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雪連續下了好幾天,終于轉晴了,瓦藍瓦藍的天空映着紅牆金檐皚皚素雪,煞是好看。
而這宮裏情況就像天氣,總算一天一天好轉了。
首先是老皇帝的傷勢,他意志力确實是過人的,終于撐過了術後最難熬那段時期,腿傷和精神狀态都開始呈好轉趨勢。
腿也不再捂得嚴嚴實實了,蘇瓷察看過:“膿潰已止,傷口開始生肌愈合,引流管可以拆除了。”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老皇帝已經可以在太監宮侍的攙扶下站一會甚至走兩步了。
至于小趙王,很幸運,他不需要二次手術。
在第一次手術完成後清醒的第二天,他在乳娘宮人的幫助下嘗試各種姿勢,除了傷口,沒有感覺腹部出現明顯痛點,小孩躺在寬大的紫檀大床上,蒼白的臉色露出腼腆的笑,小小聲說:“有勞蘇大夫。”
趙王妃更是握着蘇瓷的手千恩萬謝,還專門準備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當賞賜。
蘇瓷笑笑:“小殿下按時用藥,內外兼服,如無意外月餘傷口便能基本痊愈,三月痛感完全消失,等拆線後,也不妨坐起讀書了。”
來看望小趙王的人不少,不過一律到大門前止,都被攔截了下來,宮牆外人流不絕,宮牆內靜悄悄的,只看見臺階縫隙的一點點殘雪,侍候的宮人上下都輕手輕腳的。
那天的坤國舅和坤皇後已經不見影蹤了。
蘇瓷常來,也沒見長秋宮遣宮人來送過什麽東西。
不過她不吭聲,哪怕趙王妃說到激動時會帶上兩句,她也從不搭茬,除了有關病情必須說的,一律不聽不說不問,最多保持微笑,十分自覺進入工具人角色。
至于蘇瓷再次見到坤皇後坤國舅,是在元宵宮宴上。
……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皇帝的腿了已經好了六七分,他甚至不用旁人攙扶,走慢點,自己已經可以站起來走上個百來米不帶停歇的。
可以說是非常之好!
眼見痊愈在望,心頭大石去了一塊,那皇帝心思自然是回到朝堂政局上面去的。
要知道老皇帝先前傷勢急轉直下,急病亂投醫,命心腹悄悄搜羅民間名醫,動作略大,有所察覺的人并不算少的。
加上銀沙軍饷案的後續諸王暫時達成聯手協定擰作一股,再加上宮中小趙王這一茬,這段時間朝堂上下可謂表面平靜,實際暗流洶湧人心蠢動。
如今老皇帝既然好了,那他當然是要強勢現身人前的,以昭示他的安然無恙,讓一切揣測流言不攻自破!元宵宮宴就是一個非常适合的場合,所以今年的元宵宮宴格外盛大,凡在陪都的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及宗室,皆可攜眷參與,元宵賞燈,共度佳節,君臣同樂!
蘇瓷也被特地恩典出席了,雖然她不大想去,但這個恩典砸下來,她也只有僵笑着謝恩了。
蘇瓷近來在宮裏還有點小紅,皇帝這個恩典一下來,很快就有出席宮宴的衣服趕制送過來了,而且還非常貼心,女式,但并不是那種眼花缭亂的妍麗宮裙,而是比較典雅素淡、糅合了男式襕袍元素那種簡潔青色小袖衫。
這宮裏果然個個都是人精啊,還別說,蘇瓷對這衣衫還挺滿意的,她比來比去,又換出來給楊延宗看,忍不住贊了幾句:“你別說,這衣裳還挺好看的。”
她頭上紮了兩個纂兒,沒有用釵環,只在鴉青長發裏頭纏上兩串珍珠一起梳頭,她年輕,唇紅齒白,穿着厚厚蓬松的銀狐毛兜帽大鬥篷,在雪地裏踮腳蹦跳走過來,臉看着更小更純稚嬌俏妩媚。
楊延宗牽住她的手,今日宮中大宴,德慶宮門前宮人太監來往穿梭不斷,他拉着她的手稍稍避開人流,道:“宮宴上不必驚慌,只管吃喝即可。”
如今宮內外,确實有不少人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但大局已定盯着她也改變不可什麽,那是宮宴,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不管怎麽暗流洶湧,都不會怎麽波及到她的。
而且據楊延宗判斷,挾皇帝龍體大愈的确切“大喜消息”,今夜的元宵宮宴,應該會歌舞升平“一片和樂”的,有能耐不會挑釁皇帝當出頭鳥成為殺雞儆猴那只雞,沒能耐的不用說都會閉緊嘴巴,這麽些年下來,大咧咧沒點成算的也早就下馬回家了。
唇槍舌劍意有所指肯定有,但大家必定會适可而止。
蘇瓷點頭如搗蒜,這個不用說的,她肯定不會瞎比比,希望這頓胃疼飯不至于過分胃疼。
阿米托福!
……
這元宵宮宴總體來說還是沒有太大岔子的,是有一點點意外情況發生,但很快被蘇瓷扒拉過去了,問題不大。
她和楊延宗來到宮宴舉辦的永樂大殿外,然後兩個人就分開了,孫時平提前過來吩咐小太監見了她,還派人親自引她入席。
——自從老皇帝傷情好轉,這位太監總管對她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
永樂大殿金碧輝煌樂聲悠揚這就不必贅敘的了,這麽一大堆人,就自己一個沒官沒職也不屬高官家眷公主郡主範疇的,低調是必須的,然而蘇瓷入座後,卻發現自己位置有點微妙。
她先眺望了下,楊延宗坐在斜對面席位,武将那一塊,距離還挺遠的,人又多,連臉都看不大清了,她就乖乖端了盞茶啜着,腦袋不動,眼睛左右溜溜觀察。
然後老皇帝就來了。
“陛下駕到——”
整個永樂大殿內外人頭熙熙攘攘,聞聽靜鞭聲起嘩嘩站起,那明黃色的玉辂禦辇自自禦道登上臺階直抵永樂宮大門,“咯”輕微一聲降下,精繡九龍騰雲紋的簾子一層層掀開,老皇帝頭戴帝冕一襲赤色滾明黃鑲貂冬朝服站了起來!
他緩步下了禦辇,一步接一步,步履不算快,但絕對穩健,自大殿穿行而過,一路直上玉階,在髹金九龍大椅上坐了下來,“衆卿平身。”
聲音緩沉,不虛不浮。
并未半點弊病垂死的跡象,卻如舊日一般老當益健。
底下很多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眼神變得晦暗莫名,百聞不如一見,再多的消息來源,也不親眼一見來得振撼。
有四王、有六王七王,還有其他的文臣武将,大家低垂着頭,遮住了眼底乍變的神色。
群臣山呼萬歲,接着被叫起身,重新入席,簡潔的開場白後,絲足聲起,舞姬翩跹進場,随樂聲搖擺腰肢。
宴席開始了,舞姬也很漂亮跳得很好,但并沒有多少人真留意臺上的舞蹈。
蘇瓷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多了,她剛才看過,該來不該來的都來了,頭頂的龍首鎏金鳳椅上,端坐着一襲金紅百鳥朝鳳宮裙耀眼豔氣勢淩然的坤皇後,她冷冷掃了蘇瓷一眼;蘇瓷對面還有坤國舅,這位已經看不見一點那日的狼狽了,微微帶笑,坦然而坐,眼神幽深,和一衆重臣高官坐在一塊,他是閣臣,而內閣首席左丞馮太師須發皆白,微微阖目坐着,仿佛什麽都聽不見感覺不到,專心聽曲。
真是千姿百态,至于四王六王七王那邊就不用說了,六王臉色尚可,雖老皇帝詐屍他不願見到的,可是他現在也沒有一舉力克二王和坤氏等成功的必勝把握,想想勉強接受,另楊延宗和蘇瓷算他的人,所以他臉色還行。
相較而言,世子面色就差遠了,他勉力克制,才沒有露出異色來,但仔細看看,依然能看清他眼底濃重的陰霾,握杯的手指關節用力得泛白。
這些都沒什麽讓人意外的,讓人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見了季承檀。季承檀也來了,就坐在他哥季元昊身後,察覺蘇瓷看過來,用一種飽含思念壓抑痛苦的蘊含的充沛情感的眼神看着她,看得蘇瓷一個激靈,雞婆疙瘩都出來了。
——原來季承檀當日在獵場被她一番含蓄委婉又意思到位的質問他沒責任沒擔當肩負不起兩人将來的分手指責打擊到了,之後居然痛定思痛,支棱起來,放下書本,主動提出要跟着兄長出門學着做事,他兩次春闱都沒中,季元昊考慮過後,最後同意了他的請求。
——原本他不想弟弟攪合進這爛泥潭的,可現在水越來越渾,一旦覆巢,只怕季承檀蹲在家裏不出門也沒法幸免,索性就答應了并把人安排到一個合适的位置上,有空就指導一番。
所以季承檀現在已經是官身了,任的戶部筆帖式,一個品階低但有很多有前途前輩的位置。
蘇瓷不和人搭讪,總不能枯坐,于是捧着茶水啜裝作專心賞歌舞,不知不覺啜了兩杯,等宴席過半跟着大流一起去偏殿更衣,她還特地叫的孫時平剛才叫來引她入席的小太監幫她帶路。
但誰曾想季承檀這丫的,居然竄進女廁院子裏的,蘇瓷擦着手走出來時被斜楞裏一只手拉進常青花叢中,差點吓了她半死:“你他媽的是不是有毛病!!”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嗎?
季承檀被她罵得一愣,半晌急聲:“二娘,二娘對不起,我就只是有話想和你說,……”
蘇瓷有點煩他,她從小長輩言傳身教,人啥沒有就不能沒有擔當,自己要有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的能力,不管男人女人,季承檀這款恰恰有點觸她的雷,再加上這人反複夾雜不清,她一見他就下意識煩躁。
她說:“我已經定親了,等出宮回家就成親。”
這個季承檀知道,所以他才難受,“……二娘,我……”
“行了行了,別我了,你要是真為了我好,就別再來找我了,你知道的,他脾氣可不好。”
季承檀低頭深吸一口,擡頭:“那他待你好嗎?”
“爹媽選的,總有好的地方,行了,不說了,這可是宮裏!我忙着呢,你也趕緊回去吧,這地兒不是你待的,萬一被人逮住麻煩可就大了。”
可別為了愛情,再賠上自己的小命。
蘇瓷兩三下抽回自己的手,趕緊把這家夥扒拉開來閃出花叢,整理一下衣衫,出院門對小太監笑了笑,然後就一起回去了。
不過這季承檀煩人是煩人了點,但相比來說還是屬蚊子的,嗡嗡嗡讓人煩躁但沒啥殺傷力,這插曲扒拉開去也就過去了。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卻不是她輕易能扒拉過去的。
蘇瓷剛入席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的座次有點微妙。
原來,她以為自己是會被安排坐在楊延宗身邊,畢竟兩人是一起來的,而她是他的未婚妻。
可到了永樂大殿以後,卻發現兩人并不是坐在一起的。
這也就算了,畢竟楊延宗官身,坐到武将那邊也挺合适的,這并沒什麽問題。
但落座之後,她稍稍觀察,卻發現自己被安排在一衆官眷和宗室子弟們的席位之間,距離後者很近,就僅僅隔着一個過道。
她左手邊距離最近這七八個宗室子都正當年輕,并且有幾個相貌還相當不錯,經過歷代美女優化基因的少年青年們大多生得相貌堂堂風流俊俏,并且他們挺熱情挺自來熟的,時不時就和蘇瓷答話,貌似十分友善并對她很好奇。
蘇瓷:“……”
蘇瓷之所以會喝這麽多茶水,這個是最重要原因,她得把嘴巴占住,才能少說話。
她嗅到一種微妙的味道。
這讓蘇瓷心裏有點惴惴,這讓她根本就沒心情和季承檀這家夥廢話,兩三句就快速打發走人了。
……
元宵宮宴結束,已經将近午夜了。
好些天沒下雪了,但氣溫還是低,檐頂瓦蓋的積雪被清掃的幹幹淨淨的,僅餘縫隙一點點白色,在魆黑的寒風時不時簌簌被吹下來一點。
蘇瓷剛站起身跟着左片席位的人一起離場,走不了兩步,有個宮人過來,“蘇姑娘,陛下宣召。”
這個宮人很臉熟,是和孫時平一樣是皇帝身邊的掌事姑姑,姓徐,老皇帝手術後她也伺候在左右,身邊是毋庸置疑的。
蘇瓷有一種第二只靴子終于要掉下來的感覺。
午夜,黑魆魆的,寒風呼嘯穿過偌大的漢白玉廣場,持刀執戟的禁軍伫立一動不動。
上陽宮內并沒有點了很多燈,只龍椅和中央位置三四支蠟燭,昏暗四面八方包裹着中間這一點不算明亮的光團,老皇帝倚在皇座上揉了揉眉心,他多少碰了點酒水,淺酌,但回來還是第一時間催吐了,此刻正在宮人伺候下喝一盞蜜水。
蘇瓷進來,規規矩矩跪地問安,皇帝并未停止他喝蜜水的動作,蘇瓷就不吱聲。
許久,他那盞蜜水終于喝完了,老皇帝揮了揮手,宮人福身無聲捧着蜜盞退下,老皇帝斜倚在皇座上,撩起眼皮,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端詳兩眼底下安靜跪着的年輕女孩。
良久,他哼笑一聲,聲音有些酒後的暗啞,聽起來更添了幾分深沉莫測,“起罷。”
老皇帝坐直身體,沒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清楚青黴素的療效了,相同的刀砭之法,太醫院那群禦醫太醫只要能學肯專研,熟能生巧,也不會差。
最後他能康複,那注射的藥物是關鍵。
這個蘇氏稱之為“青黴素”,說是從一些黴菌裏偶然提取的,理論也不是她的,是她那已經不在這人世的老師發現并開頭的,她只是跟着後續研究下去,占了前人便宜。
老皇帝倚在靠背上,問:“你那藥物,能大批量産嗎?”
蘇瓷眉心一跳,回:“禀陛下,這培養提取過程過于複雜,并不能。”這也确實是事實。
“是嗎?”
老皇帝有點失望,食指點了點扶手,聲音沉了幾分:“那法子呢!”
蘇瓷眨眨眼睛,很配合主動提出要了筆墨,将表面的制作流程寫了下來。
當然,她敢保證,不告知關竅她不親自手把手教,是絕對沒有人能夠成功制備成功的。
只可惜,有可能會死一批死囚了,不過砍頭也沒舒坦到哪裏去就是了。
她寫完之後,小小聲說:“臣女到現今,也不敢說掌握了制備關竅,時好時不好的,耗時甚巨,卻最多十之一二能成,臣女每每用牲畜試驗過後,才确定是否成功。”
她死活不松口,老皇帝問了幾次,她樣子看着惴惴不安,但還是咬死了這個說法。
最後老皇帝讓她回去了。
……
回到德慶宮,後背衣裳全是汗濕的,蘇瓷拆了頭發,要宮女打水來洗澡。
人出去了,她披散頭發在浴室來回踱步,怎麽辦怎麽辦?她感覺,事情要脫軌了!
再不采取措施,她很可能就回不去了!
媽呀,不要啊!
“該死的季元昊!”
她狠狠咒罵,蘇瓷已經從楊延宗那裏知道了季元昊和世子搞的事情了。
——她當初最怕就是這一點,否則也不會一直緊緊靠着男主。
有楊延宗,楊延宗頭頂還有個六王,本來該是安全。
艹,但誰想這個姓季鼻子就是屬狗的!
蘇瓷累癱,但根本站不住,來回踱了幾圈,等宮人領着大力太監擡水進來,她勉力維持鎮定,浴桶注滿水,她趕緊把人打發了,來回走了一圈,夜很靜,忽聽見西配殿浴房背光那面牆窗戶“咯”一聲很輕微的響動。
“誰?”
她屏息,半晌壓低聲音,“有人嗎?”還是風?
“是我。”
一個帶着幾分天然淡淡漠然的熟悉聲音,那窗棂子無聲動了一下,不知他怎麽弄的,這在裏頭關得嚴嚴實實得檻窗,被一拉而起,楊延宗跳了進來。
他一身緊身中衣,外面深褐色的背心軟甲,外袍不在身上,一襲類似夜行衣的裝束。
他很高大,往那一站,感覺空間都狹小了幾分。今夜的楊延宗感覺格外迫人,那雙幽黑瞳仁深不見底,沉甸甸的,給人一個很強勢很壓迫的感覺,又似标槍出鞘,比平時更危險更悚人。
蘇瓷小心翼翼開口:“怎麽了這是?”
楊延宗慢慢擡眼,盯着她的臉。
……
蘇瓷都察覺到的微妙,楊延宗又怎會察覺不到?他的感覺只會更早更直觀。
從前幾天開始,他就察覺德慶軍的護軍換了些人,表面是正常輪值調動,但實際人卻多了。
多的那部分,都在他那邊。
西松東緊,蘇瓷住西配殿,而他住東配殿。
并且,護軍以宮禁規條細化為名,有意無意阻隔不允許他去西配殿,正确說法,應該是不允許他直出直入蘇瓷的閨房。
而蘇瓷這幾天格外忙碌,所以她沒能察覺。
離開永樂大殿,黑魆魆的天,寒風呼嘯,他與一個面貌平常的小太監擦肩而過,對方往他手裏塞了一個小紙團。
到更衣的偏殿打開一看,他冷笑一聲。
這是六王之令,詳細詢問他皇帝及小趙王的情況,以及還有一項其他指令。
楊延宗和蘇瓷不同,蘇瓷就專心搞治療就行,其他事情都被楊延宗擋下了,她并沒察覺其他東西,而楊延宗,卻一直浸沉在種暗流洶湧之中。
楊延宗垂眸沉思片刻,抽出腰扣中一枚短尖的炭筆,飛快書寫完畢,然後塞在窗臺的縫隙裏,無聲離去。
——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外頭六王虎視催促,內有老皇帝洞察若明,而後者更是将直接将主意打到他未婚妻的頭上去了。
——也不能說打主意,這麽形容不大恰當,人家是天下共主,居高臨下的九五至尊,老皇帝只是做出一個在他眼裏理所當然地的決定罷了。
哼,但這個決定,卻能直接改變別人的終身,還打破了他的許多部署安排。
奪妻!
楊延宗冷冷一笑。
該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楊延宗身手确實高絕,他佯裝醉酒,回到東配殿就睡下了,悄然而起,竟避過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禁軍,無聲來到蘇瓷浴房。
蘇瓷問他怎麽了?
他慢慢踱步,來到她的面前,慢慢擡眼——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蘇瓷仰頭,和他對視着,他今夜這雙幽深眼眸,如同一頭關在籠子裏的兇獸,下一刻就能吞噬一切。
浴房很安靜,蘇瓷咽了咽。
她隐隐約約是有點明白的,所以當楊延宗伸手摟住她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她有點緊張,但又不是很緊張,總覺得這變化讓人無語又無言。
她咬了咬唇,眨眨眼睛盯着他。
這,這是要生米煮成熟飯嗎?
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