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坎走了,西門慶轉頭看看站在一邊的武松,就開始問他最近怎麽樣,高太尉可好相處之類的話,甚至還問起太尉府的情況,算是側面打探一下消息。

武松是個爽快的人,根本就沒想那麽多,幾乎是西門慶問什麽他就說什麽,兩人一時間倒是談的十分融洽。

高坎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這讓他覺的心裏很不舒服。

西門慶見高坎回來,就要起身去天牢,不過高坎卻對武松說讓他留下好好訓練一下家裏的護院。

高太尉十分欣賞武松,本來想給武松安排個職位,可是礙于皇上的命令還沒下來,所以就讓他暫時住在府裏。

不過武松是個閑不住的人,所以高俅就讓他閑的時候幫忙指導一下家丁,這就是高坎這句話的由來。

武松有點疑惑的看向高坎,訓練家丁又不急于一時,他有些不明白。不過高坎卻沒有看他,只催促西門慶快點去天牢。

西門慶跟武松不同,立刻就明白了高坎的想法,只覺的好笑不已。這高坎真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的,為人做事竟然跟個孩子一樣。

不過他知道歸知道,是不會點破的,跟武松說去天牢本就就是秘密的事,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又約了他下次一起喝酒,将武松說的笑逐顏開,這才帶着高坎走了。

高俅近些年隐隐有壓過蔡京的趨勢,再加上當朝皇上癡迷煉丹,經常不上早朝,所以他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高坎作為高俅的獨生子,在京城自然也是衆人巴結的對象,所以在他表明身份後,天牢的看守立刻将兩人放了進去,并讨好的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叫他們。

天牢裏關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所以建造的十分結實,外面是青石的牆面,牆面上連個透氣的窗戶都沒有,裏面則是木欄,十分的陰暗森冷。

西門慶在天牢的一角看見了陳家的人,七八個人關在一間十幾平米的牢房裏,顯的十分擁擠。

“陳伯伯,陳伯伯?”西門慶只在小時候見過陳梁凱幾次,現在監牢裏的人身上都是污-穢,他根本分不清誰是陳家老爺子,只能這麽叫。

他這一叫,整個牢房裏的人都站了起來,興奮的看向他。其中有一個人伸手去推旁邊躺着的一個人,叫道:“爹,爹,你醒醒,有人來看我們了。”

他這一叫,旁邊又有幾個人圍到陳老爺子身邊,七手八腳的叫陳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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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一會兒,陳老爺子才費力的睜開眼,眼中渾濁一片。等陳老爺子有些明白過來了,他顫顫巍巍的想站起來去西門慶那邊,卻努力了半天,怎麽也沒能成功。

旁邊的人趕緊将陳老爺子擡到了天牢的木欄處。

“你是?”陳老爺子看了西門慶好幾眼,也沒認出西門慶是誰。

西門慶看清了陳老爺子的樣子,卻是心中一沉。只見陳老爺子眼窩深陷,眼睛中全是血絲,身上更是瘦的厲害,說一句話都要喘上一口氣,那樣子分明是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陳家定的是秋後問斬,可是看陳老爺子這樣,哪裏還能等到那時候!

西門慶想說什麽,不過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高坎,對他道:“好弟弟,我陳伯伯好像病了,你能不能讓獄卒給他請個大夫來。

對了,我來的匆忙,也沒準備什麽吃的,能不能勞煩你去準備點吃的?”

高坎本就十分嫌惡這裏,只因為西門慶在這,才硬着頭皮進來的,如今一聽西門慶說這個,忙不疊的答應了,說“只管交給我就好”,說完,跑到外面去找獄卒了。

西門慶等他走了,才對陳老爺子道:“陳伯伯,我是西門慶啊,是四泉,小時候,你還抱過我的。”

“西門慶,四泉?”陳老爺子念叨了一下,突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他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然後伸手幹瘦的手一下穿過木欄,抓住了西門慶的衣服,“敬濟呢,敬濟怎麽樣了?”

西門慶也不嫌老爺子的手髒,一下握住老爺子的手,安慰道:“他沒事。我爹求了人,讓官府把他的名字從陳家劃出去了,他現在跟我爹在清河縣。”

西門慶只字未提他的功勞,只說是西門達做的。

陳老爺子聽完,似乎想要笑,不過他臉上肌肉僵硬,看起來倒像是哭一樣,“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您出了事,我爹是吃不下,睡不着,想來京城,可是他知道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敬濟,只得四處求人使銀子,幾乎急出病來。

等到好不容易救了敬濟,他也病倒了,根本不能來京城,所以只能讓我來了。

老爺子,我來晚了……”說着,西門慶幾乎哽咽出聲。

兩行濁淚從陳老爺子眼中流出,他抓着西門慶的手道:“你爹是個好人,我,替我謝謝你爹,就說來生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他的大恩。”

陳老爺子當時将陳敬濟托付給西門達,其實他也心裏沒底西門達是否會幫他,畢竟這是抄家的大事,一個弄不好,就會家破人亡。

可是他當時實在沒有選擇,這才走了這步險棋。可是自從那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擔憂,怕陳敬濟到不了西門家,怕西門家不管陳敬濟,甚至怕西門家将陳敬濟交給官府領賞。

如今終于聽到這個消息,他如何不歡喜。陳敬濟還活着,陳家的血脈還在,他就算死了也放心了。

“陳伯伯千萬別這麽說,您當初的一箱酥餅,我爹一直念念不忘。這次我爹也只恨我西門家無權無勢,不能将你們全都救出來。”

陳老爺子拍了拍西門慶的手,“不怨你爹,不怨你爹。我對他只有感激,你回家之後,一定要替我多多勸解你爹,就說有他這個老友,我這輩子沒白活。

對了,你爹的病怎麽樣了?你來京裏,誰照顧你爹?”

“您也知道我爹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次,我走的時候還在床上躺着。我本來很放心不下他,不過他說如果我不來京裏看您,就別認他這個父親,我自己也很擔心陳伯伯,這才來的。

還不知道我父親現在怎麽樣了,病是否好一些了。”西門慶唏噓出聲,演技堪比影帝。

唏噓了兩聲,他又道:“幸好敬濟是個好孩子,他在替我照顧我爹,我這才放心了很多。”

陳老爺子的心情跟着西門慶的話忽上忽下的,一時怕西門達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到時候不但他對不起西門達,陳敬濟的日子以後肯定也很難過,一時又十分欣慰,自己這孫子終于長大了,知道照顧人了。

欣慰過後,又是悲傷,陳敬濟還是個孩子,就要擔負這些,怎麽讓人不哀戚。他這輩子恐怕再也看不到陳敬濟了吧!

“爹,您別光說那些沒用的啊!”陳老爺子跟西門慶說了半天,除了提到陳敬濟安全了之外,就在說西門達,後面有人早就忍不住了,他們現在最關心的是西門慶能否也像救陳敬濟那樣,救他們出去。

陳老爺子雖然病了,但并不傻,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些人,很想訓斥他們一句,可是一見到他們眼中那種絕望中的希冀,那種求生的眼神,他這話哪裏說的出口。

這些人不是他兒子,就是他女婿或者兄弟子侄,但凡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想讓他們死。

嗫喏了兩下嘴唇,陳老爺子回頭,也不敢看西門慶,小聲道:“可否,可否……”說到這裏,他突然咳嗽起來。單薄的身體如同秋天的落葉一般翻卷,幾乎将肺都咳出來。

西門慶哪裏不知道陳老爺子的意思,趕緊伸手進牢房為陳老爺子拍後背,一邊拍,一邊道:“我這次來京城就是為了看看能不能救您出去,雖然很難,但我一定會努力的,您就放心吧。”

西門慶只說救陳老爺子,卻沒說救陳家的人,這讓牢裏的人慌了。

一個長的還算端正的人擠到監牢邊,對西門慶道:“西門兄,我是青姚的丈夫,陳家的女婿,只能算是半個陳家人,你能救敬濟,應該也能救我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他這麽一說,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旁邊的人也顧不得陳老爺子了,紛紛跑到監牢門口拉扯西門慶,“我家的小虎比敬濟還小,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救救我。”

“我不想死。”

一時間紛亂一片。

“住口,都住口。”陳老爺子喊了兩聲,可是哪裏有人聽他的,甚至有個人怒道,“老三,你喪了良心了。我們來投奔你,一點好處都沒得到,反而被下了大牢。

你能救你孫子,就一點不想想我的孫子。你現在是有指望了,有人要救你出去,不過我們始終是兄弟,你不但不為我們求情,反而不讓我們自己求情,你安的什麽心?”一個老者怒道。

“三叔,你這是什麽話,你只是我的族叔,當時看我爹生活富裕了,就死活賴到我們家,現在又來說我們連累你。”說話的這個應該是陳老爺子的大兒子陳福林,陳敬濟的父親,西門慶對他還有那麽一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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