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慢慢來,總會好的
良久,電話那邊仍舊是一片靜默。
溫行簡松開攥緊的那只手,指尖冰涼,指甲裏泛了些白,松開手的時候血液湧進去,指甲下又變成了一層粉色。
挂掉電話,溫行簡随手将來電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沒用的。
可拖進去,溫行簡心裏總是踏實一些。
江燼沒有問是誰給溫行簡打了電話,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問,溫行簡和對方沒有任何交流,可溫行簡看起來像是猜到了,不僅猜到了,溫行簡似乎很不喜歡打來電話的這位。
溫行簡這人永遠都是一副表情,從見第一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可江燼從第一面過後就完全能分的清楚不考表情來表達任何情緒,永遠內斂,永遠安靜的溫行簡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大約是反應有些加重,江燼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
溫行簡又坐到了床邊那張凳子上,他看着江燼有些困倦的意思,他手背貼在江燼的額頭上試了溫度。
“還好,沒有繼續熱起來,不舒服的話就睡會兒。”溫行簡調整過有些歪了的電極貼過後又道了一句:“我會一直在這兒的。”
江燼本想撐一會兒和溫行簡聊聊天的。
溫行簡不開心。
江燼閉上眼睛的時候都在想這些事情。
江燼睡的熟了,小貓卻醒了,溫行簡怕貓搗亂,把貓從床上撈起來毫不留情的給關到了門外,關門之前還不忘把水和糧都給備足了。
“聽話。”溫行簡蹲在門口給小貓做着心理疏導:“爸爸生病了,在睡覺,你乖,不要鬧。”
貓是江燼的貓,當然是要叫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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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像是聽懂了,坐在門口眼巴巴的看着溫行簡進屋關了門。
溫行簡進屋之後沒有坐回那張凳子上,他拿了手機,點開黑名單,看着躺在裏面的那一整頁的號碼,除去剛剛加入的那個號碼,他最後一次往黑名單裏添號碼是在十三年前。
看着那串號碼,溫行簡似乎再一次走進了夢裏曾經出現過的那條路,那座迷宮。
正是愣神的時候,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新收到的一條郵件消息。
溫行簡點開,其上內容竟然是江燼的私人信息。
姓名:江燼。
性別:男。
年齡:三十歲。
第三性征:Alpha
信息素:A級紅酒味。
職務:特別行動隊隊長。
愛人:無。
不等溫行簡看完這封郵件,一條新消息随之而來。
【好久不見,我們要先見個面敘敘舊麽?還是我找你的這位小情人聊一聊?】
溫行簡看着措辭不甚嚴謹的這條消息,他深吸了一口氣,他和江燼之間能不能算的上朋友都不知道,哪裏就用的上情人這樣近的詞彙,看來他是誤會了。
作為陪護者,溫行簡自然是不能單獨外出的。
他回信道:【抱歉,江燼只是我目前在進行實驗的志願者,我和他之間并沒有所謂的私人關系,至于溫先生所謂敘舊,我現在作為陪護者不能單獨外出,可能讓溫先生失望了,如果溫先生實在想聊的話,我不介意約溫先生在藥劑管理局的審問室裏見面。】
信息發送成功,屏幕上顯示對方已讀。
溫行簡半點反擊之後的得意也沒有,反而更覺擔心。
溫勻跑了十三年,直到今天,無論是特別行動隊還是溫行簡,都不知道溫勻在哪,溫勻總是會這樣發消息給溫行簡或者打電話來騷擾,他信中提到的回來,溫行簡知道也未必就是回到了這座城市。
十三年前,生物研究院Alpha相關藥劑研制方向最頂尖的教授——溫勻,疑似卷進私自改造Omega腺體,濫用違禁藥劑的案件,特別行動隊趕到溫家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溫勻不僅自己走了,還卷走了溫家所有財産,他留下的只有地下室裏腺體上鮮血淋漓的溫行簡。
溫行簡不願回憶當年噩夢,時過境遷,他心裏對溫勻的恨意也早就被時間消磨,只是午夜夢回,他仍然心有餘悸,如果可以,溫行簡想自己還不如在父母雙雙慘死的那個夜晚,一頭撞死,随着父母去了也就算了。
發出去的信息沒有收到回信,溫行簡覺得自己有些累。
坐回床邊那張凳子上,溫行簡看着睡着了的江燼。
他在心裏肆意的猜測着關于江燼的從前。
江燼這人,樂觀且話多,愛笑,總是愛笑,而且自來熟。
溫行簡想,江燼的童年應該是快樂的,應該是在父母的呵護和關愛之下好好長大的。
羨慕江燼,又不止江燼。
溫行簡從上大學開始就很羨慕那些能和別人自如相處的同學,看着滑板社團的的學生們聯歡的照片,溫行簡也曾經想過加入,可溫行簡已經完全喪失了社交能力。
到了生研院工作以後,溫行簡不止一次的聽到有人在背後說他冰山臉,不好打交道。
開始的時候溫行簡當然會放在心上,時間久了,溫行簡慢慢的不再在意了。
有些傷害是無法治愈的,溫行簡不強求,他從不會做讓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他決定将一切都交給時間。
慢慢來,總會好的。
盡管遙遙無期,可心裏仍有期待。
一夜沒睡的溫行簡又一次檢查過江燼的各項數值,在确認沒有惡化反應之後,他終于撐不住,伏在江燼的手邊睡着了。
江燼是被渴醒的,不知道是從那一秒鐘開始,身體裏像是燃了一團火,真真的是要将他燒成灰燼了。
從腺體開始,那火一路沿着他的血管亂竄,所到之處的灼燒感異常明顯。
江燼睜開眼睛想要叫溫行簡,垂眸卻見溫行簡趴在床邊睡着了,姿勢看起來不算太舒服,可江燼舍不得打擾溫行簡了。
溫行簡今天的氣色算不得好,就算江燼自己聞不到,可他也知道此刻他的信息素是對溫行簡造成了一定影響的,這影響并不是一張小小的抑制貼就能擋的住的,睡了也好。
江燼咽了幾口唾沫,喉嚨勉強不再幹痛。
他看着溫行簡,溫行簡睡着的時候看起來一點也不想醒着那會兒那麽不近人情,他會皺眉,那一夜大概是特殊時期的原因,他還有喃喃自語,聲音太小,江燼沒有聽清楚。
睡着之後的溫行簡是招人憐愛的,至少江燼是很想擁抱他的。
溫行簡看起來就像一片燒到快要報廢的玻璃,漂亮可看起來卻像是随時要破碎掉。
“醒了怎麽不說話。”溫行簡是被儀器數值變化引起的蜂鳴聲驚醒的。
江燼勉強勾了勾唇角,張嘴說話時,他覺得自己呼出去的氣都是熱的。
“看你睡了,就沒打擾你。”江燼偏過頭看了一眼機器,還沒等看清數值變化就遭了溫行簡的呵斥。
“別動!”
江燼笑了笑道:“阿簡,你溫柔一些好不好,這樣大聲說話,我會怕的。”
溫行簡沒空安慰江燼,江燼明顯又是在裝小孩兒調節氣氛。
溫行簡幾次調整了儀器,數據仍然在進行超出預估範圍內的攀升。
“別急。”江燼看着溫行簡連操控機器時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不該這樣的。
在實驗上,在機器面前,溫行簡應該永遠從容。
江燼的體溫迅速攀升,屋裏紅酒的味道都跟着有了些暖意。
溫行簡給江燼注射了少劑量溶解劑。
“阿簡,你這是要提前結束我的志願行動了麽?”
溫行簡認真的慢慢推着針管,他沒有理江燼。
不是要提前結束,而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江燼的志願申請。
“阿簡,理理我。”江燼輕輕勾了勾手指,撓在了溫行簡的手心上。
“別胡鬧了江隊長!”溫行簡對于江燼對自己健康狀況的完全不在意感到生氣,他問江燼:“昨晚就沒有不舒服麽?”
根據數據攀升結果顯示,江燼的不舒服應該是從今天淩晨時候開始,開始的時候症狀應該還不嚴重,但應該還算得上明顯,那會兒溫行簡沒睡,他沒有聽見江燼叫他的聲音。
江燼搖頭:“沒有,真的沒有,你說的,不舒服要叫你,我沒有叫你,肯定也就是沒有不舒服。”
話音才落,溫行簡抽出針管,只聽床邊的儀器蜂鳴聲變成了連續狀态,這意味着江燼暈過去了。
“江燼!”溫行簡慌張的喊了一聲。
心跳脈搏倒還正常,只是人失去了意識,溫行簡一邊将江燼的情況通報實驗室,一邊采取了措施。
江燼的暈倒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邢語輕和付遠在接受到數值的第一時間進行了分析,邢語輕将分析結果發送給了溫行簡。
溫行簡看過之後勉強松了一口氣。
由于江燼本身就患有信息素濃度過低的基礎病,比起只患有信息素識別障礙的Alpha,江燼腺體內産生的信息素會少很多,藥劑注射過後會引起信息素堆積,堆積到臨界值自然會爆發,估計江燼很久沒有承受過這種程度的信息素外洩,人暈過去倒是也正常。
看着邢語輕的回信,溫行簡又低頭看了看躺在他懷裏的江燼。
他想,大約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才會連這樣簡單的狀況都讓他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