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明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長時間激動過度之後,兔尾巴竟然是會無力得一時半會都收不回去的。

身材颀長的黑發青年側躺在沙發上。他疲倦得不願睜眼,然而臉上還泛着不太自然的緋紅,為那張原就好看的臉蛋增添一分顏色。

人大概是累壞了,連呼吸都感覺吃力,因而每一呼一吸的用力都會牽動起身體曲線的起伏,顯得此時他整個人都有些弱态。

尾巴球弱弱無力地耷拉在青年身後的尾椎處,跟随着他的身體的呼吸起伏,這顆雪白的大尾巴球也一高一低的。

一個赤着上身的蔣銳正蹲在沙發前的地板上。

他在家裏不穿上衣,嫌熱。一身緊實有力的肌肉渾不在意地敞露在空氣中。

像是剛去打仗回來,或者是剛經歷過什麽十分激烈的事情似的,即使不穿上衣,精健的上身也覆着一層薄汗,再往下是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沙發邊上有限的空間讓他不是那麽很好活動。

他一只長臂攬着溫明上半身,另一只手則繞過他的身體,拿着毛巾擦拭那顆黏糊糊的、已經不那麽蓬松了的尾巴球。

弄髒了。

溫明的尾巴跟了他那麽多年還沒受過這種罪。被弄髒了,粘上了還沒來得及幹又被重新弄髒,來來回回,周而複始。這些蓬松可愛的毛毛被打濕成一绺绺的,已經沒那麽輕軟了,要一點點地完全清理得恢複如初是一項需要耐心的工作。

然而蔣銳可太樂在其中了。

屬于大尾巴狼的一條灰色長尾在他身後悠然自得地搖搖晃晃,愉悅地甩來又甩去。

他是個非常不适合做這些事情的人,像是一條對自己的體型心裏沒點數的巨型犬完全沒法控制自己對主人表達愛意的輕重,經常一個沖擊就把主人掀翻在地。

蔣銳就是同樣的情況。他在照顧另一個人的方面上經驗為零,弄了好一會才弄明白原來比他們小的生物是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的。

然而溫明這時候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他渾身軟綿綿地被人照顧着,無力地心想這一點蔣銳要是能在昨晚領悟過來就好了。但一切已經都太遲了,床已經幹塌了。

否則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整只了無生機的兔子只能将就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

手裏的毛巾不是擰得太幹就是太濕,總之他粗糙的伺候弄得人不太舒服。溫明伸手輕輕摸他的側臉表示感謝,謝謝你,到此為止,可以了哦。

不說話是因為喉嚨暫時無法正常工作了。

蔣銳立刻拿自己的臉追着去貼他的手掌心。

他熱烈而無聲的眼神盯着溫明看。目光太過于強烈,幾秒之後溫明的臉直接被看得發熱。

怎麽說呢,這頭年輕強壯的公狼剛剛經歷了他長大成人的一個必經階段,正是處于離開溫明一分鐘也不行的時候。

但是不行,兩人已經一天半沒有正經吃過一頓飯了,溫明指使他去樓下餐館買點東西上來。做飯這種事他就不指望蔣銳了,今天只能先應付一頓。

溫明現在有點低燒。不知道是着涼了還是什麽其他別的原因,他現在只能弱弱地寄希望于今天睡一覺後病能快快好起來。

畢竟明天就又是社畜活力滿滿的周一了。

溫明一想就頭疼。怎會如此,他對蔣銳說“可以”的時候明明是周五晚上。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兔子沒有性不适應期,也就是說它們可以一直不停地幹活中間不用停下來。蔣銳這個兔來瘋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非他本意,但是兔子這種生物是公認的天然就長得就很情趣。溫明一時半會已經不願直視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了。

蔣銳在溫明的吩咐下去買了粥。他回來時,勤快如溫明當時就想要坐起來收拾一下桌子,人躺在沙發上,那只伸出去的手臂卻是哆嗦的。

溫明:……

溫明放棄掙紮:“蔣銳。”

一大只蔣銳就像剛才那樣蹲在沙發旁邊,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他自己先嘗了一口,不燙之後才喂到溫明嘴裏。只有第一口是試溫度,之後他鬼使神差嘗的好幾口都是為了碰溫明的勺子。

溫明無奈地停下來,沙啞着一把聲音說:“蔣銳,我發燒了,別碰勺子。”

但是他一跟蔣銳說話,不管是什麽內容對方都會立刻湊上來蹭他的臉。這樣的愛對于目前的溫明來說還是太過于沉重了,他“救”的聲音淹沒在蔣銳接下來的說話聲裏。這個年輕小夥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說:“傳給我吧,你快點好起來。”

溫明推開了他,只想把一碗粥安穩喝完。

這頭年輕的狼在今天的人生中首次體會到照顧人時産生的滿足感和愉悅感。

一種如此陌生的感觸,畢竟他以往的人生中是以愉悅自己為中心的。

但是世界上沒有人能拒絕小兔歪着頭,張嘴接他的勺子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他忍得有多麽艱辛。每從他手裏投喂過去一勺,就有一只兔兔在他心髒那擂上一拳。然而溫明還在喝粥,于是心髒便持續地承受這種即将要無法承受的強大壓力。

而對于溫明,以往都是他習慣了照顧別人的,現在難得體驗了一把反過來被照顧的感覺。

四體不勤的感覺還不賴。溫明小口喝粥,胃裏一片暖呼呼的,惬意,舒适。

等到蔣銳再遞勺子的時候,溫明不張嘴了,飽了。蔣銳見他不吃,自己三兩口把剩下的解決完後,他再看向沙發上的人。

溫明躺久了,又剛喝完熱粥,這時候剛好打了個舒服的呵欠。

看過貓咪打呵欠的人可能會對這一幕有所體會,但兔子打呵欠的樣子要更勝一籌。畫面就是,一整只兔子——但是看不見眼睛,大片毛毛裏只有一張超用力的拉成橢圓形的小嘴,和上面的兩顆小門牙。

蔣銳現在看人形的溫明打哈欠都是這種感覺。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過去。

溫明已經閉上了眼睛,想閉目養神一會。蔣銳等了一會,發現溫明一動不動的,似乎是睡着了。

蔣銳吻他的臉頰,看着他的睡臉。

蔣銳兔迷心竅低聲對他的臉說話:“天使兔。”

溫明将睡未睡,他聽見了這一句,重新睜開一點眼睛,對蔣銳笑了一下。

他對着自己露出一個天使一般的笑容來。蔣銳當時整個人就被迷得七葷八素、五迷三道、不知今夕何夕了。

溫明笑純是因為當時說話會累。但眼前蔣銳搖着尾巴就又要興奮地爬上來。

微笑溫明:“你再碰我一下?”

蔣銳訓練有素地收回了手。

可是不行,到現在為止,有一種如果得不到釋放的話他今天就會死在這的感覺。因為這是凡人之軀所不能夠承受的。

蔣銳起身走向裏間。溫明在外面躺着,聽裏間傳來持續的砰砰砰砰聲。

溫明沒有力氣管了。随他吧,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在心裏催眠自己:牆沒有裂牆沒有裂牆沒有裂牆沒有裂。

不一會蔣銳重新出來。溫明一睜眼看到他紅紅的額頭。

放在蔣銳那張輪廓分明又煞氣逼人的臉上十分違和,他忍不住撲哧笑出來。

他這麽一笑,蔣銳就又得回房間。

剛吃完今天的第一頓飯,外面的太陽就下山了。

這個周末算是讓蔣銳吃幹抹淨了。

溫明躺在沙發上,從他的小陽臺那往外望出去,外面是大片粉紅色的天幕,天際飄着幾朵散雲,一望無垠的溫柔。這一幕安靜又美麗,像壁紙裏才會出現的那種夢幻天空。

溫明慢慢地下了沙發,走出去看。

走出室內後,周圍一下變得開闊。一片非常之透徹清亮的橘粉色天幕不由分說地占據了人的視野。站在這樣的溫柔的天穹底下,吹過發梢的晚風是橘粉的,身體和靈魂也是透明的橘粉顏色。美不勝收。

溫明出神地看了一會,喊裏面的蔣銳拿手機出來拍照。

蔣銳拿來手機。溫明給天空拍了一張,對着地平線的方向拍了一張,鏡頭一轉,框住了少年正在盯着他看的臉。

溫明放下手機。他換了個角度,給自己和蔣銳拍了一張。

他收回手機查看照片。明明很有意境的背景色,在這幅畫面裏怎麽莫名看出來幾分喜慶。兩人互相往對方身邊靠頭的姿勢過于像是結婚照了,背後的天空粉嫩嫩的。

這個念頭只浮現出了一瞬溫明就沒有再想下去了。或許是這個想法對人生來說太宏大,踏實的老實人不會去觸碰這些。

是現階段他會出現這樣的念頭,而十七八歲的蔣銳不會。

時間是推着人往前走的。溫明現在只想學習蔣銳處事的态度,好好珍惜當下。

人人都會有出現這種念頭的一刻,要是能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因為太珍惜了,所以分秒都不願意讓它流走。

就是這一會的功夫,眼前純澈的粉色天空就光亮已經黯淡下去幾分了。

反觀旁邊的蔣銳,他只看了一會天空就失去興趣了,在那兀自抓過溫明的一只手把玩。

這人果然死性不改,一刻不作妖就皮癢。溫明轉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在作孽地把溫明的手指往自己嘴裏放。

溫明一句着急的“不行”剛說出口,來不及阻止,那根手指就在他眼前被吞了進去。

蔣銳上下犬齒鋒利,稍微一合,溫明就感覺到一陣刺痛。

恐怖的狼牙,溫明那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指頭要斷了。

很快地,感覺到對面松口後溫明一下就抽出手,一邊揍蔣銳一邊心疼地舉起自己的手查看傷勢。

粉紅的天空,給一切景象也都籠上了一層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濾鏡。包括他的手。

溫明的無名指上是一圈泛紅的齒痕。

眼前蔣銳深灰色的眼眸擡起來看他:“戒指。”

沒咬出血,但看起來也很難消退樣子。溫明沒有說話,他擡頭看了蔣銳的臉幾秒,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這個姿勢真的很像他在看自己的戒指。

但是下一秒,溫明猛地抓起這個狂徒的手,也要禮尚往來地在他的狼爪上來一口。

敢咬他!

他兔兔的門牙可不是面團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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