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姨，我是梁葉
一頓飯吃得跟打仗似的，搞得滿桌都是，梁葉在沙發上看電視，三個人吃完飯，宋天羽主動幫着收拾了餐桌，搶着拿了圍裙穿上，有模有樣的站在洗碗池面前洗碗。
戴程君正準備倒在沙發上，宋天翎坐在梁葉旁邊順勢踢了他一腳，說：“剛吃飯你就躺下？你沒事吧？”
“我昨晚熬夜了，困得不行，得眯會兒——你讓開！”他拿起抱枕朝宋天翎砸過去，不管不顧的往長沙發上一靠，閉着眼睛休息。
本來碗也不多，宋天羽很快收拾幹淨之後，擦了擦手也來客廳休息。她見戴程君呼吸均勻，想着應該是睡着了，轉身跑去客房給他抱了床薄被蓋在身上，悄聲說：“君哥這幾天都好累啊，哥，發生什麽事了？”
宋天翎抽空從梁葉手機上的游戲界面轉過去瞥了一眼，說：“你君哥，他——他最近忙着談生意呢，有點忙。”
宋天羽乖巧的點頭，拿起遙控器又把電視機聲音調低了些。
“哥，媽昨天問我，農歷新年回不回去。”她抱着枕頭縮在戴程君旁邊，打開v|p|n|翻|牆上了日推，熟練的給自己關注的推主點贊。
梁葉順利打完一關，拿着手機調整了一下姿勢，在宋天翎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胸口，聽見他說：“農歷新年我們也就放七天假，看情況吧，你梁葉哥哥他們只有三天假，飛個往返都不夠。”
“額...要不你們回家過年去吧，我...我考完試再去也行？”梁葉說。
宋天翎專心的盯着他的手機屏幕，幫着點了下一關，趁他分神的時候又把手機拿過來，說：“我前幾天還想就這兩天跟他們說呢，你什麽時候跟我回去都一樣。”
梁葉：“......”
就這麽，要跟家裏人說了？他有點懵，仰着頭看他，又看看宋天羽，看見那小丫頭正捂着嘴笑。
“怎麽、怎麽突然決定——”梁葉話到嘴邊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講，畢竟自己也是第一次，算是見父母吧，怎麽說都是很緊張，更何況自己跟宋天翎還有一層師生關系。
宋天翎放下手機問他：“你要是還沒準備好，我們就再往後推推，等你考完試放假直接跟我去一趟溫哥華呗？”
“我...我不是沒準備好...”他就是沒準備好，各方面來說，他都還沒做好十足的準備。
“嗯？怎麽了？跟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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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宋天翎的眼睛，感覺撲通狂跳的心髒陷入了他無邊無際的溫柔裏，漸漸地放下些心結，小聲說：“你...你們家人都這麽好，我怕我——我怕叔叔阿姨還有外婆......”說到最後幾乎是靜音了，宋天翎沒聽清，俯下身問他：
“啊？你說什麽？”
梁葉又往他耳邊湊了湊，說：“怕他們覺得我還是個小孩兒...”
“哈？這個大人小孩有什麽關系？”宋天翎不解。
宋天翎其實是不清楚梁葉的心結的。兩個人從認識到現在半年時間，一切進展得那麽自然而順利，喜歡的人恰好喜歡自己，梁葉內心充滿了感激之情。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考慮過“應該不應該”、“可以不可以”的問題了，久到他從心底漸漸覺得他和宋天翎的關系其實一切正常。
可是到了真正的要告訴對方至親之人兩人關系的時候，梁葉突然失去了原來的勇氣。
他盤腿坐起來，與宋天翎面對面，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宋天羽，又将視線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斟酌片刻，他抓着宋天翎的手，鄭重到：“我在認真思考我們之間的合理性。”
宋天翎立刻反問：“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合理？”
“宋老師，我——”
“梁葉，我并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問題。”宋天翎看到梁葉下意識回避的眼神，又想起了他剛轉學過來那段時間的種種，擡起雙臂輕輕将人攬過來，輕聲問到：“你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還是很介意，我是你的老師。”
梁葉整個人幾乎要鑽進他懷裏，搖搖頭說：“我不介意，一直都不介意。”
“那你就相信我，家裏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剩下的交給我。”宋天翎的聲音有種溫柔而堅定地力量，緩緩浸潤着梁葉的不安。
他整個人窩在他懷裏說：“像你這樣的人，其實需要一個更好更強大的人站在你身邊，我偏偏來搶了這個位置...”
“你怎麽不想，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宋天翎看沙發那頭兩個人已經熟睡，宋天羽腦門都快抵到戴程君肩膀上去了，他輕手輕腳地往宋天羽脖子那兒塞了一個枕頭，又把沙發上的被子搭到她身上，轉身拉着梁葉把人從沙發上拽下來，說：“早知道我就不問你了，問了你反而心裏還有負擔。”
梁葉無法反駁，腦子飛快轉了轉，想想好像是這麽回事，半拉半扯的跟宋天翎回了卧室。
“想好了嗎？考哪個學校？”
宋天翎翻着一本書，梁葉靠在床頭打游戲，聽見他這麽問。
梁葉消除了最後一行，屏幕上跳出通關的小人兒，他鎖了手機屏幕鑽進被窩，說：“你覺得C大怎麽樣？或者A大也可以。”
宋天翎笑問：“為什麽不考慮B大？”
“太遠了，飛機都得幾個小時。”他把被子拉到下巴，空調調到26，從被子裏伸出手去挽宋天翎的胳膊。
那人幹脆也放下書縮到被子裏，手搭梁葉的腰上說：“有沒有考慮過留學？”
“留學？去哪裏？”
“北美。你想學醫，我們家在那邊有很多資源。”宋天翎真誠到。
梁葉沉默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最大的顧慮：“你知道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梁女士就我一個兒子，而且她的工作也——”他嘆了口氣，又說：“她雖然不會反對我出國留學，可我，沒辦法把她一個人留在國內。”
“我們可以把媽媽接過去，他們公司在溫哥華剛成立了分公司，應該可以申請調動。”
綜合考慮自己想學的專業和身邊的人，梁葉其實是有點心動的，他在心裏掂量了片刻，說：“嗯...我回頭和我媽商量一下，然後我們再做決定？”
“當然。如果你要留在國內，我也陪你留在國內。”
宋天翎擡手理了理他的頭發，湊過去親了一下額頭，說：“先睡會兒午覺。”
于是梁葉滿足的又往他那邊靠了靠，枕着熟悉的溫度和味道入睡。
房間裏開了空調，被子厚度也合适，兩人睡得都有點沉，整整睡了兩個多小時到下午四點多，被客廳裏嘻哈打鬧的聲音吵醒了。
梁葉掀開被子坐起來，像是知道宋天翎要做什麽似的，那人的手剛剛纏到腰上，他就笑開了。
“你怎麽每次起床，都像個小孩，要黏會兒人呢？”他問。
宋天翎不以為意，從身後抱着他，下巴擱在他肩上，懶懶道：“唔...你手感好，抱着舒服。”
梁葉低着頭笑，扒拉了下一團亂的頭發，然後往前爬了兩步鑽出了被窩，回頭見那人又躺倒在床上，笑着對他說：“趕緊起來吧，不要賴床。”
于是宋天翎翻身起來，比梁葉高了幾公分的身高，幾乎是挂在他背上出去的。
客廳裏用撲克接火車的兩個人前一秒還咋咋呼呼的，看到兩人像連體嬰兒一樣出現，牌都差點沒拿住。
“沒羞沒臊。”戴程君擡起手用撲克擋住宋天羽的視線，說了句：“小羽別看，小心長針眼。”
梁葉：“......”
宋天羽卻反應迅速的扔了手裏的牌，拿起桌上的手機對準睡眼惺忪的兩個人，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帶上tag配了文字，給兩人的臉打了個可愛的馬賽克，發在了自己的推特上。
兩位對此一無所知。
戴程君突然問梁葉會不會打麻将，把人問得一臉懵逼。
“哈？打麻将？”梁葉洗了把臉從廁所走出來，看了看沙發上的三個“外國人”，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
“來來來梁葉哥哥，我們面對面建房打麻将吧！”
他看宋天翎也興致勃勃的拿手機下了一個app，覺得有些頭疼，“你們三個打吧...我不太會...”
“哎呀我教你啊！”
算足了虛歲才十四歲的宋天羽，這麽個純正的外國小孩兒，為什麽能大言不慚的講出這樣的話？梁葉擺擺手，說：“不了，我去做飯吧，你們先玩——宋老師等下我準備好了你來做糖醋魚哦。”
“好。”
“為什麽要吃糖醋魚？紅燒魚不好吃嗎？”
“再吵晚飯都沒你的份！進房間啊！”
......
梁葉聽着身後幾個人互相嫌棄的吐槽，心情好得不得了，在廚房裏擇菜哼着歌，花了二十幾分鐘把宋天翎做菜要用到的食材一一準備好。
“宋老師——我這邊準備好了，你可以來做菜啦！”他朝客廳喊了一句，又把手裏的白菜切成了幾段，說：“今天得煮個白菜豆腐湯，我突然好想吃。”
他絲毫沒注意客廳裏發生了什麽，還在自顧自的切菜等宋天翎來做。
其實客廳裏三個人在接到遠在溫哥華的老佛爺打過來的視頻電話的時候就刻意壓低了聲音，沒怎麽說話，宋天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湊到手機麥克那端，悄聲說：“姥姥，媽媽在哪？”
老佛爺也配合的壓低了聲音：“在書房，你搞什麽神秘兮兮的！”
“姥姥姥姥，你快拿着手機去書房！——Daddy！你怎麽也在！”她爸的出現讓她驚喜不已，原以為他爸現在應該在醫院工作。那邊金發藍眼的男人也沒想到自己好幾天沒見的小女兒會突然出現，先是一愣，緊接着就眉開眼笑的和她打招呼：
“嘿sweetheart，生活，細...額...”他求助的眼神投向身邊精神抖擻的老人家，老佛爺對他的中文水平常常是嗤之以鼻，此刻更是嫌棄得不行，幫他補了句：“你爸想問你生活習慣嗎！”三人還隐隐聽到他說了句thank you，忍不住笑出聲。
宋天羽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眼裏閃着光，說：“習慣習慣！你們快去書房找媽媽，哥哥說有個驚喜給大家！”
她和宋天翎交換了一個眼神，開了拿着手機悄悄朝廚房走過去。
屏幕上全是遠在溫哥華的三個人殷切的目光，越靠近梁葉，宋天翎心中越是緊張，臨到廚房門口，他突然先一步擋在了攝像頭面前。
鏡頭裏剛看到個衣角，就被自己大孫子擋了個嚴嚴實實，老佛爺頓時不樂意了，說：“我已經看到了啊，你再擋也沒用，快快快，給我讓開！”
“外婆！你待會兒——媽，媽你幫我攔着點兒她，咳咳，那個，他可能會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別吓着他了——”
“哎喲我知道，你快點兒的讓開。”宋女士如是說，在屏幕那邊揮着手，示意宋天翎趕緊閃開。
三個人拿着手機鬼鬼祟祟的朝梁葉靠近，他剛剛喊了一聲沒回應，此時菜也切好了，用毛巾擦了擦手，轉身準備出去叫人。
一轉身就和宋天翎撞了個滿懷。
他一邊揉着胸口，一邊擡頭和宋天翎說話。
就是這一瞬間，那雙星辰滿布的眼睛閃着光撞進了宋天翎的眼底，他忽然擡手把人抱在懷裏，在他耳邊說：“梁葉，我想你應該準備好了。”
“啊？什麽準備——好...了...”宋天翎松開他的一瞬間，攝像頭将他整個人準确無誤的捕捉進了屏幕，宋天羽開了免提，梁葉雖然沒有看到人，但是那兩聲驚呼和一聲沉穩的贊嘆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耳邊只有此起彼伏的各種語調的英文混雜着法語的“我的老天爺”。
宋天翎把手機從宋天羽手裏拿過來，調成前置攝像頭，自己和梁葉一起出現在屏幕裏，深呼吸了一下，攬住他的肩膀，說：“外婆，媽，James，這是我的男朋友，梁葉。”
梁葉整個人幾近死機狀态，看着眼前對自己和善的笑着的三個人，只能條件反射幹巴巴的說了句：“嗨...嗨，我是梁葉，是——”他側過臉看了宋天翎一眼，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是...男朋友...”
“嘿，別緊張，我們都知道，umm...how should I...”老佛爺看身邊這個洋女婿又被中文絆住了，把他往後扯了扯，說：“他是想跟你說，不要緊張，我們都很高興見到你。”
“對，梁葉是吧？你不要緊張！千萬不要緊張！”
宋天翎看着屏幕裏就他媽最緊張了，還勸梁葉不要緊張，一個不留神笑了出來：“媽，梁葉不怎麽緊張，您倒是緊張了。”
“阿姨——”梁葉剛想和那個看起來端莊幹練的女人打招呼，卻看見她突然轉身在眼角抹了一把，再轉身回來面對攝像頭的時候，眼角的眼淚還是湧了出來。
他有點慌，轉過去看着宋天翎。
宋天翎顯然也是沒想到宋女士竟然哭了，旁邊的宋天羽和戴程君也感覺不對勁，湊過來看。
“媽媽，你怎麽哭了...”宋天羽想伸手去幫她媽擦眼淚，反應過來自己和她相隔幾千公裏，有些難過的往戴程君身邊靠了靠。
宋天翎看見James鼓勵一般的拍拍她的肩膀，想緩和她心中的情緒，半開玩笑說：“媽，你不至于感動成這樣吧？”
“你少給我貧嘴！”宋女士擦幹眼淚，咬牙說了他一句，想起梁葉還在旁邊，面色又盡量恢複如常：“啊，梁葉啊，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梁葉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
“他們欺負你讓你做飯呢？”老佛爺仿佛get了重點，又往前湊了湊，把自己女婿擠出了屏幕，盯着梁葉端詳了片刻，覺得怎麽看怎麽舒服滿意，眯起眼睛笑，模樣可愛得不行，說：“哎呀，這孩子，怎麽生得這麽漂亮。”
上一個被她這麽說的人就是戴程君，毫無意外的成為了宋家的一份子。
宋天翎聽着他外婆的話，心中唯一一塊石頭落了地。只要老佛爺同意了，其他人反對也沒用，而且他媽看上去比老佛爺還要激動。
“啊，沒有的事...”看着屏幕上和藹的老人，梁葉漸漸沒有了剛才的僵硬和緊張，轉而沖着大洋彼岸的幾人一笑，說：“菜都是宋老師做——啊我是說...”
他趕緊止住話，宋老師三個字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宋天翎淡定地接過他的話，跟老佛爺說：“我疼他來不及，怎麽忍心欺負呢？你說是吧小葉兒？”說罷又緊了緊搭在他肩頭的手。
而梁葉聽了他的話，越發窘迫的往後退了半步，靠近他耳畔低聲說：“當着叔叔阿姨和外婆的面，你能不能收斂點...”
“沒事，我媽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是吧，媽？”
“是是是，你媽都喜極而泣了，我說宋天翎，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跟我交代清楚？”老佛爺看她閨女那眼角的淚水是擦不幹淨了，自己拿着手機走了幾步坐在椅子上問。
——完了，一定是剛剛自己嘴快叫了宋老師。
梁葉心裏發慌，只能寄希望于宋天翎能夠好好的、委婉的跟老人家說清楚了。
然而他還是高估了他，而且他總算知道為什麽戴程君那天晚上要給自己定飛往溫哥華的機票了——宋天翎一點都沒打算糊弄他外婆，直接說了：“外婆，梁葉是我學生。”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就要跨年啦，到第二個夏天為止都會過渡得挺快的。
本來是個小甜餅，現在還有多少字我也說不清楚了，故事還沒講完，感覺好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