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更)
溫明彎着腰在自己的小房子的地板上鋪被子。
“我家只有一張床,你要留下來的話就只能睡地上了。這樣也可以嗎?”
沒有回音。溫明提着一床棉被的兩個角在地板上抖開來,自己臂彎下倏忽鑽進來一顆巨大無比的狼腦袋。
因為腦袋太大,它還是強行鑽了好幾下最後才鑽成功的。一對型號過大的三角耳朵則是在整個腦袋鑽過來的最後才彈射起來的。
這大家夥對自己如此占地方的體型心裏沒有點數,還奇怪溫明的手怎麽這麽短,都摟不住一顆狼頭。
溫明:對不起,做不到。
而為了看到溫明的臉,它維持着鑽進來後的姿勢,一對獸瞳一直在用力朝上面望,這一刻像是只真正的大狗狗那樣。
這頭龐然大物進來溫明原本夠住的房子裏後,顯得房子面積都有點捉襟見肘了。
但這是蔣銳留下來的條件。
他現在還在觀察期,但小草莓老師就是看在兩人認識了一段時間的份上,願意收留巨狼在客廳住一晚。蔣銳不行。
溫明無語地看着自己手臂下的一頭巨狼。
他看蔣銳,蔣銳看他。
溫明伸手撸了撸狼腦袋。
他在心裏對這只迷途的小狼說,放心吧,我小草莓老師一定會把你給徒手掰直了。
蔣銳嘴裏的喜歡,是青春期激素水平上升且身心發育不穩定而産生的錯覺。他懂什麽是喜歡?他了解溫明這個人有多少?又為未來考慮多少?
現在是喜歡了,以後呢?
反正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
就在他思索着這些的時候,兩只手已經撸到頭頂一對超大狼耳朵那裏了。
是職業病犯了。他班上有不少喜歡被撸毛的小朋友,溫明這一套已成習慣動作。
這招財大耳真是帶勁啊。溫明用拇指和食指夾在一起捏着揉搓它的厚墩墩軟乎乎的大耳朵,手小耳朵大,一時半會還撸不過來了。
趴在他身下的狼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體型太巨所以喉嚨裏的聲音反倒更像是跑車引擎啓動的轟隆隆的動靜,怪滲人的。
基奈半島狼只生活在高寒地帶,因而身上被毛很是豐富,手感還是非常不錯的。溫明撸着狼,多少有點原諒他今晚的無禮了。
不知道他們班一些犬科的小朋友長大之後是不是也像這樣威風凜凜。
溫明的眼睛透過巨狼看到了未來他長大成人後的小朋友們。他心中感慨着,手上動作越發溫柔。
蔣銳疑惑地擡眼看他時,溫明還對他笑了一笑。
蔣銳:?
溫明溫柔地看着它。
菀菀類卿。
蔣銳來都來了,臨睡前溫明還用動物毛刷狠狠地薅了滿滿一盒子狼毛才滿意離去。
可惜這種兔慈狼孝的平靜沒能維持多久,第二天早上的溫明血壓又開始升高了。
他怎麽忘了蔣銳這家夥還有起床氣!
一大早上的,在折騰了珍貴的足足半個小時後,溫明懷裏吃力地抱着這頭大家夥,艱難而緩慢地把一頭巨狼從自己房間裏拖了出來。
溫明雙手非常勉強才合抱在巨狼的胸前,剩下另一半的蔣銳在地上拖着,一雙狼腿在半空支棱着,溫明還只能倒着走出房門。
至于為什麽是從他房間裏出來的,蔣銳昨天半夜溜進去了。
把蔣銳塞進衛生間後,溫明煮了一鍋雞蛋面,給蔣銳卧了四顆蛋。他吃一碗,蔣銳吃一鍋。
兩人堪堪趕在遲到臨界的時間點穿好鞋出的門,溫明一推開門後人就頓住了,他好像忘了什麽事情沒有做。
哦對,牽繩牽繩。他再轉頭一看,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已經被因為起床氣而臭着臉的蔣銳拉住了,兩人的手臂相牽在一起。
有較強的自我管理意識。
行吧。這時候也沒辦法的溫明妥協了,就這麽出了門。
……
中午蔣銳去幼兒園沒能見到溫明。
如溫明自己所說的,他果真需要值日,看那群崽子睡午覺。蔣銳無功而返,郁悶不已。
下午最後一節課響鈴之後,蔣銳站在教室後門的走廊那抽煙。
大熊說好了放學去打臺球。一到點那頭熊就去拉屎了,跑之前叮囑蔣銳等他回來。
教室裏面一組值日生晃來晃去地在掃地,蔣銳跑到外面點了根煙。
現在是放學的時段,從這裏俯瞰下去,樓下一個個腦袋各忙各的,像群嗡嗡的蟲子。到處是人,蔣銳趴在欄杆上看,視線卻定住在某個方向好一會沒有動了。
他斜眼瞥着那一頭,另一只手夾着點燃的煙湊到嘴邊。
那是操場上平平無奇并肩而行的兩個人。
重點不是人,應該說在蔣銳眼裏那兩個路人的面目都給自動模糊掉了。他看的是那兩人的關系。
他們在談戀愛。一邊壓操場一邊談戀愛。兩個人你侬我侬,一步拆成三步走,每走一步看對方三眼。
這就是談戀愛嗎。蔣銳斜眼看着這兩人從操場這頭一直位移到操場那頭。
為什麽別人兩個人能這麽膩歪。
為什麽他和小草莓老師不能這麽膩歪。
是哪一步出了問題,戀愛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談成這樣。難道別人都是有什麽方法在裏面的嗎?
蔣銳緩慢從嘴中吐出一口煙霧來。
走廊視野開闊,灰白的煙霧随着外一陣風而飄散無蹤。蔣銳餘光裏,看到一個身影走進了他身旁的空位置那。
寧小星的雙手搭上了和蔣銳同一條欄杆。
蔣銳睨他。這兔子自來熟地打招呼說:“看風景呢?”
蔣銳一個滾字呼之欲出。
在他發話前寧小星先無辜地開口說:“我只是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的~”
寧小星真誠地微笑,他看着蔣銳。
自從上一次蔣銳和那只神秘兔子約會過一次之後,無數人都在翹首以盼的戀情瓜就從此銷聲匿跡,沒有動靜了,很蹊跷。
“我的意思是,畢竟你現在是跟兔子在一起嘛,你要是需要幫什麽忙的話,別客氣。”他有一對形狀漂亮的笑眼:“畢竟兔子最懂兔子啦,要問什麽都可以哦。”
寧小星輕輕晃了晃腦袋,兩只兔耳朵在風中呈現出了優秀的柔軟質感。
長毛兔的毛量天生爆炸。而寧小星不是純白的貓貓兔,那雙雪白的兔耳朵根部就有幾绺逃竄的黑色兔毛。
兩個人此時并肩站在走廊的畫面像是在一起看風景,而教室裏面的人在鬼鬼祟祟地透過窗戶看他們。
一個杵着掃把的人揚眉吐氣地跟旁人咬耳朵:“看吧!事實勝于雄辯!我都說那只兔子是寧小星了,你還不信!小心蔣銳把你灌水泥柱裏。”
“行行行,我信了行了吧。”另一人反應過來:“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被問到的人得意洋洋:“寧小星親口承認是他自己了啊,上次不是那誰當面問他了嗎,寧小星當時說的是‘我說不是我你們信嗎?’。你說這種事能直接當面承認嗎,都不否認了還不是承認了呗!”
另一人恍然大悟:“難怪所有人都在說是他……”
一句話沒說完,就聽身後猛地響起“砰”的一大聲摔東西的響動。原本還算安靜的教室這下頓時鴉雀無聲。
吓一跳的兩人驚恐地齊齊往後一看。
只看到後排那群人其中的一個男生踹完桌子就黑着臉離開了教室。兩人面面相觑,趕緊重新掃地去了。
裏面乒鈴乓啷的。外面走廊的寧小星等了一會,沒有回音。
煙霧順風飄在了寧小星臉上,他嗆得掩嘴輕咳一聲,一邊擡起眼睫,看向蔣銳的臉。
蔣銳的人動了。寧小星的瞳仁裏就這麽倒映出他逐漸靠近的一張臉。
雞皮疙瘩爬滿手臂也就一瞬間的事而已,寧小星往後一個踉跄,雙手都已經驚慌狼狽地抽了回去。
再一看,蔣銳手上的煙頭不知何時已經在鐵欄杆下方的牆磚上摁熄了。要是他剛才手沒抽回去,現在燙黑的就是他的手背。
他目露驚恐地看着蔣銳。
蔣銳微笑:“下一次就不是手了。”
寧小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剛才那事以後他居然還站在那裏,對蔣銳說:“那我說點有用的吧,你會感興趣的。”
正常有眼色的人到了這份上已經不會再靠近了,再多說一個字都怕蔣銳把煙頭摁他兔耳朵上。
寧小星的聲音在他旁邊不怕死地響起:“你知道兔子的發情期是幾月份嗎?”
蔣銳動作一頓。
哦。小草莓老師的發情期。
見他的目光再一次掃過來,寧小星還故意賣關子:“答案是——”
“全年。公兔子成年之後,一輩子都在發情。”
因為兔子生存能力很弱,所以造物主在它們的繁殖技能一項上直接點滿了。只要生得夠快,物種滅絕就趕不上它們。
蔣銳果然被這句話動搖了一下。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還在跟寧小星對視。
“對了,你還沒說那個人是哪一種兔子呀?”
大熊已經從廁所回來了,他一點也不着急地在教室裏背着書包等蔣銳。
蔣銳懶得理寧小星,留他在那站着,自己轉身先進教室了。
小草莓老師是天使兔。
這一天晚上的溫明:我要是天使我第一個就制裁你,西內!
他就知道會這樣!昨天就不該收留蔣銳的!自己愛替別人操心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昨晚已經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地告訴蔣銳那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今天傍晚時分,一頭巨狼嘴裏叼着一個書包出現在溫明家門前搖尾巴。
溫明:我忍。
蔣銳一得到允許,被放進門後就直奔溫明家裏的衛生間洗澡去了。嗅覺太靈也有壞處,今天的他狐疑總覺得身上哪裏不得勁。
溫明在外面收拾他丢在外面地上的髒校服。撿起外套時,他無意間瞄到了一處異樣。
嗯?
蔣銳校服外套上有一根兔毛。不是他的。
溫明撚起那根白色的毛毛,擡起頭看了浴室門一眼。
他心裏有個不好的猜想。不會是蔣銳又在外面霍霍別的兔子了吧?
溫明從衣櫃裏随便找了套衣服給他。
等到蔣銳從浴室裏出來,他拿着那根毛到蔣銳面前給他看。
“這不是我的毛。”溫明說着,手裏拈着一根白兔毛。他擡眼看過去,發現蔣銳若無其事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那溫明這下就要好奇了:“你慌什麽?”
蔣銳:“沒有。”
垃圾長毛兔掉你媽的毛。
他鎮定自若地說:“那是熊毛。”
溫明:“可是這是白色的耶。”
蔣銳依然鎮定:“大熊是北極熊。”
溫明:“是嗎,這邊還有一根黑色的兔毛是怎麽回事?”
蔣銳:“記錯了,他是大熊貓。”
一頓頂級拉扯。
“哦,大熊貓。”溫明收起了那根毛毛,拍他肩膀,一字一句:“那還真是有他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