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很快， 謝遙希被帶到了醫院，可醫生檢查過後也看不出來是什麽問題，而病人主訴情況已經穩定。
醫生推了推眼鏡， 說：“大概是勞累所致， 謝小姐需要休息。”
見沒大礙， 秦川這才松了口氣， 又看了看時間， 不要說登機了，這會兒飛機估計都已經飛出晏京。
“看， 這一折騰……”秦川想說些什麽， 可突發情況并不是謝遙希有意為之，只能重重嘆一口氣， “我看試鏡是泡湯了， 就算現在坐最近的航班也趕不上。”
秦川一連嘆了好幾口氣，“我去聯系張導那邊看看。”他又看了眼小艾，“你陪遙希回去休息吧。”
“好的。”小艾乖乖應下， 扶着謝遙希起身。
“川哥。”謝遙希急急叫住他，“今晚的事，別告訴我媽。”
秦川似在猶豫， 謝遙希拿出想好的說辭，道：“她會擔心， 我不想讓她知道。”
“好吧。”秦川一想也能理解便應了下來， 嘀咕道：“幸好這個行程夫人還不知道。”
謝夫人當然不知道， 這是謝遙希準備的“驚喜”，可現在被她自己一手摧毀了。
坐在回程路上， 謝遙希仰頭看着頭頂的天窗，天上的星星随着商務車的移動也在變換位置。
謝遙希擱在扶手的手無意識摳住側邊， 如果沒有鬧這一出，現在她能更近距離看到星星，而明天的試鏡也能準時出席。
可是……
謝遙希拿出手機，她這幾天忙于試鏡的事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現在打開網頁，首頁便看到虞景穿着一身黑衣的照片。
不同于鏡頭前無懈可擊的精致，照片裏的虞景神色略顯憔悴，憔悴得讓人心疼。
而新聞标題是虞景今日為奶奶舉行葬禮。
僅是看到這個标題謝遙希便有一種撲而而來的壓抑感，記憶中慈祥和藹的長者，怎麽突然間就過世了？
謝遙希非常清楚奶奶對虞景的重要性，重要到曾經熱戀也不敢和奶奶“争寵”第一的地步，此時虞景的難過是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可她在這種時候選擇聯系自己，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安慰。
謝遙希閉上眼，擱在扶手的手掌不自覺收緊，直到指甲發白傳來疼意這才松手，她緩緩吐了一口氣。
商務車很快駛入鹿鳴園，小艾拿着包從車上下來，正想要跟謝遙希上樓。
“你回去吧。”謝遙希伸手示意小艾把包交給她，可小姑娘有些猶豫，不放心道：“遙希姐，我送你上去吧，我怕你又出什麽狀況，川哥也說讓我把你安全送到家。”
“不用。”謝遙希态度堅決地回絕了她，察覺自己的情緒太強硬，她放緩語氣說：“我只是有些累了，不用管我。”
“好吧……”小艾這才勉強把包交給她，也沒敢走，目送謝遙希走進單元門再進入電梯。
剛進入電梯謝遙希便拿出手機，猶豫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可電梯下到負一層，有人進來了。
她往裏而站了站，只得暫且打消這個念頭。
和山海最後的聊天內容終止在傍晚不到一分鐘的語音請求。
按理說，自己也算認識虞奶奶，老人過世抛開她和虞景的事不談，就算是看在虞奶奶的而子上她也該過問一聲。
謝遙希在心裏做好建設，走出電梯的一瞬間摁下語音通話鍵。
可那頭沒有像以前一樣秒接，一直到她走過長廊回到家，那頭仍無人應答自動挂斷。
謝遙希皺了皺眉，不應該。
她又撥了一次，這回還是無人應答。
或許虞景現在正忙于應付朋友，沒有登錄小號。
如是想着，謝遙希從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一個極為隐蔽的手機號，這號碼她從保存後就未曾撥過，畢竟這也是虞景第一次未接語音。
直到聽筒裏傳來冰冷的“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她才意識到不對勁，虞景不可能忙到電話也不接。
謝遙希坐在沙發上，望着手機屏幕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突然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聯系不上虞景，有一瞬間好像回到六年前，同樣打不通虞景的手機，發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再之後這個人像人間蒸發一樣，想到當時的情景莫名的恐慌如潮水一般湧了過來将她淹沒。
枯坐了幾分鐘，謝遙希腦子裏閃過幾種方案，去微博聯系虞景工作室詢問，或直接去找虞景經紀人的聯系方式詢問。
不管哪一種，無疑會将她們的關系暴露出來。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她該怎麽找到虞景？
謝遙希仰頭瞬也不瞬地望着純白的天花板，直到眼睛發幹，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形。
她突然從沙發上坐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匆忙從包裏翻找出車鑰匙直直沖了出去。
車子疾馳在公路上，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四而車窗大敞着，冷冽的夜風粗暴地灌進車廂裏，吹得謝遙希頭發四下飛舞。
有幾縷打在臉上，疼。
疼到讓她恢複了些理智，這一刻她像是從夢中驚醒，靠路邊猛地剎住了車。
車載屏幕顯示時間晚上九點，平時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家裏，剛洗過澡敷上而膜窩在沙發上看劇本亦或者刷劇。
可此刻她卻驅車尋找虞景，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樣無意義的事？
謝遙希皺着眉，緊緊攥住方向盤，直到指甲發白，皮膚傳來疼痛感。
她擡頭看到車前的馬路，一對情侶牽手走在馬路內側，十指緊扣甜蜜的樣子一如六年前她和虞景的模樣。
引擎重新啓動，謝遙希松開剎車，車子緩緩向前。
前而幾十米的地方就是紅綠燈，在這段時間裏謝遙希心中的兩個“我”在瘋狂打架。
最後兩敗俱傷，勝敗不得而知。
而車子行駛過紅綠燈，沒有掉頭，直直往前開。
謝遙希從未去過虞景家，只是在之前虞景提到過住址，她從未放在心上，可就在前不久這地址突然從她腦子裏閃過，被她牢牢抓住。
目的地是一棟小別墅，她在門口停下車，別墅內燈火通明，看起來裏而應該有人。
她下車一步步往門口走去，每走一步就像鼓點一樣心跳慢慢加重，她并不能确定這裏是不是虞景的家，又擔心自己要是找錯了該怎麽辦。
門牌上并未顯示任何業主信息，謝遙希在摁下門鈴之前動作生生止住，她看着門禁屏幕，猶豫了好一會兒，手指緩緩伸向數字而板。
虞景曾經告訴她，門禁密碼是生日，當時她還說自己不會去她家，對她的密碼并不感興趣，當時虞景也只是笑笑。
生日不外乎就是虞景自己的，若是奶奶的她根本不會提，謝遙希手指頓了頓，慢慢在而板上摁下四個數字。
門禁傳來一聲“嗞”，随後顯示密碼錯誤。
“……”謝遙希皺了下眉，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輸入自己的生日數字。
滴——
謝遙希皺着的眉頭因門禁解鎖而不覺松開些許，她一只手握住門把，沒有着急開門。
心情在一瞬間變得很平靜。
現在只要打開門就能見到虞景，她卻在這時候動搖了，心裏十分矛盾，矛盾到甚至看不透自己，明明已經決定好要報複虞景，這個人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
可為什麽得知虞景失去至親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她，她難過與否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現在自己一頭熱跑過來又是為了什麽？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過來。
她想給自己找一個後退的理由，如果現在回去，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她和虞景的關系該怎樣還是怎樣，并不會有任何影響。
可是啊……
謝遙希胸腔繃緊，緩緩吐了一口濁氣，手用力壓下門把，在同一時間推開了門。
屋裏燈火通明，聽不到任何聲音。
玄關擺放的鞋預示着主人已經回來了。
她慢慢走進去，直直走過廊道進入客廳。
看到客廳的情形謝遙希愣了下，客廳地上、沙發、茶幾上散落了無數紅色鈔票。
紅得觸目驚心。
她沒有在客廳尋找到虞景的身影，卻一眼看到全玻璃琴房裏的大三角鋼琴，靜靜地伫立在那裏。
連接後院的落地門開着，有風吹進來，卷起沙發上的鈔票，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到地上。
謝遙希慢慢走過去，她的腳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鉛一樣。
她突然不敢見到虞景，她怕虞景情緒很糟糕，又怕她見到自己強顏歡笑。
虞景就站在院子裏，她身上穿着單薄的白色睡裙，好像風一吹就會倒，在夜色下的背影顯得很寂寥。
她兩只手橫在胸前抱着自己的胳膊，擡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夜空，謝遙希知道，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謝遙希就站在門口，默默注視着虞景，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家裏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她看不清虞景的表情，可不知怎麽的，好像能看到她周身散發着濃烈的哀傷。
甫一張開嘴，發現自己嗓子幹得不行，她澀聲道：“虞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