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溫老師帶着一隊小朋友從植物園回來了。
午休開始之前溫明回班再看一次孩子。人在走廊,還沒踏進班裏一步就迎面被一個告狀的小朋友攔了下來。
是抽抽搭搭的小米。溫明在小小的人面前蹲下來。他從圍裙裏掏出手帕,一點點把她臉上的淚水揩幹淨了。
“怎麽了?是摔倒了嗎?”
因為小米這孩子平時表現得很乖,溫明一開始也總以為是不是班裏的小朋友欺負她了,後來才發現小米這孩子就是淚點有點低而已。
而且還喜歡專門找他這個靠山。
現在辦公室的老師提起他們班小米都是開玩笑說“那個愛哭的小女生又來找你告狀啦”。
有時候一天能高達十幾次。在溫明的努力下如今已經有改善了,一天才三次而已。比如說,小米今天這一次哭的理由是:
“他說我是羊。”
小米睜着一雙被眼淚濕潤的大眼睛向溫明告狀,大淚珠子啪嗒啪嗒掉。
別的先不說,這孩子哭起來的樣子也那麽可愛。
對不起。就算是他本人不表現出來,心髒都會率先替他發出“萌哭了”的聲音。
把小米哭花的臉收拾幹淨,她嘴一癟還要哭,溫明忍不住捏了捏小米的臉蛋:“跟老師好好說,發生了什麽?”
兒童的臉蛋浸過淚水之後手感更加軟綿了。
小米委屈地跟溫明告狀,但是只會一句話:“他說我是羊……”
小朋友一哭就更說不清楚話。溫明讓旁邊看熱鬧的小朋友幫他把另一個當事人喊過來。
一般在班裏發生的事,老師不在場的情況下其他小朋友總是比他更在行。一分鐘不到,立刻就有熱心群衆帶着一只小曜趕過來了。
溫明摸他的頭:“謝謝卡爾。”
卡爾害羞地跑了。
在詢問了另一個當事人後,溫明算是大概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此時的他正一手攬住一個小朋友,左邊懷裏是渾身上下透着不服的小曜,右邊懷裏是還在抽抽搭搭的小米。
“所以是你先給同學起外號的嗎,小曜?”
小曜不高興地說:“……本來就是。”
能确定是小曜單方面給同學起的外號了。溫明耐心和他溝通:“什麽叫本來就是,小米是和老師一樣的兔子啊。”
雖然被叫小羊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什麽綽號。之後他再好好跟小米聊一聊愛哭這件事。
看着一臉不服的小男孩,小草莓老師諄諄教誨,告訴了他不能亂給同學起人家不喜歡的外號的道理。
小米的淚花都變成了那雙純真的眼睛裏閃閃發亮的星星,崇拜地擡頭望着溫明。
她說:“老師,你好厲害。”
小曜冷冷地:“哼。”
小米:“小曜,你真粗魯。”
溫明喊住還要發火的小曜:“說吧,你到底給人家起了什麽名字了?”
小曜:“米羊羊。”
溫明:……
小米剛才說完小曜就扭頭逃了。小曜因為被溫明逮住了,沒法追上去。
溫明話還沒說完。他心想算了,等午休過後再找小米聊聊愛哭這事吧。
這些小孩子現在一個兩個的小腦袋瓜裏整天裝的都是什麽。
小曜還是不高興地撇着嘴。就算正在不高興,也不耽誤他一雙小手臂熟練無比地圈住了溫明脖子,要抱。
溫明想笑他。救你還給人家起外號,你倆大哥別說二哥了。他還發愁小曜這孩子黏人的習慣要怎麽戒掉呢。
忽然溫明若有所感地往上面一看。二樓走廊那,遠遠地趴着一個正在看他的蔣銳。
不用說,問題兒童三號估計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等到安頓好了小曜之後溫明自己才上樓去。
蔣銳剛才說過的那些話,溫明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只得先暫時不再提起,當是先翻篇了。
休息室裏的蔣銳正大喇喇地坐在床邊看他。
唯一的窗簾已經拉上了,一片昏暗裏更顯得他一雙眼睛幽幽地發着亮。
溫明正在解身上的圍裙,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他雙手繞過背後去夠腰後圍裙系帶的結,取下圍裙順手挂在牆上。
蔣銳看着看着,溫明聽見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傳來了蔣銳的一句:“你累了嗎?”
溫明不明所以,随口答還好。
蔣銳沒再說話了。等溫明轉回身時,眼前蔣銳的人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安靜趴在地上休息的一大頭狼。
嗯?
溫明心中新奇,走過去,把手放在它的頭頂上。
這頭狼今天似乎有點老實了。溫明問他:“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蔣銳心想他一直都很聽話。
溫明好像還是不能習慣這狼的體型。一只手放在這顆碩大的腦袋上感覺多少有些捉襟見肘,于是他把兩只手都放上去了。
如此一來,這種撸的力度在這頭巨狼面前才夠看。溫明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
別說手感還怪好的,像在撸狗,但是就是那種史前巨狗。
“沒事,你想睡就到床上睡吧。”溫明特意彎下腰,對着它的臉說。
巨狼置若罔聞,甚至還高冷地閉上了眼,身後一條尾巴悠然搖晃。
嗯?溫明思索它今天是耍的什麽花招。換狼了嗎?在一天之前房間裏這張唯一舒服的小床可都是這位大哥的專屬。
但是蔣銳現在賴在那,溫明趕狗狗地似的喊了幾聲“去”、“去”。地上的倔狼不動如山,趕也趕不走。
“今天怎麽這麽聽話。”溫明嘀咕。
巨狼不客氣地噴出一聲鼻息趕他。
他最後只好說:“那好吧,你不睡的話我就睡了。”
溫明一通勸說無果,十分不好意思地自己上床了。
一只膝蓋剛一碰上床墊,熟悉的感覺頓時回到了他身體裏。
啊,床。
這令人懷念的午休的床。
因為狼還在床旁邊的地上待着,溫明今天就不用原型睡覺了。一會穿衣服還怪麻煩的。
一直到人仰躺在小床上了,溫明內心別說還有點感動。今天的蔣銳變乖了,但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他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不能掉以……
溫明一分鐘睡着。
而蔣銳接下來果然也沒有鬧他。
昏暗安靜的小房間,一個安寧的中午。熟睡中的人躺在床上,床邊的地板上就是一頭龐大的惡狼。
一人一狼共處一室,這一刻的休息室氣氛如此平靜又和諧。
在溫明醒過來之前,蔣銳先睜開了眼。
這頭狼從地上站了起來,獸瞳凝視着熟睡中的溫明。它本來是要走了,這時候又将狼腦袋低了下來,伸出舌頭要tian他的臉。
溫明在捏那只兔崽子的臉時,蔣銳在樓上就看到了。
蔣銳現在心想溫明怎麽會不理解他,就算只有一點。
喜歡要怎麽發洩。溫明忍不住了可以捏那小孩的臉。但是蔣銳每次看着他,都想要把兔子吞進肚子裏,讓他變成自己的。
但是不行,所以才會這麽難受。
一頭巨大的狼此時已緩步踩上了唯一的一張床。
難免制造出了一點動靜,但很有耐性地留意了沒有把溫明吵醒。它大得無處安放的身軀就在溫明的上方,四條野獸的腿分別踩在他身側。
給溫明整個人都籠罩上了一層危險的陰影。
喜歡。
他來把自己胸腔裏跳動的這顆心還給他。
關于喜歡要怎麽發洩,又不能用狼表達喜歡的方式,把溫明咬在嘴裏高興地甩來甩去。
……一陣安靜。
為什麽不行。
這雙靜谧透亮的獸瞳中安靜地閃過了一絲危險。溫明還在睡中。他閉着眼,将一張一無所知的,毫不設防的睡臉正對着這頭野獸。
簡直像是肥嫩的兔子在把自己雙手奉上。
上方的巨狼就朝這樣毫無防備的一張臉張開了一張血紅的嘴。狼腦袋一低,它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人形的蔣銳撐着四肢跪在溫明上方,他這一口咬在溫明的臉上,鋒利的牙齒力道溫柔地陷入臉頰肉裏。又是這種感覺湧上來了,喜歡得想要把他吞進去。
身下的溫明快要醒了。
而蔣銳仍不滿足。碰到他之後,他就迫切想要更多,上下唇一合,下巴一收,無師自通地在溫明臉上學會了吮吸,亦或者稱作是親吻不成熟的雛形。
蔣銳渾不在意地用雙手便輕松制住了醒來的溫明掙紮亂動的兩只手臂。那個原始而粗魯的吻,一路野蠻地碾過他側臉,獵捉到他弱點的唇。
找到了。
像一聲鐘鳴,又像是一個聲音在耳邊說。蔣銳從肉體到靈魂也清楚地聽見了。這是他想要找的地方。
溫明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未體驗到如此窒息感。
第一次接吻的人,像一腳踏進了另一個未知世界裏。大腦被揉來碾去,他在狂風驟雨裏不知所措。
他發狠咬了蔣銳的舌頭。
蔣銳從溫明嘴巴上退開時沾血的舌頭還露在外面,他感覺不到痛似的,連唾液帶血,胡亂tian舐溫明的唇,又退開來看溫明。
蔣銳這張臉上的表情一掃往日的懶散輕慢。緊繃的下颌線顯示他正在咬牙。一滴水砸落在溫明臉畔,是蔣銳臉上的汗。
他自己唇上也是晶亮的水漬,溫明留下的。望着他的瞳仁裏燃燒着一團灼熱,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了。
溫明剛才一度胡亂的掙紮,頭發都亂得不能看了。就在午睡之前他還以為蔣銳今天變聽話了,至少有那麽一點點……
溫明雙手都被按着,他已經被氣得胸膛激烈起伏。
“你一點也不聽話!”
“我聽話。”
蔣銳在上方看着溫明的臉,又俯身下去親他。
溫明不會讓他得逞的,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心一腳踹出去。他本意是想把人踹翻的,那一腳實打實地用了力氣,卻也只是把沒防備的蔣銳踹開了一些。
溫明逃了出來。
他現在頭腦混亂,思考不動,還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
蔣銳,白眼狼。
自己也有錯。是溫明先前一直固執己見,什麽純潔的無産階級吸兔情,狼就是狼。從這方面來說,是他一直在放任不管。
溫明胡亂抹了一把臉。
蔣銳一條狼尾巴在身後愉快地甩來甩去。
外面鈴也響了,沒有感情的鈴聲冰冷地插進這房間裏僵持的空氣中。時間到了。
“你走吧。”他掩蓋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背對蔣銳說道。
……
從班裏回來後,溫明心神不寧地收拾自己儲物櫃裏的東西。旁邊站着同辦公室的何老師,她聊了什麽,溫明心不在焉地應着。
“咦。”何老師維持着轉過臉看他的姿勢不動,她笑了一聲:“小溫,喝果汁啦?”
有不好的預感。仿佛一腳踩空,溫明收東西的手也停在半空。他努力笑了笑:“怎麽了嗎?”
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剛才那一句話讓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方面。
何老師說:“一看就知道啦,舌頭都紫了哈哈哈。”
那一刻溫明整個人的震驚難以言表。
他故作鎮定地再一次拉開自己的櫃門,對着裏面貼的鏡子一伸舌頭。
簡直匪夷所思。
這畜生竟然把他的舌頭吸紫了。草(一種兔子吃的植物)。
變紫的不是喝果汁時通常會留下紫色的部位,而是更偏向于舌頭兩側,原本健康的粉色現在驟然變深了一塊,有點像瘀傷的紫。
溫明很肯定自己之前沒做什麽讓舌頭染色的事情,而動過他舌頭的罪魁禍首只有一個。
實話實說,要不是蔣銳今天這通操作,在此之前純情如溫明是絕不會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的世界觀在那一刻一下被重塑了。
不對啊,人家正常情況下都是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吧!得多那什麽才能一下把舌頭吸成這樣啊!
雖然都說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火力最旺,溫明也沒想過他能是火山爆發啊。
而且溫明聽人家說第一次接吻一般都是不敢伸舌頭的,這大膽狂徒不但伸了還把他舌頭吸紫了!這麽兇殘的嗎!
很顯然辦公室裏的老師們也都沒有往那個方向想,說明這情況果然異乎尋常。
何老師還在笑他:“一會你們班的孩子都該找你要果汁了。”
溫明關上櫃子,苦笑道:“那還真是難辦。”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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