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守門

秋夜涼風徐徐,孟成悅的頭發濕漉漉散在背後,滴出來的水珠過了夜風異常寒涼。

太冷了,她笑不出來……

眼前的光被擋住,少年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樣子。

一直以來,孟成悅在謝執洲面前都非常警惕,她要防着他使詐捉弄她,還要提防他抓住她的把柄把她送走。謝執洲有多煩她孟成悅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臉。

他想看她笑,是因為好奇。

為了滿足他的獵奇心,她不得不擠出笑容。

謝執洲的視線定在她臉上。

少女一臉水霧,睫毛還沾着水,顫顫的像朵風中小茉莉,說不出的柔弱。

她勾了勾嘴角,淺淺的弧度稍瞬即逝。

“笑完了。”她提醒。

謝執洲繼續盯着她看了兩秒,嗤笑一聲:“哪兒好看了?”

“什麽。”他突如其來的話,讓孟成悅摸不着頭腦。

“我說……”他低頭,清冽的冷香籠下來,她的嘴角被他用指腹按住往下拉。

可能是他指尖太涼,也或者是他的動作太親密,孟成悅一個激靈,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受到驚吓一般,她轉身,朝旁邊退了兩步。

“我說醜死了。”頭頂響起謝執洲不帶情緒的回答,“以後不準到處對別人笑,丢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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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她本來就不想笑,是他非讓,又嫌丢人。

“心裏嘀咕什麽呢?以為我聽不見嗎。”

“您聽錯了。”

一陣風吹過來,孟成悅打了個冷顫,暗示道:“少爺,您不冷嗎?”

謝執洲的視線落在她的肩膀上,不知在看什麽,過了兩秒,又挪到她的脖子上,瞳色幽沉,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

他這個眼神……

孟成悅懷疑,他又想往她衣服裏塞紙團了。

下一秒,謝執洲如夢初醒一般別開眼,氣息微促:“煩。”

她只是站在這什麽也沒做,他突然發起大少爺脾氣,轉身就走。

孟成悅見他往大門口走,追上去:“少爺,您要去哪?”她不能再放他走,他已經缺課兩天。

謝執洲頭也不回,煩悶道:“離我遠點!”

“可是這麽晚了,你今晚還回來睡嗎?我怕你明早起不來。張老師的課很嚴,會點名——阿嚏!”

“……”

可能是被她弄煩了,謝執洲停下,轉身揚起手臂把她夾在腋下,帶回院子往房間一丢,兇巴巴的:“滾回去吹頭發!”

“少爺——”

“閉嘴。”

他的脾氣一向古怪且陰晴不定,孟成悅不怕死的問:“你還會走嗎?”

謝執洲看了她一眼,随即皺眉,嫌棄地別開臉。兩秒後,他又側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安靜了。

孟成悅莫名地望着他。

“孟成悅。”謝執洲突然勾住她的肩,和她打着商量:“你今晚跟我睡。”他神色疑惑,像是準備做什麽試驗。

孟成悅對他時不時興起的念頭很熟悉,大多時候他只是随口一說,過會兒就忘了,但如果是現在這種表情。

多半是認真的。

“我不走,今晚跟你睡,我自投羅網送上門讓你守着。”

“……”

她怕睡夢中被他掐死。

謝執洲低眸盯着她:“怎麽,不願意?小時候你又不是沒上過我的床。”

“少爺,您成年了。”

“你不是沒成年麽?”

“……”

“純蓋棉被睡覺,我不碰你。”

孟成悅不知道他這又玩的哪一出,但她只要一想到他衣服底下藏着的好身材就止不臉熱。

他們都長大了,哪裏還能像小時候那樣睡在一塊。

孟成悅避開他直勾勾的目光:“不行。”

謝執洲:“你經期提前了?”

“……”

他怎麽還記得被她染紅的床單!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孟成悅無語兩秒:“沒有。”她擡起頭,故作淡定:“我不想跟你睡。”

像是沒預料到會被她拒絕,謝執洲愣了一下,收回手,氣急敗壞地摔上房門。

他今晚說不上來的浮躁。

怕他犯事兒去找別的女生睡,孟成悅吹幹頭發後,搬了張凳子守在他房間門口。

守到裏面熄了燈才離開。

臨睡之前,孟成悅接到謝青瀚的電話:“悅悅,執洲沒在家嗎,怎麽打他電話關機?”

“在的,少爺今天心情不好,很早就回房間睡了。”

謝青瀚松了口氣:“那就好。你要盯緊他,別讓他出去惹亂子。”

“嗯,知道。”

謝執洲的叛逆期破壞力驚人,15歲那年差點沾上人命,幸好孟成悅在他身邊拉着他。

那件事一直壓在謝青瀚心裏,至今回想起仍是後怕不已。

孟成悅很慶幸今晚把謝執洲叫回來了,否則她會因為失職讓謝伯伯失望。她盡力做好謝伯伯交代的事,內心也會少一些虧欠。

這個月的零花錢到賬後,孟成悅立刻轉給了大伯母。之前媽媽做手術欠了親戚十幾萬。還完這個月的債,她身無分文。

飯卡裏還剩85塊8毛。

早上和晚上都在家裏和謝執洲一塊吃,不用花錢,只要解決中午那頓就好。這個月還剩26天,扣掉周末放假,每天能打四塊錢的飯。

足夠了。

中午食堂人很多,吳漫漫就排在孟成悅後面,看她又只要了一份米飯和青菜,想到她已經連續兩天只吃白飯青菜,本來想多買個雞腿分給她,看到她刷完卡的餘額。

原來不是沒錢,是在減肥……

孟成悅也發現她卡裏的餘額變多了,兩位數變成了四位數。

是誰充錯了嗎?她疑惑地端着餐盤找位置坐下。

“不用太感動,我只是不想看你吃不飽,瘦成猴子辣我眼睛。”謝執洲端着餐盤坐到她邊上。

他一來,旁邊兩張桌子都空出來了。

居然是謝執洲幫她充的。

孟成悅沒敢感動,謝少爺做任何事都是沒有章法的,他就是一時興起。

“我下個月還您。”

謝少爺沒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裏:“我給陳二狗也充了,又不是只給你一個人。”

孟成悅怔了怔:“銘幻哥也吃食堂嗎?”

“我哪兒知道。”

“那你……”

“充錢的事你少管。”謝執洲仍是那副拽上天的樣。

“……沒管,我就問問。”

謝執洲拿起一根筷子,挑剔地戳了戳盤子裏的雞腿燒鵝,一臉嫌棄:“這能吃?”他起身,準備拿去倒掉。

“少爺!”孟成悅忙搶過他的餐盤:“倒掉太浪費了,您要是不想吃……就給我吧。”

謝執洲放下餐盤,居高臨下道:“下午的課我會了,要忙別的去,沒事兒別找我。聽見沒?”

孟成悅知道他最近在幫着打理生意:“聽見了。”

走之前,謝執洲似是猶豫了一下,問她:“家裏還剩多少債沒還?要不要……”

“不用。”孟成悅打斷他,“謝伯伯每個月給我兩萬,已經很多了。而且平時吃的用的都是您買的,我再攢個半年就能還完了。”

謝執洲看了看她,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孟成悅嘗了一口燒鵝,醬料和脆皮很香,是她最喜歡的。明明很好吃,這位大少爺的嘴是真挑。

一扭頭,看見剛進來的孫敏兒和謝執洲錯身而過。孫敏兒叫了他一聲,接着又說了句什麽,食堂太吵,孟成悅沒聽清門口的兩人說了什麽,只見孫敏兒哭着跑出去了。

吳漫漫和其他兩個女生跟着追出去安慰。

吃完飯出去,幾個女生還在門口。

見到她,孫敏兒眼神怨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這種眼神孟成悅以前在宋美涵那見多了,很清楚是因為什麽。

她們都喜歡謝執洲。

而且都把她當成了情敵。

下午下課後,孟成悅又遇見了沈琰禮。

沈琰禮說他要在這邊考察兩個月,想找一位北城當地的導游,覺得她最合适,願意支付雙倍導游費。

孟成悅拒絕了。

沈琰禮給她的感覺太奇怪,她總覺得他藏着什麽秘密,是個很危險的人。

結果第二天傍晚,孟成悅又在老地方遇見了他。

這次沈琰禮沒有拐彎抹角:“你長得很像一個人,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關系。”他坐在輪椅上,擡起頭看她:“孟小姐,聊聊?”

孟成悅早猜到她有可能長得像他的熟人,但當他多次找到她,并親口說出來之後,她的心髒猝然顫了下,突然預感事情不像是單純認錯人那麽簡單。

眼前這個男人,會不會和她的親生父母有關?

她的思緒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如果親生父母找來了,她該怎麽辦,爸媽又該怎麽辦?

親生父母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還會想認她嗎?亦或者,他們壓根沒打算把她認回去,當初就是因為不想要她,才把她丢在孤兒院門口。

孟成悅只聽親戚說她是被爸媽收養的,但不清楚她是被遺棄還是自己走丢。

她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

無法說出自己家住哪裏以及父母的名字,說明她丢失的年齡範圍在三歲以下,嬰兒期都有可能。如果不是被遺棄,她那麽小,又怎麽可能一個人跑那麽遠。

想到這裏,孟成悅突然平靜下來了。

沈琰禮約的地方還是上次的農家主體餐廳。

包間裏很安靜,能聽見外面泉水的叮咚聲,桌上幾杯熱茶飄着白煙。

男人蒼白的手指搭在茶杯上:“臨城人愛喝早茶,淩晨六點鐘茶餐廳就坐滿了人。”他将茶杯遞給她:“剛才那杯是烏龍茶,可以提神醒腦。這杯是茉莉花茶,你們女孩子比較喜歡。”

“謝謝。”孟成悅低頭抿了一口:“很香。”

“喜歡哪一杯?”

孟成悅端起其中一杯湯色褐紅明亮的:“這個。是普洱嗎?”

“嗯。”沈琰禮眼神劃過一絲異樣,“我以為你會選花茶。”

“我媽媽喜歡。”

“看得出來,孟小姐和父母關系很好。”他這話有試探的意思。

孟成悅點頭:“嗯。”

沈琰禮頓了頓:“冒昧問一句,孟小姐在哪家醫院出生?”

他沒有遮掩,孟成悅也不回避:“我不是爸媽親生。沈先生,您說我長得像一個人,不知道那個人今年多大,家住哪裏?”

對方似乎很意外她會這麽直接,愣了一下,才說:“是我母親。”

孟成悅詫然。

沈琰禮的母親是臨城首富沈良崧的太太。

據說這位富太太精神狀态不好,鮮少在圈子裏露面,網上自然也見不到她的照片。

“沈先生,方不方便讓我看看您母親的照片?”

“悅悅!好巧,你也來這兒試吃啊?”

孟成悅轉頭,看見突然出現在包間門口的陳銘幻,以及他身後黑起一張俊臉的謝執洲。

謝執洲有身高優勢,那群少年就屬他最高,所以孟成悅的目光輕易就捕捉到了他。

但謝執洲并沒有看她。

他的視線落在她對座,沈琰禮的身上,眼神帶着刺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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