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久違的成就感
溫行簡就像一只箱子,江燼想到了之前回家哄外甥女時給外甥女讀的童話故事,住在山洞裏的惡龍有一只盛滿了寶藏的箱子,可那箱子上了鎖,非是惡龍不能打開。
江燼在想,能打開溫行簡這只箱子的鑰匙在哪裏。
“能進來幫我個忙麽?”溫行簡拿着一根沒有削皮的胡蘿蔔叫了江燼一聲。
江燼回神:“可以,當然可以。”他走進廚房問溫行簡:“需要我幫什麽忙?”
溫行簡握着胡蘿蔔,另一只手拿着削皮器刮了胡蘿蔔的皮下來,他問江燼:“看懂了麽?就照我剛才的樣子幫我把胡蘿蔔和土豆都削一下皮。”
江燼接過東西,很自信的朝溫行簡揚了揚下巴說道:“不就是削皮麽,簡單,馬上就好。”
溫行簡沒有質疑江燼的自信,把需要削皮的東西給江燼放進了盆裏,把一邊的垃圾桶移到了江燼跟前,他去忙着備別的菜。
原本空蕩蕩的家裏好像一下子充滿了煙火氣,原本安安靜靜的房間裏有了削皮的聲音,有了洗菜的聲音,還有小貓嚼貓糧的聲音。
江燼聽着廚房外傳來的小小的嘎嘣脆的聲音,總是忍不住笑,自言自語道:“吃的還挺香。”
“什麽?”溫行簡沒聽見江燼說了些什麽。
江燼蹲在地上,手裏握着削了一半的胡蘿蔔,擡頭看着溫行簡道:“我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很正确的決定。”
溫行簡不明白江燼指的正确的決定是什麽,他也沒有問。
從來都是這樣,溫行簡這人上學的時候不止一次的被別人安上自私的名號,他既不關心別人也不需要別人來關心他,大學住在寝室,明明有四個人,溫行簡卻總是獨來獨往,他不好奇別人的生活,也不想要別人闖進他的生活來。
現在的江燼,明顯是個意外,可溫行簡并沒有察覺到。
雖然瞧着江燼不像是個會做飯的,可備菜倒是有模有樣的,胡蘿蔔和土豆削的還算超乎溫行簡的意料我,溫行簡以為江燼是個削皮能削進去半根胡蘿蔔的選手,現在看來,是個可造之材。
兩人在廚房忙活的倒也算合拍,溫行簡負責炒菜炖湯,江燼負責備菜洗菜,只是切菜這事上,溫行簡依舊信不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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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簡切菜的時候江燼就站在一邊笑着看着他。
每次感受到江燼那近乎沒有卻有幾分明顯的笑的時候,他總是想問問江燼到底在笑什麽。
“你知道麽?之前我們有一次任務我被派去做卧底。”江燼的故事好像就揣在衣服兜裏,随時都能給溫行簡講上兩段,他才不管溫行簡對他的過去好不好奇,他只覺得他說了溫行簡又不會把耳朵關上,“那回是去查藥劑走私,我在郵輪上跟那幫孫子窩了二十多天,我太無聊了,總往廚房跑,那會兒的廚師長手藝可好了,他也總是愛自己切菜,他的刀工很好,只不過可惜了那把刀。”
江燼的故事講的沒頭沒尾,戛然而止,溫行簡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意在好奇那把刀怎麽可惜了。
“廚師長才是藥劑走私的幕後黑手,我們收網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被抓住是死路一條,看不上我們的槍子,自己用那把刀了結了自己。”
溫行簡有些吃驚,他想象不到一個泡在廚房戴着廚師帽的人是怎麽就成了藥劑走私的操縱者的。
這案子溫行簡倒是記得,特別行動隊偵辦的案子幾乎全都會上新聞,可特別行動隊的隊員不會。
“我記得這案子。”溫行簡接了江燼的話問道:“最開始的時候是海關在一個Omega的腺體裏發現了超量藥劑的吧?”
江燼點頭:“沒想到你還會關心這種案件。”
溫行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麽看他感興趣的都應該是四頻道那些學術性節目。
“偶爾看看而已。”溫行簡答道。
溫行簡做不得什麽精細的大菜,他的水平做兩道家常菜倒是可以的,手法娴熟,動作麻利。
不過半小時,炖好了湯炒好了兩道菜,還蒸了兩碗米飯,正正好好的兩碗,想多吃一粒米都沒有。
江燼往餐廳端東西的時候小貍花貓揚着脖子跟在他腳邊,沒走兩步就要喵喵兩聲。
這世界上的好奇并非僅限于江燼對溫行簡的好奇,小貓咪也好奇人類食物為什麽會冒着熱騰騰的熱氣。
溫行簡拿了兩雙筷子來,放了一雙到江燼跟前,自己坐在了江燼對面的位置。
江燼雖然有些迫不及待,可也是懂禮數的,怕溫行簡拘謹,他讓溫行簡先動了筷,這是溫行簡第一次做飯給別人吃,很怕自己發揮失常,嘗了一口湯,除了有些清淡以外其他到都還好。
江燼也嘗了一口,不等咽下嘴裏的就給溫行簡豎了個大拇指,被湯燙的龇牙咧嘴也不忘了誇溫行簡:“也太牛了吧!行簡,你這廚藝怎麽練出來的啊?是不是開始的時候也要照着菜譜學?你跟我說說你買的哪本菜譜回頭我也弄一本回來學學。”
溫行簡怕是幫不上這忙了,當年父母雙雙慘死于實驗室爆炸事故,連具全屍都沒能收回來,坐在警察局大廳的溫行簡低着頭,他那會兒年齡還小,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去處的問題,抱着當年直安慰他的那個女警察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不出半個小時他的新監護人就來把他接走了,一并把父母保險的賠償金也給帶走了。
在叔叔溫勻家裏,溫行簡并沒有得到特殊照顧,他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脾氣古怪的叔叔,會在彈完鋼琴之後圍上小圍裙到廚房或者後院去幫忙。
後來溫行簡大了一些,家裏索性辭退了保姆阿姨,溫行簡變成了保姆,要照顧溫勻的起居,要照顧溫勻的吃食,要照顧後院那些雜七雜八的花,花死了,溫勻會打他,菜難吃了溫勻也會打他。
溫行簡的廚藝全是那會兒練出來的。
這些事,他當然不可能和江燼說。
看着江燼埋頭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溫行簡有一種久違了的成就感湧了上來。
溫行簡也是人,他當然也期待別人的肯定,也期待別人的表揚。
只是無論是少年時期的晦暗生活還是後來大家的非議猜測,全都像一張砂紙一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将溫行簡所有外露出來的情緒全部磨掉了。
“怎麽不吃?”江燼大快朵頤的空隙擡了個頭,正瞧見溫行簡在看他。
溫行簡這人好像就是生在斯文和清冷這樣的詞語中間的,他吃起飯來也是安安靜靜的,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每口吃的都很少,細嚼慢咽的,吃飯速度也不算快。
江燼吃着吃着就覺得自己這吃相實在不像話。
沒辦法,特別行動隊是狼窩,哪有哪只狼吃起東西來慢條斯理的。
為了顯得和溫行簡的差距沒有那麽大,江燼也可以放慢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溫行簡似乎也發現了江燼的刻意。
“你可以自如一點,我沒關系的。”
江燼端着這一會兒的時間,自己也覺得累,溫行簡說了沒關系,他這才又像剛才一樣。
江燼很捧溫行簡的場,桌上的菜他吃了大半,最後喝了兩碗湯溜縫。
溫行簡食量不大,一碗米飯還剩了個底子。
江燼收拾完的時候喃喃道:“難怪那麽瘦,吃這麽少你不瘦誰瘦?”
溫行簡當然是聽到了的,他只能用喝水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江燼在收拾碗和廚房,溫行簡坐在擦過了的餐桌跟前拿了電腦放着辦公。
今天的彙總單已經發了過來,他想着先把備忘錄裏記得東西抄上去一些。
江燼收拾完出來的時候,溫行簡正把鍵盤敲的噼裏啪啦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嚴肅,微微蹙起的眉頭讓江燼以為溫行簡在處理什麽大事。
江燼沒有打擾溫行簡,他用今天逛超市時給溫行簡買的那只新杯子盛了半杯溫水,他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到了溫行簡身邊的椅子上。
溫行簡在擺弄電腦,他在擺弄手機。
兩個人坐在一起,卻又互不幹涉。
江燼的目光從來沒有斜視去看溫行簡在忙什麽,他知道溫行簡的實驗和他們特別行動隊的任務一樣,有些東西是需要保密的。
溫行簡手邊有些今天的實驗報告要看,現階段實驗不僅限于志願者的藥劑注射,還有實驗室裏一些成分反應,他不在實驗室,邢語輕和付遠臨時負責,每晚的實驗報告是要送他這邊簽字的。
等溫行簡忙完了,杯裏的水也喝完了,他後知後覺的察覺到江燼始終在他身邊坐着。
“怎麽坐在這?”溫行簡出聲問道。
江燼正看着自己的手機,聽見溫行簡說話,他才轉過頭問:“忙完了?”
照舊還是笑。
笑的像是一陣裹挾着春天的味道的風,朝着溫行簡那道門,不輕不重的吹了過去。
空氣裏是春天的味道,可現在連秋天都還沒過完。
至于溫行簡的問題,江燼答不上來,家裏挺大的,有很多地方能坐,不止這一張桌子,只是看見溫行簡坐在這,江燼也想坐在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