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意相通
跟劉彰一起住的好處是，早上可以坐他的車去公司。兩個人一起去便利店買關東煮，宋秦一站在冰淇淋櫃子前挪不開腳。“彰，我可以吃巧克力味嗎？”
“你是不想活了嗎？”劉彰提溜着宋秦一的領子把他拽走。
在電梯裏，宋秦一咬着一顆牛肉丸，怯生生地問劉彰：“昨天我打得那麽差，他們會不會更讨厭我了？”
劉彰使勁點頭。“是啊，他們昨天晚上拼命給我打電話，叫我趕緊換個ADC。我也想換啊，可惜現在不是轉會期。”
宋秦一難過得不想說話，又往嘴裏塞了一粒蝦餃。
一走進訓練室，隊友們立刻圍上來。宋秦一還在吃蝦餃，說不出話，吓得連連後退。眼看二筒伸手過來，宋秦一痛苦地閉上眼睛。
“萬哥，多虧你昨天拖住打野，我們才能贏的。”二筒一把摟過他的肩膀。“網上那些噴子都沒長腦子，你千萬別因為他們生氣。”
“是啊，”SNOW幫腔，“又不是每個打野都是U8陪練，萬哥分分鐘吊打好嗎。”
嘻哈少年卡索眨眨眼睛。“一群沒長眼睛的敢欺負萬哥。等預選賽打完，我去寫歌diss他們。”
就連一向話很少的子奇也拍了拍宋秦一的肩膀。“我們都覺得你特棒。”
本來在電梯裏被劉彰吓唬時，宋秦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蝦餃還沒吞下去，眼眶已經紅起來。宋秦一拼命睜着眼睛，一下也不敢眨。因為性格內向，從前在學校裏，他也幾乎沒有很鐵的哥們兒。只有在U8的那段時間，他曾經短暫體會過屬于一個團隊的歸屬感。真的是很棒的感覺。
“好啦，大家先坐好，我們開個短會。”劉彰把他們趕回各自的位子。“昨天的比賽是WRC的第一場比賽，雖然現場出現了一些臨時狀況，但是每個人都盡最大努力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們也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但是，”劉彰話鋒一轉。“我們仍然要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外面的很多聲音，會把昨天我們遇到的問題單純地歸咎給Q-ONE。作為一支專業的戰隊，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明白，并不是秦一不夠好，而是我們每個人都不夠好。”
“正因為其他區域不能給對方帶去壓力，正因為其他人不夠強，正因為人人都知道秦一是我們唯一的王牌，他們才會讓打野盯準秦一不放。”劉彰把昨天的鍋平攤到每個人頭上，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大家靜靜聽着，反思着自己的不足。“我不希望WRC是靠Q-ONE一個人撐着。我希望你們五個人，每個人都是WRC的王牌。話不多說，下一場的對手是從常規賽降級的BLK.，我們一定要贏。開幹。”
劉彰一拍桌子，隊員和陪練同時帶上VR眼鏡，分析師們打開設備，開始了新一輪備戰。
在游戲裏，宋秦一明顯感覺到，每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了。漫長而沉重的訓練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但是昨天的那場比賽重新整頓了這只年輕的隊伍，幫他們找回了游戲和競賽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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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飯時，二筒第一次約他：“萬哥，去吃螺蛳粉嗎？”
宋秦一回頭看劉彰，劉彰笑着擺擺手，讓他快去。
五個人第一次一起吃飯，竟然去了街邊衛生情況一看就不怎麽理想的螺獅粉店，點了五個大碗。
“萬哥，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二筒真誠地說，“你是金主爸爸花大錢引進的，我是自己打海選，擠破了頭才選進來的。剛知道我能給你打輔助的時候，我在家裏開心得哭了一場。結果你平時話也不說，也不笑，我都不敢來跟你說話……”
SNOW也點點頭。“我們其實都挺自卑的，害怕你特別看不起我們。”
“我不自卑啊，我可是全中國最帥的打野。”卡索洋洋得意。
“去你的。”子奇用胳膊肘頂了頂他。“你跟你粉絲的那些破事兒，可千萬別讓老大知道。”
宋秦一用筷子撥弄着碗裏的豆腐皮。“對不起……我只是不太會跟人相處。我真的覺得你們都很好。”
“昨天晚上我們都快急死了，”二筒說，“老大又不許我們聯系你，說要讓你好好休息。網上那些噴子真的太惡毒了，如果是我被那麽說，可能都忍不住自殺了。”
其實昨天晚上跟岳楓打完電話，宋秦一就上小號打游戲了。他很久以前就關閉了好友申請和局內聊天，根本不知道網友到底說了什麽。
宋秦一想到劉彰早上的話。“劉彰還跟我說，你們都想換個ADC呢……”
“放屁吧，我們都快擔心死了。”二筒說完髒話，又趕緊捂住嘴。
“你就是最好最好的ADC，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好了。”子奇說。這個大個子上單平時很少說話，到了關鍵時刻，又比誰都更真性情。
“對，”卡索每次一點頭，滿頭的小髒辮兒都跟着一起晃，“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們四個就只認你。”
“謝謝你們。”宋秦一的眼睛又紅了。“我也很喜歡你們，很喜歡WRC。希望我們能長長久久，一直一起走下去。”比起網上那些不認識的人怎麽看自己，宋秦一更希望有一天能保護好自己所珍視的人和事。他再也不想投入許多情感，卻又換來又一次隊伍解散，相忘于江湖。
“萬哥你這麽說，怎麽感覺我們要結婚了。”SNOW吐槽。
一群人哈哈大笑。“來，”二筒端起面前的螺蛳粉，“我們以螺獅粉代酒，慶祝我們五個人終于心意相通。祝WRC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幹！”
五碗螺蛳粉彼此碰撞，濺出又臭又香的汁水。
五個人勾肩搭背回到訓練室的時候，劉彰攔在門口不讓他們進去。“別訓練了，你們給我滾回去洗澡！”
二筒一臉驚喜：“真的不訓練啦？下午放假嗎？”
劉彰氣得一巴掌拍在他頭頂。“放個屁的假啊！趕緊洗個手漱個口滾回來訓練！”
一周的訓練順利結束，小夥子們進步神速，劉彰決定獎勵他們一個久違的雙休。周五下午，二筒又在攢飯局，邀請宋秦一去吃燒烤。
“年紀輕輕的，就不能多吃點健康食品？”劉彰拍二筒腦門兒已經拍成了日常。“秦一不去，我倆有事兒。”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想獨占萬哥！”二筒攥着拳頭，氣呼呼地沖他喊。“萬哥是我們五個人的萬哥！”
劉彰冷笑。“你小子還想跟我競争？你們萬哥的貓還在我手裏呢。”
為了大龍，宋秦一只好忍辱負重，乖乖跟着劉彰走了。臨走，二筒還戀戀不舍地抱着他。“萬哥，你千萬別把我們忘了。”
劉彰逮着二筒又是一頓胖揍。“兩天假嫌長了是不！”
走到停車場，劉彰才問宋秦一：“你想不想去看看上次那個小男孩兒。”
“哪個？”
“跟蹤你的那個。有警官聯系我，說他想見見你，跟你道個歉。”劉彰打開車門鎖，宋秦一坐上副駕。
“不是應該跟楓哥道歉嗎？”宋秦一想起當時電梯裏滿地的血，和岳楓身上縫得醜醜的，像兩條蜈蚣一樣爬在胳膊上的疤。
“他倒不是想私下和解，真的是我肯定第一個反對。自己做錯了事，就要承擔代價。但是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解開你和他的心結。你們未來的人生都還很長。”劉彰語重心長。
“好。”宋秦一答應了。
在派出所見到的男生，已經徹底沒有了那天的瘋狂和暴戾，只是一個消瘦憔悴的年輕人，穿着不合身的囚服，手腕上挂着明晃晃的手铐。男生一見到宋秦一，眼淚立刻從毫無神采的眼睛裏湧出來。“Q-ONE，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他雙腿一彎就要往地上跪，好不容易才被兩邊的警官扶住。
“我真的太喜歡你了，一直都喜歡你……看到你輸成那樣，我真的接受不了……”男生一直在哭。“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是我太沖動了……”
宋秦一看着男生泣不成聲，心裏也不好受。如果那天他劃傷的不是岳楓，而是自己，宋秦一也許真的會心軟原諒他。
哭了幾分鐘，男生終于平複了一些。“Q-ONE，我真的希望你越來越好……你一定要越來越好。”
“我會的。”宋秦一答得篤定。“但是，我們本來就是彼此獨立的人。不管我活得怎麽樣，不管我是輸是贏，你都要過好你自己的人生。游戲和電競都不是人生的全部。要對你負責的人，是你自己。”
宋秦一每說一句話，男生都哭着點頭。“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改造。Q-ONE，你一定要不要恨我。”
“我不恨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好自己的人生。”宋秦一努力克制着自己安慰他的沖動。只有眼淚，才能讓他将這一刻的悔恨記得更清楚。
回去的路上，宋秦一一直沉默不語。劉彰在路口等紅燈，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剛才說得挺好的。”
可是岳楓身上的疤會一直都在。那個總是溫柔笑着關心他的人，會有兩只醜陋的蜈蚣，一直爬在他的皮膚上。一想到這裏，宋秦一心裏就很不爽。
“之前那場比賽的贊助商送了兩張游樂園門票，你明天出去散散心吧。”劉彰換了個話題。
“你去嗎？”宋秦一問。
“我頭發都快白了，去什麽游樂園啊。”劉彰自嘲道。
“那我一個人去嗎……”
“你也是二十一二三四五六歲的人了，連個約會對象都沒有嗎？”
說到約會對象……宋秦一倒還真想到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