後才看到蔣銳身邊的那只熊。
一個微胖粗壯的男生,眼睛和腦袋都圓圓的,肚子也圓。估計他要是露出來兩只耳朵,那也更是圓上加圓。
大熊此時也正在打量溫明。
他看完溫明,不知為何又第一時間看回了蔣銳,最後目光又回到了溫明身上。
把溫明看得不明所以。
這個大男生外表看起來就是和蔣銳一夥的不良分子。但他對着溫明一笑,露出一排閃亮的大白牙齒來的模樣,俨然是個開朗憨厚模樣的男孩子。他粗生粗氣地打招呼:“老師好啊,我是大熊!”
溫明點點頭:“你好。”又說:“不用叫我老師的。”
“哎——那怎麽行。應該的應該的,老師你不用跟我客氣!”大熊看着溫明的眼神分外有種難以言喻的熱情。
蔣銳此時已經走回了溫明身邊。
溫明還等着上班,就也沒跟大熊多寒暄。他的計劃是去前面路口掃輛共享單車上班。
昨晚他停在車棚裏的自行車也不知道被人順走沒有。溫明心中嘆氣。
就是因為剛才的變故,他被蔣銳拖延了時間,溫明這會如果要還要提前趕回幼兒園換衣服的話,就只得先把這事放一放。
蔣銳和他的熊走兩步路就到校了,他可還得趕路回去。
正值高峰期,這一路上還碰見了很多穿校服的十三中學生上學。
蔣銳和溫明同路。這個大個子還跟在他身邊走着。這一路,蔣銳手上小籠包撲鼻的香氣也跟在溫明身邊。
大熊今天連早餐也不要了,回身騎上了車,專門跟在這一對令人抓心撓肺的二人組合後面,一路以勻速跟蹤前行,暗中觀察。
蔣銳一口三個小籠包。
他看了身邊走路的溫明一眼,然後戳了一個小籠包,一伸手就直接怼到了溫明嘴邊。
不問溫明想不想吃,也完全不管後方毫無防備的大熊已經被震驚了全家。
天老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蔣銳的食物還能分出去的。
別人可能還不知道。但是大熊太了解他了。
這頭狼居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溫明示好。
溫明走着路,一點軟乎溫暖的包子皮忽而碰到了他唇上。
他沒接,停下腳步,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年輕男孩的臉。
他不張嘴,蔣銳就又拿包子戳了戳他。此時兩個人都停了下來,畫面定格在蔣銳把自己的食物喂給他的這一幕上。
大熊:咱就是說現在就是完全不管我了是嗎?
雖然動物界公認最會咆哮的動物是土撥鼠(誤),但很快就會是他們熊(三聲)熊(二聲)了。
這個蔣銳是誰?????
不,他知道這句話邏輯不通,他就是……他不李姐!他不李姐啊!!!
溫明最後還是吃了,張嘴接了過來。小籠包已經略略冷了一點,但還是好吃。肉汁豐富,包子皮軟彈。
食物進肚,溫明甚至能聽見自己的胃在唱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兩個人重新開始往前走,蔣銳自己又吃了一大口,然後喂溫明一個。
溫明張嘴咬了,但他同時也開始探頭去找剛才老板多給的竹簽。只聽咔嚓一聲,一把細簽子在蔣銳手裏變成兩半了。
溫明:……
唉。
蔣銳繼續喂他吃小籠包。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以前的動物園要設置投食項目。
因為看溫明用嘴去夠他手裏的食物,張開雙唇含進嘴裏,然後才能退回去。這過程奇妙地令人愉悅。
大熊:我肯定是還沒醒。我應該回去再來一次冬眠。
這種感覺就很魔幻現實。
就,你眼睜睜看着一個超級易爆品,落在溫明的手裏他就是不爆。再看,還是不爆,又看,居然真他嗎的不會爆。
淦啊,好怪,再看一眼。
路口就在前面,非常近,兩人走幾步就到了。溫明順手把空了的豆漿杯丢進垃圾桶,站在一輛共享單車旁跟蔣銳說話。
他告訴蔣銳,讓蔣銳要是方便的話去車棚幫自己看一眼,反正蔣銳認得他的自行車。要是還方便的話,就幫自己挪個車。
前提是車還在。
蔣銳安靜又專心盯着他的臉看。雖然他那雙狼眼睛盯着人看時并不讓人感覺很舒服就是了。
他的目光好像就黏在溫明身上了,剛才溫明說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溫明看了他一會,想着趁蔣銳現在還比較聽話,他抱着微渺的希望開口:“蔣銳。”
他第不知道幾次苦口婆心地說出這句話:“今天不要逃課了。”
蔣銳懶散地站在他跟前。他此時臉上的這個事不關己的表情溫明可太熟悉了,正是那頭巨狼在他面前裝聽不懂時的表情。
他想了想,還是第二次斟酌着開口道:“我今天有點累。”
溫明這種人,能從他嘴裏說出累字,說明其實已經是很累了。
昨天一整夜睡了就跟沒睡似的,他現在的感覺就無異于超強負荷工作了一天。而且還要接連着開始第二天的工作。
昨天的那個家長今天還要到辦公室來座談,園長也會在場。昨天畢竟只是電話交流,今天面談是最後給那件事情畫個句號。溫明的神經不能放松片刻。
累只是一回事,他是怕自己這個狀态應付不好蔣銳。
于是溫明開口試圖跟蔣銳商量。但蔣銳皺眉了。
他不想聽溫明的嘴裏說這些話。煩。
溫明就見他忽而正眼看了自己一下,問說:“不去?”
居然有商量的餘地,溫明仿佛看到希望一般點點頭。蔣銳垂眼他的表情,他故意停頓了多久,溫明希冀的眼神就維持了多久。
然後溫明就看着蔣銳那張臉忽而浮起一個戲谑的笑容來。
“我偏去。”
他不。他就要去看兔子。
溫明就說不出話來了。
不止為蔣銳的捉弄,而是他的話說到後面,溫明被他他陰沉下來的臉色鎮住了。
他現在起床氣還沒過,拒絕也特別直截了當。還不是單純的拒絕,一字一頓的,帶有恐吓的意味。
蔣銳皮笑肉不笑的。他周圍氣壓一低,離他最近的溫明心裏又不可抑制地出現從前的陰影。
原本想跟他商量要麽只暫停一天也可以的話也哽在喉口。
蔣銳眼看着面前溫明發白的臉色,他似乎想說什麽,最後也還是沒能說出來。
人是吓得乖的。所以蔣銳那種直接粗暴方式才會那麽無往不利。
蔣銳仿佛是解氣了一半,同時心裏的那種不爽也加重了。溫明一拒絕他就煩躁,越煩躁他就越要去。
溫明走了之後,大熊才騎着車在後面追上蔣銳。
剛一追上人大熊就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怎麽回事啊?現在什麽情況?你們昨晚後來發生了啥?”
蔣銳不但不理他還揮手叫他滾。他兀自往前走去,還把手裏的一樣東西藏起來,不肯給此時特別富有探究精神的大熊看。
大熊現在心情原本就複雜。現在他還看到蔣銳小氣吧啦地把一串貌似自行車鑰匙的玩意放進口袋裏不給他看之後,心情更為五味雜陳了。
至于嗎,跟誰沒自行車似的,還不給人看?
瓜沒吃飽就算了,他還連早飯都沒吃。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他忘了跟蔣銳說。
雖然無人在意,但是蔣銳昨晚在學校跟一只兔子發生的故事已經傳遍萬千十三中學子的耳朵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