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題超綱
洗漱完的梁葉躺在床上,一只手靠在腦後,另一只手把糖拿在手裏,湊近鼻尖聞了聞,感受到了甜膩的味道,想起了宋天翎問的那句話。
他其實想老老實實說「沒有」,并且告訴他,在自己心裏,沒有比你更好的風景了。可是如果認真的回答了窗外并沒有什麽比宋天翎好看,場面豈不是非常尴尬?
梁葉突然覺得宋天翎有點步步緊逼”的意思,随即又因這種想法實實在在的自嘲了一番。
牆上挂鐘滴滴答答的很快指向了十一點,對床已經傳來陳樹喬均勻的呼吸聲,梁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這個萬籁俱寂的空間裏讓他又平添了幾分煩躁。
他蹑手蹑腳的下床拉開了宿舍門,走到了公用廁所。聲控燈沒亮,清涼的月光從窗戶鋪進來,梁葉猶豫了一下,還是摸出口袋裏的打火機和戒了一個學期的煙。
太久沒用了,他按了幾下都沒反應,四下裏安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只有打火機突兀的嗒嗒作響,終于在自己的耐心耗盡的前一秒,火苗蹿動着點亮了小小的隔間。
當時戒煙好像是被媽媽發現了,沒有批評也沒有責怪,只一句「戒了吧,你還年輕,要抽幾十年?肺不要了?大點兒的吧。」梁葉說戒就戒,扔了大大小小近十個打火機,愣是整整半年沒碰過。
兩天前鬼使神差的溜出去買了一包煙,忘了買打火機,翻箱倒櫃才找到這麽個被自己遺忘在行李箱角落的“幸存者”。
吸煙有害健康,梁葉是知道的。
暗戀也有害健康,他更是心知肚明,何況對方是班主任,這應該算得上是“不倫”?梁葉又結結實實的嘲笑了自己幾分鐘,掐滅了手中的第二支煙,扔進了便池。
轟隆隆的水聲還是喊亮了聲控燈,梁葉眯了眯眼,看見隔間裏煙霧缭繞,手在空中胡亂的扒拉了一下,擰開門走出了廁所。
路過走廊的垃圾桶時,他準備把剩下的煙和打火機扔了,幾乎是松手的同時,他又把東西揣進了兜裏。
抽煙不是個好習慣。但是戒掉那個人之前,可能是戒不掉這煙了。
第二天梁葉頂着熊貓眼出了寝室門,端着一杯速溶咖啡,雙眼迷離那樣子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熬夜了。
迷迷瞪瞪走進教室,放下書包看了一眼挂鐘,還有十分鐘上課,梁葉非常不客氣的趴在了桌子上,秒睡。
桌位靠窗,早晨的太陽不怎麽曬人,反而溫柔緩慢,被這溫暖陽光包圍的梁葉越睡越熟,直到上課鈴敲響了也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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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翎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熟睡的他,不自覺的皺了眉頭。
同學們都寫作業的寫作業背書的背書,宋天翎不動聲色的走到梁葉身邊敲了敲他的桌子,人還是沒醒。
私心是想讓他繼續睡的,莫名其妙的就想這麽縱容他。想看看自己的底線在哪兒。
可是不行,越是這樣宋天翎心中就越是警鈴大作。為了叫醒梁葉,他再次敲桌子的聲音大到讓全班突然鴉雀無聲,都往這邊看過來。
桌上趴着的那位終于醒了,揉了揉眼睛,擡起頭就對上了宋天翎複雜的眼神。
“跟我來辦公室。”甩下這句話人就走了,梁葉暗道不好,懊惱的抓了抓頭發,深呼吸一口早晨涼爽的空氣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後起身跟着宋天翎走出了教室。
老師們都去監督早讀課了,辦公室一個人也沒有,宋天翎随手放下門卡,等梁葉低着頭跟進門後,轉身鎖上了門。
門鎖落下的時候咔嚓一聲,梁葉心頭一跳。
“昨晚幹什麽去了?”養生班主任給自己茶杯續了熱水,坐在沙發上假裝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昨晚一直睡不着,有點失眠...”梁葉此時的音量接近于嘟囔,宋天翎勉強聽了個明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片刻後擡擡下巴,目光從梁葉身上落在了沙發上,說:“睡吧。”
“啊?”
梁葉顯然是不理解宋天翎的意思,只發出了一個單音節的疑問詞。
宋天翎笑了笑,帶了些溫柔的情緒,道:“教室裏人多,這裏睡,清靜。”
聽到這裏,梁葉睡意全無,徹底懂了宋天翎的意思,馬上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局促和窘迫地說:“對不起老師,我下次一定不早讀課打瞌睡了!”
這回輪到宋天翎不明所以了。
“嗯?”
梁葉更慌張,連忙擺手解釋道:“沒有下次沒有下次,我以後晚上一定好好休息,不耽誤學習!”
“這怎麽又扯到你學習上了?”宋天翎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然而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笑容,梁葉越看越不知所措,動了動嘴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心想,完了,他真的生氣了。
宋天翎看着梁葉表情的變化,思索了片刻總算是明白了他為什麽是這種反應,不禁開始感慨東西文化差異。
“你想多了,我讓你睡就是真的讓你睡,跟你說辦公室清靜也是真的。”
梁葉腦子裏一片空白,是真不困了,好半天反應過來,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心虛道:“我不困了...”
要是這樣也能睡着,那真的是心有多大床就有多大。
“真不困了?昨晚幾點睡的?”
“四、四點。”梁葉吞了口口水,看樣子有些心虛,低下頭回避宋天翎的目光。
“四點?現在才七點,你只睡了兩個半小時?”
梁葉點點頭。
“那你今天上午別上課了,去補覺,下午再來吧,我幫你請假,現在就回——”宋天翎話還沒說完,梁葉突然打斷了他。
“老師!”
“我以後一定認真睡覺...”
“一定不熬夜了!”
“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了。”
“我也會好好學英語的我保證不給你拖後腿…”
“英語第一我會努力的!努力考140!”
宋天翎一句話都插不上,看着梁葉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硬生生把那句“我是說真的”憋了回去。他的注意力全在梁葉說的“140”上。
等他表完了決心,宋天翎才換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的說:“140?真的?”
梁葉咬了咬牙,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目光堅定。他希望自己在宋天翎心中一直是個好學生,起碼,能和其他同學有那麽一點點的區別。
這邊宋天翎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了出聲,在梁葉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他肩上。
梁葉不動聲色的僵硬了一下。
“好,老師信了。但是,你現在還是回去睡覺吧。”
梁葉欲哭無淚,這才徹底信了宋天翎的話,——他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回去補覺。
“老師…”
“嗯?”
“覺我回去補……140能不能當我沒說過?”梁葉臨出門的時候不死心的回頭問了一句,毫無疑問的換來了宋天翎堅定的搖搖頭。
等梁葉走後,宋天翎站在辦公室裏,給上午的科任老師發了信息請假,鎖了手機屏幕的一瞬間,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下午第一節課就是英語,梁葉回去睡了幾個小時,清醒得不得了,翻開英語書把單詞讀了一遍,上課鈴準時敲響。
宋天翎走進教室,條件反射的朝他這邊看了一眼,大概是确認了一下他的精神狀态,目光沒有多在他身上做停留,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課本上。
講習題的時候,宋天翎走到他桌邊敲了敲——讓他起來答題的意思。
梁葉學霸人設長久以來在英語這個科目上搖搖欲墜,班裏同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宋天翎問的這個題全班正确率只有5%,大家的眼神都寫滿了「希望有奇跡出現」。
奇跡也是要面子的,當然沒有那麽容易出現,梁葉站起來沒有猶豫一秒鐘,老老實實的選了個錯誤答案,宋天翎追問他為什麽這麽選,他也老老實實的坦白:“根據三短一長選最長定律……這題選C。”
全班也沒有一個人給他面子,哄堂大笑。
“老師…這題超出了我的業務水平……”梁葉急辯解到。
宋天翎咬緊後槽牙忍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什麽。
“英文語法和中文語法差別很大,雖然有些結構有相似,但是很多成分在同樣的句式裏是完全不同的。”宋天翎轉身走到講臺上,用粉筆開始在黑板上板書。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襯衫,下身一條黑色的七分休閑褲,袖子卷到手肘下面一點,手臂的肌肉線條好看極了。
梁葉又沒聽清宋天翎講了什麽,這節課就過去了。
放學有幾個男同學來找梁葉打球,他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夾,婉拒了邀請,捏着書包帶的手指收緊了些。
到辦公室的時候,宋天翎正站在床邊給那株漂亮的綠蘿澆水。金黃色的夕陽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真的迷人。
梁葉這麽想着,靜靜地站在辦公室門口看了兩分鐘,直到宋天翎提着水壺轉身,目光和他接上,他才不動聲色的掐了自己一把,恢複清醒。
這個小小的舉動被宋天翎一點不落的瞧進眼底,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放下水壺問到:“這麽早過來,吃飯了嗎?”
“還不餓。”梁葉站在原地不動。
“過來啊。”宋天翎朝他招招手,自己坐到了辦公桌前,把準備好的資料拿了出來,說:“又不吃飯,忘了上次半夜胃疼?”
“沒關系,我等下上完課去吃就好。”
梁葉把椅子搬到了宋天翎身邊,書包挂在椅子靠背上,拿出了紙和筆,準備認真聽課。
準備認真聽課并不難。梁葉先是全神貫注的聽了二十分鐘,花十分鐘做了一個閱讀,五個只錯了一個,宋天翎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表示肯定。
他的“認真”預設就分崩離析了,整個大腦進入了天人交戰的狀态。
“這題錯在哪兒懂了嗎?”宋天翎溫柔的問。
梁葉點點頭,随即又搖搖頭。
“懂還是沒懂?”身旁的人極有耐心的又溫聲問了一遍。
這回梁葉實在的只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算很懂......”
然後宋天翎又給他講了一遍,又問了一遍,梁葉還是搖了搖頭。宋天翎無奈的彎起嘴角笑了笑,直接問:“梁葉同學,你的學霸人設是買來的嗎?”
梁葉鬼使神差的想說學霸人設是貨真價實的,英語不好也是童叟無欺的。
不過最想說的還是,超綱了,你在我面前我應該看題還是看你,這題真的超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