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

小穎跟了孟成悅三年, 從沒見她這麽慌張過。

這位大小姐永遠都是沉穩冷靜的樣子,連未婚夫出軌鬧上新聞她都毫不動容,仿佛這世上沒什麽事能把她壓垮。

大小姐來公司時才剛滿19歲, 面對咄咄逼人的公司元老, 她就那麽面不改色的應對, 沒過多久就把那群老頑固治得服服帖帖。

見她腳步匆匆走進辦公室, 小穎趕緊跟進去:“是談崩了嗎?”

“嗯。”孟成悅大口喝着水,不小心灑到領口, 她低頭擦拭,想起剛才在咖啡廳的事,她捏了捏扣子, 指尖發燙。

前任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那位大佬還是被甩的那個。可是怎麽看都是沈大小姐臉更紅。

小穎沒敢多問。

孟成悅擡起頭:“對了,我媽媽要是打電話來, 你就和她說我今天不在。”

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板有兩位媽媽, 整天打電話過來的, 那肯定是富豪媽媽沈太太。

小穎:“好的。”

孟成悅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跟母親相處。古卿岚太想讨女兒歡心,恨不得把擁有的一切都給她。

現在沈家大部分公司都登記在了孟成悅名下,她手頭已經持有二十多家公司的股權,這幾年她拿到的分紅就有上百億。

媽媽想讓她奪權,把沈家所有的不動産全部握在手中,這讓孟成悅很為難。

沈琰禮為沈家付出了那麽多,他的腿是媽媽撞斷的, 孟成悅覺得不應該虧待他, 她也一直在盡可能的替媽媽補償他。去搶原本屬于他的那部分産業,她做不到。

因此,她這段時間一直躲着古卿岚。

“悅悅。”沈琰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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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孟成悅放下水杯:“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你行動不方便,就別跑來跑去了。”

沈琰禮淡笑道:“新的假肢已經定制完成,過幾天就能安裝。”

孟成悅蹲下,拉了拉他膝蓋上的毛毯:“哥,我推你去樓頂透透氣吧。”

沈琰禮點頭:“好。”

到了頂樓小花園,沈琰禮問:“還記得幫你出庭作證那人麽?”

孟成悅點頭:“記得,劉大伯。他怎麽了嗎?”

沈琰禮示意她坐,“我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

孟成悅坐在旁邊長椅上,靜靜聽着。

沈琰禮說:“劉大伯告訴我,讓他來找我們的人,是謝執洲。”

孟成悅怔了怔:“帶證人跟罪證給你的,不是鐘仁嗎?”

沈琰禮:“是謝執洲。鐘仁只是代為轉告。”

自從那次謝執洲去棋牌室解決掉廟哥那幫人,孟鐘仁就成了他的小迷弟,兩人一直都保持着聯系。

孟成悅恍然。

難怪。

她被拐那條街早已經拆遷,堂弟竟然還能找到她奶奶當年玩牌那家店的老板,請他出來作證指控魏顯櫻。

半個月前開庭,魏顯櫻因拐賣兒童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如果是謝執洲做的,那就不奇怪了。他性格偏執,想知道什麽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答案才罷休。

她當年說了那麽多絕情的話,他還肯幫她……

這麽說,剛才在咖啡廳,他是還在為三年前她不肯跟他走那個事生氣,故意冷着她。

氣性這麽大。

孟成悅已經想象到接下來的合作,謝執洲會怎麽挑刺折磨她了。

三天後。

大會議室裏,幾十把椅子坐滿了人,馨蜜湖開發團隊正在讨論試業前的推廣方案。

甲方爸爸沒來,這讓原本精神高度緊張的職員們松了口氣。

老劉嘆氣:“幸好沒來。謝家那位大少爺,難搞哦。”

謝執洲的事跡業內皆知。二十出頭的年紀,兼顧學業的同時還能漂漂亮亮完成海外一個很牛的大項目,而且前後僅用了不到三年時間。

“正常,這種甲方都賊挑剔,能是好應付的麽。”

“聽說前陣子謝氏集團外派的員工全體頭禿,哀嚎聲一片。”

“得了吧,哀嚎到分紅就高高興興了。”

那批跟着謝執洲拓展業務的人,如今都在二環有房有車。奮鬥三年就成了打工皇帝,哪個打工仔聽了不得酸上個一兩句。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清脆聲有節奏地響起。

很快,年輕貌美的小老板走進辦公室。

員工們起身打招呼:“孟總。”

孟成悅微微點頭。

“大家坐吧。”小穎在孟成悅旁邊的位置坐下:“開始吧,鄭總,您先來。”

孟成悅開會話不多,大多時候是小穎代替發言。

大家都知道小老板不喜歡拐彎抹角,會議開始後便直奔主題。

“馨蜜湖針對高消費群體,普通網紅達不到我們要的效果而且容易拉低格調,大牌影星對四十歲以上商務男士并不具備獨特吸引力,因此,我建議選擇藝術家或運動員。”

“藝術家我同意,運動員我不同意。馨蜜湖是休閑度假場所,特點是‘雅’跟‘靜’,不貼合運動員身上的活力。”

“贊同。還是老鄭剛才提到的,藝術家更合适。”

“同時具備優雅與知性且擁有高級感的藝術家,我提議找淩見鹿。”

空氣安靜了兩秒。

老鄭給老劉遞眼色。

可惜老劉沒接收到,感覺有點兒冷場了,說的還更起勁:“淩見鹿是世界頂尖舞團領舞,獲得許多含金量高的榮譽,高學歷獨立女性,非常貼合我們的主體。”

老鄭差點沒翻白眼。

這老家夥平時就知道埋頭工作,連淩見鹿跟小老板是情敵關系都不知道!

會議室裏靜的詭異。

老劉後知後覺,推了推眼鏡,問:“是淩見鹿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黑料嗎?”

“沒有。”孟成悅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您繼續。”

老劉瞅了一圈,全是沖他擠眼睛翻白眼兒的。

他有些莫名,但還是繼續道:“相比大牌頂流,美女藝術家更能突出我們的品牌特點。尤其是淩見鹿,她最近參演的電影票房可觀,在國內知名度已經迅速打開,受歡迎程度不輸流量藝人。找她代言更能招攬藝術類從業者前往創作,從而吸引自媒體引流。當下自媒體的流量口碑都不可忽視。”

孟成悅第一個舉手:“投票吧。”

???

小老板居然帶頭給情敵投票!?

老板都舉手了,其他人也都遵從內心投了淩見鹿一票。

孟成悅掃視一圈,果斷道:“好,代言人定淩見鹿。”

其他人:“……”

不愧是坐擁幾百億資産的小富婆,賺錢面前,私人恩怨都得靠邊站。

“她有經紀公司麽?”孟成悅問。

提名之前,老劉已經讓手下人做過市場調研:“沒。這位白富美就是随便玩玩,合作需要找到她本人。孟總放心,我馬上想辦法拿到她聯系方式。”

孟成悅:“不用,我有。”

……

散會後,沈琰禮叫住她:“跟我來。”

孟成悅知道他要說什麽,先一步開口:“淩見鹿是最合适的代言人,我不能因為個人原因就去否決好的提議。”

沈琰禮只問:“你真的不在乎他麽?”

這個問題他問過兩次。

第一次,孟成悅內心猶豫了幾秒。

這一次,答案幾乎是立刻就冒了出來。

可是沒有用,她已經錯過了謝執洲最想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都過去了。”

沈琰禮沉默兩秒:“我還沒說他是誰。”

孟成悅:“……”

馨蜜湖項目最開始是沈琰禮主動找的謝氏集團合作。當時他初來乍到,需要謝氏家族在北城的背景,謝執洲正好接手家裏的生意。

本以為這位玩世不恭的大少爺不會同意跟他合作,沒想到謝執洲對項目很感興趣,看完合同後,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敲定了幾個億的投資。

沈琰禮至今記得謝執洲簽約時說的一句話:“這地方好,煩人精肯定喜歡。”

當時他沒多想,只當是少年不知人間疾苦,拿着父母的錢亂撒哄女孩子開心。

如今想來,那不正是男人一生中最赤誠熱烈的獻禮麽。

可惜這種沖動常常以失敗告終。

沈琰禮斂眸:“代言人的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沒必要為了其他人委屈你自己。”

“好。謝執洲開會沒來,跟我約的四點,我再聽聽他的意見。”

“嗯。”沈琰禮轉過輪椅。

“哥。”孟成悅叫住他,蹲在輪椅旁邊:“媽媽找了我十多年,很想補償我,所以有的時候會偏向我一些,你不要多想。”

沈琰禮對古卿岚其實有着特別的感情。他生下來就被誤診有心髒病,親生父母遺棄了他。從有記憶開始,他就生活在孤兒院。因為性格孤僻,看上他五官有心領養他的好心人最後都選擇了他的同伴。

後來他的年齡超過十歲,就沒什麽人願意領養。

再後來,他被孤兒院裏的大人猥亵,那個人差點被他殺死。

他被送進看守所,又被送往兒童康複中心,最後徹底無人問津。

直到遇到沈家夫婦。是古卿岚選中了他,把他接回家,讓他終于有了家。

他一直叫她母親,因為古卿岚不許別的孩子喊她媽媽。

她說:“你是我給悅悅養的哥哥,從今以後你的一切都會是最好的,但你永遠記住,你擁有的一切都是妹妹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妹妹。”

他能有家就已經很感激了,絲毫不在意幫妹妹做事。

直到12歲那年,他碰了妹妹的照片。母親用憎恨的眼神瞪着他,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進冰涼的泳池水裏。

後來他才知道,妹妹丢了。

原本他是恨那張臉的。那個有恩于他又極其殘忍碾斷他雙腿的女人,他恨極了。看到極為相似的一張臉,他失控了。

他心想,那個女人讓他失去雙腿,他就讓她永遠無法見到親生女兒。

可是後來他落水,少女毫不猶豫跳下來救他,水漫過心髒,窒息感襲來,掙紮時,再看少女的臉,又覺得不像。她沒有那個女人驕縱。

她小心翼翼地活着,與過去的他一樣。

同樣是寄人籬下嘗盡疾苦的人,何苦再去為難同類。

可是現在,他這麽多年的努力都将被清零。

他已經是個殘廢,經不起任何失敗。

手突然被握住,孟成悅有些茫然:“哥?”

沈琰禮拉着她的手,看她時,依然是那種掙紮痕跡很重的眼神。

“你姓孟,而且你我沒有血緣關系。”

“可我把你當哥哥。”孟成悅用力掙脫他的手。

她是練過的,沈琰禮身體虛弱,哪裏經得住她這麽大力一甩。

輪椅被甩得往旁邊轉,眼看坐在上面的男人就要側翻出來,孟成悅急忙撲過去摁住扶手。

她動作太快,滾輪受力慣性後退,她也被帶得向前傾,她沒站住腳,一條腿滑跪在椅子上,沈琰禮下意識擡手扶穩她。

“悅悅,謝總來——”了。

見到辦公室裏的兩人,小穎整個人呆住。

孟成悅倏地擡頭。

謝執洲面色鐵青。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孟成悅正好坐在沈琰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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