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昨天下半夜下了點小雨,天未亮就停了,一大清晨早春黃莺在枝頭吱吱喳喳,聲音婉轉又清亮。

蘇瓷伸了伸懶腰,昨夜炭盆子漸漸熄了,這久未住人的房子到底帶幾分寒,她本來嫌熱的,但睡着睡着就滾到楊延宗懷裏去了,趴着兩人抱着睡到天亮。

楊延宗常年警醒,從不睡懶覺,今天算是難得一見的特殊情況了,平時這個點他已經練劍回來了,這會躺在床上,撚着蘇瓷的兩縷頭發不疾不徐把玩着。

沒多久,蘇瓷也醒了,陌生床總是睡着不那麽沉的,她眼皮子還沒睜開,就嘟嘟囔囔,楊延宗挑眉一聽,什麽鳥啊一大早吱吱喳喳吵不吵之類的話,蘇瓷搓了搓臉,就醒全了。

兩人昨晚酣暢淋漓,夜半梳洗過後再相擁睡下,如今身上寝衣整齊,不過體溫是混合在一起的,清晨人懶懶的,連楊延宗都比平日所見少了些漠然和淩厲,烏黑且粗硬的長發披散在新枕上,讓他眉目看着比平時更溫和一些。

蘇瓷手欠,戳戳點點,差點撩起真火被他按着再戰一場,她尖叫笑着求饒,這男人馬力驚人,鏖戰半宿一點疲态都不見,人精神奕奕的,她就欠點,不妨礙行動但有點地方感覺還是有些酥酥軟軟的,今天是婚後第一天,要敬茶和楊家人見面的,可不能再鬧了。

楊延宗也知今早有正事,見這丫頭服軟求饒哼了一聲,才緩了緩,放手松開她。

他直接翻身下床,掬冷水洗了洗臉,看得蘇瓷牙疼肉疼,這放了一宿的涼水得有多冰啊。

兩人婚前就已經很熟了,甚至已經連那啥都磨合過了,自然和普通的半陌生夫妻不一樣的,兩人醒後打鬧了好一會兒,聽到院外有人聲走動,這才起身。

楊延宗卸下寝衣換上緊身裏衣,眼睛一瞥見蘇瓷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他,那兩只腳丫子還翹着在身後動來動去,他挑眉:“過來。”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過往他很多次說說她,譬如擺食盒遞個什麽東西,她總用“那不是還沒成婚嗎”來堵他,那行,現在成婚了,伺候男人穿衣打理易容那也是婦人本分,來吧!

他擡下巴點點木桁上熨好挂直的衣裳,挑眉示意蘇瓷趕緊幹活兒別看熱鬧。

蘇瓷肯那麽聽話就不是她了,她笑嘻嘻說:“可是我不會呀!”

她眼珠子一轉,跳下地抓住一條腰帶,舉起來笑眯眯說:“我給你系腰帶好了。”

她赤腳,踩在地上冰,說完就嗷嗷叫跳回床上去。

楊延宗套上中衣內甲外衫,她再次跳下床趿上鞋子,給他系腰帶,系腰帶又不給好好系,故意使勁勒了一個死緊,楊延宗佯怒,抓住她往床上一扔跨上去擒住她,蘇瓷尖叫連連使勁打滾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頭發亂得像個瘋婆子似的。

楊延宗十分嫌棄她這個有礙觀瞻的樣子,“沒規沒矩,亂七八糟。”

斥了一句,把她攆下床去梳洗穿衣。

廊下親兵已經提着熱水等在門外,楊延宗瞥一眼蘇瓷已避入內間,他喊了聲讓人把熱水提進來,洗刷臉盆換上新的熱水,親兵眼觀鼻鼻觀心,屋內融融暖香不敢擡頭多看一眼,趕緊提着水桶出去了。

楊延宗心裏想,也是時候給家裏多挑些伺候的人了,總是這樣太不方便。

蘇瓷更衣梳洗完畢,坐在妝臺前梳發,實話說吧,她本身對對婦人發式實在不大擅長,而且也對婦人那種圓髻也不喜歡,看着忒老氣了,她熟練給自己梳了兩個纂兒,這個發型嬌俏靓麗還少女少婦皆宜,完美!

她在手裏按着頭發,卡子有點遠,在銅鏡裏見楊延宗站在多寶閣想些什麽,揚聲喊他支援,給她拿一拿卡子嘛。

她喊了兩聲,楊延宗沒好氣瞥她一眼,随手撿起卡子扔給她,然後撚起燭臺旁的火折子,推開吹燃,把一張長條字條放上去。

——這就是昨天那字條,因為蘇瓷打岔昨晚沒燒,現在補上。

真是流弊,昨晚剝幹淨了蘇瓷都沒發現他把字條塞在哪兒,這本事簡直了。

蘇瓷眼尖,瞄到趕緊把卡子一往頭上別,一邊別一邊站起,巴着他手臂瞄,“寫什麽了?”

小紙條已經點燃了,不過蘇瓷還是看到了內容,沒有署名沒有頭尾,只淡淡寫了句,“諸事已備”。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的親筆,應該不是,不過也沒差了,老皇帝的意思:諸事已備,該幹活了。

蘇瓷撇撇嘴,小聲問:“那咱們咋辦,現在要怎麽做嗎?”

老皇帝都多大年紀了?又大病初愈急迫,既權衡後接納楊延宗這把刀,那效果當然是要立竿見影的。

那楊延宗要以什麽來打開這個缺口?他拿什麽去給老皇帝一個滿意的答複?

楊延宗笑了笑,垂眸瞥蘇瓷一眼,淡淡道:“世子。”

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吐出來,和剛才小夫妻溫存嬉鬧的感覺已經截然不同,熟悉的冰冷漠然和隐隐帶着的幾分狠戾浮現在他那張淩厲又英俊的面龐上。

——別以為他不知道,楊延宗在六王身邊有人的,世子在他進宮期間吹了很多風,但好在六王也不是随波逐流的人,再加上有他的人在背地說話,暫時未見影響。

但長此以往,肯定不行的。

于公于私,新仇舊恨摞一塊,楊延宗自然毫不猶豫就選了世子季堰開刀!

楊延宗笑了笑,只是笑容看着并沒太多溫度,他淡淡道:“你知道那日陛下被黃世隆叫了去,所為何事?”

黃世隆?

這人蘇瓷知道,之前沸沸揚揚的,是老皇帝遣到東北赈災的欽差大臣嘛,據說很能幹。

蘇瓷有點牙疼:“難道災區又出什麽岔子了?”

“是也不是。”

楊延宗一松手,燃燒到盡頭的紙灰掉到地上,他彈了一下手指:“劉應兄弟那烏川大銀礦還記得嗎?”

蘇瓷點頭如搗蒜,忘什麽也不能忘了它啊!

楊延宗眉目深沉:“十二天前,正月十三,運往安南、特伽等國的一十七艘運銀船遭遇巨風,于泅水距出海口一百三十裏左右的江段沉沒。”

劉應兄弟案已經告一段落了,三王抱團互相銷毀證據,老皇帝也只能隐忍不發。

不過這案子的後續——劉應勘探開采的那個超級大銀礦,說來這個真的好厲害,山腹銀庫藏銀竟然多達八千萬兩白銀!八千萬,整個大慶朝一年多的賦稅了,這還得是風調雨順的情況下,這兩年是不成的了,還得國庫往裏倒貼。

這麽一大筆銀子,諸王只能眼睜睜看着收繳國庫了。

只不過這兩年前線征戰,後方又旱災,尤其後者,那就是個無底洞啊,國庫非常吃緊,黃世隆那邊赈災錢糧食藥材需要的缺口都挺大的,一得到烏川大銀礦的消息,他就立馬六百裏加急奏疏上書要求,一天三封,天天不斷。

“另外,據說安州、平州、洛馬州等地發現了瘧疾疫情。”

楊延宗聲音淡淡,蘇瓷聽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大災之中最怕什麽,就是瘟疫傳染病啊!這瘧疾就是其中一種。

“厲害嗎?”

楊延宗道:“暫時封了幾個鄉鎮。”還不算厲害,但後續就不知道了。

所以藥材得多多備着,瘧疾現在還是無醫症,意思就是沒有特效藥,一般都用柴胡、槟榔、烏梅、桂枝、幹姜等制成的“截瘧散”、“達原飲”等藥方以驅邪止吐瀉。

之前內閣議準皇帝批發,這批白銀最後有三分之二直接上船運往安南、特伽等一年三熟藥材甚多的國家,以換取糧藥,好在接下來的春夏季持續不斷赈治災區。

不過現在運銀船遇風沉沒在江底,當地衙門根本沒法打撈,于是趕緊上報朝廷了。

他那茬子事之所以短短幾天就有了結果,說來也是因為這樁大事。

楊延宗坐下低頭理了理衣袖,蘇瓷非常狗腿給他提起暖籠裏的大白茶壺倒了一盞茶茶,楊延宗端起茶盞啜了口,冷的,他瞥了她一眼,蘇瓷笑嘻嘻晃了晃他胳膊,“相公,夫君,快說呗,還是什麽?”

楊延宗沒好氣把那盞冷茶撂下,瞟了她一眼,說:“年前陛下禦駕親征,最終墜馬負傷,疑是有人通敵。”

想也知道有玄機的,老皇帝都這把年紀了,就算當年有多麽勇武,現在禦駕親征也最多就做做樣子。

可當天似乎有人通敵了,才致使中軍大潰,皇帝負傷墜馬。

蘇瓷非常機靈,舉一反三:“好端端的,十七條大船都遇風全部沉了,難道不是巧合?”

“不知道。”

楊延宗笑了笑,這只是他個人的一些模糊猜測而已,目前全無佐證。

“現在朝廷要遣人至雒州打撈沉銀,各方勢力皆有摻和。”

這年頭不管幹什麽事,都缺不了錢,尤其是謀取嫡位的事,當初這八千兩白銀眼睜睜全部落到老皇帝手上,各方勢力都是很不甘的。

畢竟,他們其中有不止一方勢力先于皇帝發現銀礦和銀庫的。

其實現在也不清楚泅江事實究竟是怎麽一個狀況,但從之前老皇帝權衡過後最終接受楊延宗來看,他年紀太大,又元氣大傷,皇帝該是很深刻體會到老邁和天不假年,他內心應該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加迫切的。

楊延宗敏感在這次泅水沉銀事件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不是是否真有?也不是究竟是誰,通敵奸細?老皇帝?抑或諸王府或坤氏不甘心眼睜睜看着這大筆白銀失之交臂一絲都沾不上邊?

不得而知,也不知後者有沒有真動手腳,不過三王府很不甘倒是真的。

否則這次打撈沉銀也不會這麽積極。

“只怕黃世隆要失望了。”

楊延宗淡淡道,這黃世隆倒是一個難得真心為民的,只可惜哪怕是他的皇帝主子,也不是全将心思放在災區災民身上。

上述的事情,楊延宗無法幹涉,也暫測不準深淺,但他已經決定将鏟除季堰放在這泅江沉銀事件之中了!

蘇瓷想了想,也明白過來,這麽多的錢,有機會的話想撈一把很正常,“只不過,季堰也知道可能有兇險吧?他不想去怎麽辦?”

楊延宗冷笑,季堰不想,他也會讓他想!

楊延宗勾了勾唇:“季堰在太平州養有私兵。”

楊延宗輕描淡寫說出來,蘇瓷訝異,她眨眨眼睛:“他以前告訴你的?”

楊延宗笑了,這怎麽可能。

蘇瓷撇撇嘴,看他的笑就知道他的意思啦,“還有呢?”

楊延宗嘲笑斂了斂,眉峰再度變得淩厲起來,他冷冷道:“禮尚往來,就這麽輕易就讓他死了,豈有趣味?”

所以他從沒想過暗殺季堰,一來這難度不算低,且他和季堰恩怨六王一幹人是心知肚明的,他并不打算自己當靶子;二來,老皇帝想要的,當然不是暗殺一個區區六王世子。

最後一個,這麽輕易死去,豈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楊延宗眸帶攝人狠意,他冷冷一笑:“若要六王大義滅親,親手殺子,這才算全了季堰先前的幾番計算的情誼!”

逼迫得六王,不得不大義滅親,舉起屠刀親自解決這個兒子!總得讓季堰好好品嘗一下無窮的恐慌,驚懼,在沒頂的絕望中痛苦死去。

先前的賬,才算兩清!

蘇瓷激靈靈了一下,媽耶,楊大佬果然是個狠角色,當他敵人忒痛苦了,好在她從來都不是,也沒打算過當。

……

夫妻倆低聲說了一會兒的小話,外頭天色已徹底亮全了,楊延宗見此也不在耽擱,起身帶蘇瓷去前堂拜見父母。

“等一下,等一下!”

蘇瓷拽了拽他的衣袖,想了想,跑進卧房設的小書案處,滴水磨了一點墨,鋪開一張紙,飛快寫了一個方子。

——“青篙一握,以水二升漬,絞以汁,盡服之,可治瘧症。”

這是晉代葛洪所著的《肘後備急方》中的內容,孤本來的,屠大大就是在此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發現并成功提取出青蒿素的,從而促使瘧疾這一頑固傳染病最終徹底消失在神州大地上。

她寫的這個就是《肘後備急方》上的原始方子,對比起“截瘧散”、“達原飲”,可以稱得上特效藥了。

現在頂頭的大佬們也不知什麽心思,反正局勢是風起雲湧變幻莫測,她做不了什麽,但貢獻個方子還是可以的。

“此方頗有效,但還不是最佳的,我再想想看能不能想個冷提法。”

現在這條件,科學提取青蒿素是不可能的,不過她記得小時候在姥爺有關這段歷史記載的書裏看過幾個土法冷提法,但年代久遠,她不大記得了,還得想想。

蘇瓷把紙箋往楊延宗手了一塞,撓撓下巴,如此說道。

楊延宗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紙箋,又擡眼看她,神色和剛才相比,多了些幽深,“你知道你拿出這方子值多少錢嗎?”

蘇瓷撲哧一笑,順手還給甜甜拍上一記馬屁,“現在不是有你了嗎?我不缺錢花啊?”

你養我呗。

“這倒也是。”

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嬌,大眼睛亮閃閃嬌俏靓麗,方才她磨墨磨得急,沾在手指上,撓撓下巴,又沾在下巴上了,看着嬌憨又可愛,楊延宗目光幽深盯了她半晌,伸出拇指給她抹去下巴上的墨漬。

她低頭一看,黑色,大呼小叫捂着下巴沖進去照鏡子去了。

楊延宗低頭再看一眼手上這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紙箋,他開門叫阿照過來,吩咐:“挑個合适的鄉野大夫,把方子送過去,讓其已家傳古方呈于黃世隆案前。”

今天是個大晴天,鳥雀吱吱喳喳,一線金色陽光落在赭色的屋廊前,落在楊延宗的身上。

這個男人站在臺階下,負手而立,身姿挺拔高大颀長,腰板筆直寬肩窄腰,蓄勢待發像标槍一樣,單單看一個背影,就一級棒。

蘇瓷端詳兩眼,啧啧,和他搭夥過日子,她真心不虧啊!

阿照小心折疊好紙箋,收進懷裏,一拱手快步去了,楊延宗回頭,蘇瓷笑盈盈俏生生背着手站在門檻後看着他,他招手:“過來,時候不早了。”

蘇瓷跳下臺階,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不過等出了院門不用他說她就自動自覺松手了,現在不流行這麽走路的。

總體來說,這婚後拜見公婆沒什麽特別的。楊重嬰顏氏早在院子正堂等着了。楊延信楊延貞兄弟也到場了,後者眉飛色舞,看起來高興得很,一見蘇瓷進門還和她擠擠眼睛打招呼。

楊重嬰捋須,欣慰看着大兒大媳進門,笑容滿面,看得出很高興。

楊延宗帶着蘇瓷上前,婆子端上兩個錦墊和一個托盤。楊延宗叩首過後,奉上茶盞,“父親。”

蘇瓷跟着一起坐了,也端茶笑眯眯喊了聲“父親”。

“好,好好!”

楊重嬰笑得合不攏嘴,接過楊延宗的茶盞呷了口,接着又接蘇瓷了,飲了半盞,然後給了小兩口見面禮,他接過身後的萍姨娘遞過來的匣子,親自給楊延宗和蘇瓷。

然後就是顏氏。

顏氏笑臉就沒這麽開心,連續娶這蘇家姐妹當兒媳婦,她實在不怎麽能高興得起來,不過有楊重嬰和楊延宗在場,她也不敢過分表現自己的不滿,勉強扯了扯唇角接過茶盞,給了見面禮。

“好,快快起來吧。”

敬茶一完成,楊重嬰立即叫二人起身。

接着就是家裏其他人見面,都很熟了,楊延信和楊延貞拱手喊了大嫂,年紀相差略大楊延信有點不自然,楊延貞就歡快多了,大嫂喊得清爽又嘹亮,蘇瓷就笑眯眯給了兩個荷包玉佩當見面禮。

這些都是熟人,根本都不用刻意看的,當然不熟的也有兩個,一個萍姨娘一個敏姨娘,一個外表溫和小意看着極規矩,另一個年輕些眉目豔麗,二人是楊重嬰的妾室,以前都不怎麽見過面的。

這二位不用蘇瓷見禮的,對方反而要給她見禮,這二人分別從楊重嬰顏氏身後走出來,斂衽深福,口稱:“大少奶奶。”

蘇瓷側身避了避,這算庶母禮小輩不能真直受的,她福了福還了一禮。

蘇瓷瞄了楊延宗一眼,發現他瞄都沒瞄這倆姨娘一眼,全當空氣,不是不高興和不悅,而是完全當空氣那種漠視。

敬完了禮見完了面,蘇瓷側身到楊延宗身邊的右手次座坐下,楊延信楊延貞則坐她對面,兩個姨娘沒得坐,就回到原位站着。

楊重嬰随手将兩人打發回去了,面見完杵着沒用,一家人說了幾句住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的閑話,之後轉戰飯廳吃了早飯,顏氏剛用巾帕抹了抹唇角,就聽見楊延宗道:“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就回去。”

她頓了頓,忙問:“大郎,額,”她環視左右,“咱們,咱們就不能住這裏嗎?”

楊延宗耐心道:“回去罷娘,此處臨水,不适宜爹調養身體。”

當然真實原因并不是這樣的,一處陌生的府邸,也不知有沒有什麽暗道機關暗門,在沒将宅子摸個清楚透徹之前,他當然不可能搬進來住的。

當然,往外用的就是剛才說的楊父那個理由,孝道為先,很說得過去。

顏氏十分失望,好幾次欲言又止,楊延宗起身扶住她,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又緩聲安撫:“娘,你只管放心,孩兒日後定讓您住上高門大宅的。”

“嗯,那好吧。”

顏氏最終答應了,有蘇瓷在場,顏氏餘光見她笑眯眯的看不出想法,那雙靈動的眼睛卻總帶着亮光,她不肯落于下乘,于是矜持點了點頭,側頭吩咐婆子收拾行李。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本來就不打算長住,除了顏氏行李多一點,其他就一些換洗衣物,不過顏氏的也行李也沒拆封,直接擡上就能走了。

于是當天午飯前,一行人護着馬車上的楊重嬰,返回營區的楊家。

之後一家人又一起吃了個午飯。

楊延宗很忙,這關口能閑這麽久已經是極限了,飯後連歇都沒歇,就帶着楊延信兄弟出門了。

他臨出門前,蘇瓷眼睛溜溜顏氏,翹着唇角說:“禀父親母親,醫營諸事繁忙,我也得過去一趟。”

不等楊重嬰說話,楊延宗颔首:“去吧。”

然後蘇瓷就愉快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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