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成悅,你給我笑一個

第二天早上。

孟成悅照常走到路口,沒有見到王叔開車過來。

身後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

她回頭,見到騎着單車的謝執洲,愣住。

他一只腳踩在踏板上,長腿窄腰,發絲稍亂,他擡了擡下颚:“上來。”

他是要騎單車去學校?

孟成悅看了看單車後座,很不想坐。

她慢吞吞走過去坐下,不敢碰謝執洲的衣服,手指抓着坐墊底部。

“坐穩了。”

“嗯。”

謝執洲踩得飛快,上衣被風吹的鼓鼓的,孟成悅聞到少年身上的皂角香,微側開臉。

路過陳家院子,謝執洲一個酷炫的腳剎。

看到迎面而來的自行車,陳銘幻整個人傻掉:“我靠!洲哥你不厚道!不就是點油錢麽,為了不讓我蹭車你居然騎單車!”

孟成悅心想,謝少爺就是心血來潮,幾萬塊的高跟鞋他說扔就扔了,才不會在乎這點油錢。

謝執洲回頭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爺爺說,要低調行事。”

“悅悅說的?”陳銘幻來了精神:“那我也騎!我家沒有,我去買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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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成悅:“……”

謝執洲哂笑,這聲笑蘊含了太多的意思,仿佛在嘲笑這人缺心眼兒。

孟成悅倒是覺得陳銘幻耿直可愛。

不過她不敢當着謝執洲的面說,謝大少爺要嫌棄誰,其他人幫腔,就會被打成一丘之貉。

前方減速帶下坡路,謝執洲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車輪一颠簸,孟成悅差點被抛出去。

她驚了一下,條件反射性地,一把抱住謝執洲的腰:“少爺,你慢點!”

“什麽?”

“慢點!”

他猝不及防剎車,孟成悅的腦袋一下子撞到他背上。

謝執洲轉過頭來,揪住她的臉頰:“孟成悅,你吃我豆腐呢?”

孟成悅這時才發現,她的手死死圈在謝執洲腰上,整個人像只樹懶一樣挂在他身上。

“……”

謝執洲很讨厭女生靠近他。孟成悅至今記得高一那年,宋美涵朝他撲過去,還沒碰到,謝執洲就已經暴跳如雷,大喊:“孟成悅!趕緊給我拉開她!”

孟成悅收回手:“對不起少爺,我剛才以為要掉下去了才抱的你。”

謝執洲嗤笑一聲:“孟成悅,你此地無銀學的挺好。”

孟成悅有些着急,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

謝執洲:“嗯,你不是故意的。”

孟成悅:“……”

謝執洲愛上了踩單車,給王叔放了一星期假。

孟成悅盼着他這股新鮮勁趕緊過去,她實在不想每天在他車上提心吊膽。

第三天早上,孟成悅提意見:“少爺,我載你吧。”

“行啊。”謝執洲爽快答應。

他答應的這麽快,孟成悅心慌,當即反悔:“我想了下,感覺帶不動你。”

“悅悅,坐我的,我帶的動你!”陳銘幻騎着自行車冒出來,他還真買了一輛。

孟成悅想去。

對上謝執洲警告的眼神,沒敢動。

陳銘幻一步跨上謝執洲的單車後座:“我也想坐坐洲哥的車,咱兩換換,你騎我的。”

“嗯!”孟成悅如遇救星,騎着自行車就走了。

謝執洲:“……”

“陳二狗你他媽給老子滾下去!”

聽到身後少年的暴怒,孟成悅踩得更快了。

“得了,你不就是怕我跟你搶悅悅嗎?現在好了,誰也得不到。”

“搶?”謝執洲覺得好笑。小跟班是他的,誰能搶得走?

陳銘幻嘆氣:“她家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爸媽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煩。”

謝執洲:“我看你是多慮了。”

陳銘幻:“你也沒多喜歡她,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謝執洲表情陰森:“你再說一遍,誰是茅坑?”

“失誤,失誤。”陳銘幻正經不過三秒:“反正就那意思,你懂的。”

“滾下去。”

“我說完就滾。”陳銘幻忍很久了:“你說你,霸占着悅悅有意思嗎?你又不能娶她,你爺爺肯定是要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當老婆,你兩沒可能——哎喲卧槽。”

陳銘幻被一腳蹬下了車,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謝執洲陰沉着臉:“要找我也會給她找個靠譜的,你少打她主意。”

“我憑什麽不能!你兩是少年同窗揚帆起航,我呢?我跟悅悅是少年同窗各奔遠方!就差兩分,老子不服!”

謝執洲發覺陳銘幻是真來勁了,問:“你喜歡她什麽?”

“性格。溫柔,懂事,孝順父母。”陳銘幻坐在地上,眼神花癡:“而且你不覺得,她長得很漂亮麽?”

謝執洲哂笑:“你管那叫漂亮?”

“不是我一個人,其他人都這麽說。特別是她笑起來,老好看了。”

“笑?”謝執洲神色變幻莫測:“她給你笑過?”

陳銘幻:“你不會沒見她笑過吧?”

……

下晚自習後。

班群突然有人發了條鏈接,內容是關于孟成悅在謝執洲家當保姆的。

最近這段時間但凡跟謝執洲沾上邊的內容都很熱門,因為标題帶他的名字,這篇帖子很快就被頂到首頁成為熱帖。

孟成悅也瞬間被扒了個底朝天。

【他爸出過車禍沒法幹重活,全靠老婆養家,她媽是謝執洲家的保姆,得病了才離職,家裏欠了幾百萬外債,她居然穿香奈兒高定背愛馬仕花園包?所以這些東西哪來的不用我說了吧。】

【衆所周知,小保姆=peishui,就沒幾個男主人扛得住,就是不知道是老的那位男主人還是小的那位嘻嘻。】

【老的吧,小的長得那麽帥要找女生勾勾手指一大把,用得着找個小保姆?不過吃瓜歸吃瓜,不得不說孟成悅長得确實漂亮,就是人品不敢恭維,家裏窮成那樣還那麽虛榮。】

【孤陋寡聞了吧?有錢人都是父子倆一起玩,嘿嘿。】

孟成悅看着一條條攻擊她的言論,連手指都在顫抖。她努力讓自己平息怒意,不去和這群不明是非的人計較。

可無論怎麽調節,都克制不住眼眶刺痛。

她一路調整情緒,忍住不哭。

等到了沒人的黑暗小角落,終于繃不住,蹲下去捂住嘴低聲啜泣。

哭泣是宣洩最好的方式,卻也最易暴露脆弱。

她不能,也沒有資格脆弱。

孟成悅深吸口氣,不再任自己陷入這種負面情緒當中。

手機震了震,來電顯示“謝執洲”。

她擦掉眼淚,在電話接通的一瞬立刻恢複冷靜表情:“少爺。”

謝執洲慵懶的聲音響起:“你人呢?”

“洗手間,馬上出來。”

電話那頭安靜兩秒:“聲音怎麽怪怪的?”

“天氣有點冷,鼻子不舒服。”

“出來,買藥去。”

“來了。”

孟成悅很善于隐藏情緒,只要她不說,沒人能發現。

第二天早上,謝執洲沒再騎單車上學。

降溫了,他嫌冷。

晚自習,孟成悅側頭看向謝執洲的座位,位置上坐着個陌生男生,大少爺又沒來。

下課後,吳漫漫追上來安慰:“悅悅你別難過,孫敏兒她那人就那樣,大小姐性格,被家裏慣壞了,我們都說過她了。”

孟成悅:“嗯,我先走了。”

“悅悅,你是不是以後都不和我們一起了啊……”

“沒有。”

她說沒有,但吳漫漫感覺的到,她又變回了剛開學的樣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孟成悅确實不想再和其他人有交集。如果不是因為孫敏兒是她認定的朋友,她不會那麽傷心。她以為上大學了,終于能交到好朋友了,沒想到還和以前一樣,所有的善意,都只是表面和諧。

圈子太大,她努力融入只會讓自己的神經越繃越緊,變得無所适從。她更習慣孤獨,寧願和謝執洲那種惡劣得光明磊落的人同行,最起碼能讓她有所防備,而不是現在這樣,毫無防備之下被信任的人背後捅一刀。

校門外,王叔打着雙閃,孟成悅一眼就看到他的車。

車上開着暖氣,清涼的夜風被隔絕。

“王叔,少爺今天去哪了。”

“去了趟公司。”王叔知道她“敬業”,什麽事都會向謝董事長彙報,怕她挨欺負:“這種事就不用說了,反正少爺記性好,考試從來不會出問題。”

謝執洲這一點确實很氣人,高三那會兒她每天拼到淩晨,桌上的書都塊蓋成樓房了,謝執洲随便學學,高考分數還能比她高十幾分。可能這就是天賦,她學東西慢,只能靠後天努力去追。

到家後,謝執洲已經回來了,躺在客廳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姨準備了夜宵,孟成悅站在桌前:“少爺,您不吃嗎?”

“不吃。”

“哦。”

孟成悅發現,謝執洲今晚不太正常。

他時而望着她愣神,時而歪起腦袋冷眼注視着她,時而又生無可戀,有種活膩了的樣子。

莫名有點……

可愛。

可愛??

孟成悅被自己腦子裏突然跳出的形容詞吓了一跳。

謝執洲覺得自己瘋了,他居然夢見了孟成悅。

詭異,真是詭異。

一定是沒見她笑過,想看看她這張虛僞的臉笑起來有多醜。

沒錯,是因為好奇。

孟成悅吃的好好的,臉頰突然被人掐住,謝執洲站在旁邊,冷着臉:“孟成悅,你給我笑一個。”

“少爺,我不想笑。”

“為什麽?”

孟成悅心想,看着他這幅兇巴巴的樣子,誰笑得出來。

但她不能這麽說:“沒什麽高興的事。”

“誰欺負你了?”謝執洲沉着臉:“好好說,敢撒謊我要你好看。”

把那群人從“朋友”行列剔除後,孟成悅現在很平靜。她不想依靠謝家,也不想向謝執洲告狀找他幫忙出氣,她想靠自己去解決問題。

那些人說的都不是實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需要在意。

“沒人欺負我。”

座椅扶手搭過來一只手臂,謝執洲彎下腰,倏地湊近她的臉,孟成悅吓得往後躲,少年的呼吸撲打在她臉側,惹得她耳墩發燙。

謝執洲掰過她的臉,盯着她的鼻尖看了兩秒:“鼻子變長了,真醜。”

“……”

第二天課上到一半,孫敏兒突然臉色慘白地跑出教室。

孟成悅下意識扭頭看向謝執洲。

他背抵座椅,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依然是那副拽上天的樣子。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腦袋微歪,側眸朝她勾了勾嘴角,臉上仿佛寫着“小爺雖然确實帥但你也不必這麽盯着瞧”。

“……”

半小時後,論壇出現了一封公開道歉信。

替孟成悅解釋澄清的帖子也全都冒了出來。

事情反轉,評論一邊倒,不少人跟帖“真情實感”為自己之前的言論道歉。

孟成悅有點懷疑,這事是謝執洲做的。

下課後問他:“少爺,你去找過孫敏兒嗎?”

謝執洲扯了下唇角:“你在懷疑我的審美?”

“我不是那個意思。”孟成悅試探道:“你看到論壇那個帖子了吧?”

“什麽帖子?沒興趣。”謝執洲雙手抄兜:“小爺我日理萬機,看什麽破帖子。”說完轉身走了。

不是他嗎……

孟成悅有些費解,孫敏兒為什麽被吓成那樣?論壇的風向也驟變,全都是幫她說話的。

晚上回到家。

孟成悅洗完澡,擦着頭發出來,轉身撞到倚在過道上的謝執洲。

她慌忙退開:“對不起少爺我不是故意的。”

謝執洲歪起腦袋,懶聲問:“不是故意投懷送抱?”

“嗯。”但又好像哪裏不對。

謝執洲撥了撥濕發,因為他的動作,空氣中帶起一陣幹淨的皂角香。

安靜的院落,孤男寡女,兩個人都剛洗完澡,氣氛無端變得暧昧。

月色下的少年眉目清隽,瞳仁比夜空星辰還明亮。

他神色散漫:“你今天心情好嗎?”

孟成悅微怔:“還,挺好的。”有好心人幫她澄清,她不覺得委屈了。

“少爺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執洲低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剪影,定定地注視着她:“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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