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除夕前夜
兩人面對面坐在酒店餐廳吃飯，宋天翎一邊吃一邊拿着手機不停地回消息，梁葉看不下去了，用勺子在他面前敲了敲，說：“宋老師，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宋天翎按下發送鍵回了最後一條信息後，把手機放在了一邊，“好，認真吃飯。”話音剛落，手機就又亮了。
“......”
他随意瞥了一眼，不知道是該拿起來回複了還是先擱着，看看梁葉正若無其事的吃着餐後水果，他輕咳一聲，還是把手機拿了過來，一邊飛快的打字回複一邊解釋到：“離職手續還沒辦完，這一天天的。”
聽他說起離職，梁葉這才想起，好像有兩三天沒有和梁月岚聯系了，也不知道主任是不是真的替自己瞞着她，但是辦理退學無論如何也是要通知家長的吧？學校的處理應該是年後才執行，那起碼能讓母子倆好好過個年了。
但願吧，梁葉心想。
吃過飯宋天翎拉着梁葉去消食，兩人并肩走在公園裏，四周沒人的時候就手搭在梁葉腰上幫他輕輕地按摩。
“宋老師。”
“嗯？”
“怎麽跟太後說呢？”這兩天閑着沒事梁葉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怎麽讓梁月岚和平的接受她兒子喜歡男的本來就是一個難辦的事，現在還要告訴她，她兒子喜歡的男人是他的高中班主任，這就是難上加難了。
兩人走到半山腰的茶水吧坐下，點了一杯熱茶一杯熱可可。
宋天翎把手機揣回兜裏，說：“我倒覺得太後比你想象中的開明多了，無論怎麽說，耐心一點總是必要的。”
“是吧，我也覺得我媽是很好說話的，但問題是——”梁葉心中還是有個顧慮，他趴在桌上看宋天翎，“問題是我沒跟她商量就退學了，這件事她一定很生氣。”
“誰說你這是退學了，你這是轉學，從那個學校轉到這個學校而已。”
聽着宋天翎的邏輯，梁葉沒忍住笑了出來，食指在他手背上敲了敲，說：“宋老師可真會安慰人，不然我出櫃的大事還是交給你來幫我辦吧。”
宋天翎從善如流的點頭，翻過手來抓着他的手指，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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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店裏坐了一會兒，熱可可是沒喝完，梁葉撐得不行，腰酸腿疼的又被宋天翎拉着爬到了山頂。
他坐在路邊喘着氣，把圍巾松了些，感覺額角有些濕潤。“宋老師......為什麽非得爬到這山頂上來......”他的體力實在是有些透支，此時抓着宋天翎的手臂只想靠在他肩上好好再睡一覺。
身旁的人拿了張紙巾給他擦了擦汗，柔聲說到：“這段時間沒有怎麽運動，你看你這體力。”
“唔...”梁葉捶了錘腰，又說：“你怎麽知道這麽個地方的？”
宋天翎思索了片刻：“之前不熟悉路，開上高速錯過了下站口，想就近找個地方掉頭，結果越開越遠，就到這個溫泉來了。”
梁葉笑問：“就這麽走錯路過來了？”
見那人認真地點點頭，站起身朝自己伸出手，他借力站起來又耍賴似的撲進他懷裏，在他胸口蹭了蹭，說：“我們回去吧，我好困哦。”
“你怎麽跟冬眠似的，整個冬天就聽到你喊困了。”宋天翎無奈把人往上摟了摟，“走吧，下山去。”
回到酒店裏是下午兩點多，梁葉脫了外套倒頭就睡，一睡着就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等他迷迷糊糊好不容易從夢中醒來，翻了翻身發現房間裏不見了宋天翎的蹤影。
他起身又在床上坐了會兒，抱着枕頭給宋天翎打電話。
“醒了？”
聽到那邊鎖車門的聲音，梁葉猜想這人是趁自己睡覺出去了一趟，說：“嗯，醒了。”
“正好，快到飯點了，餓了沒？”
梁葉懊悔的抓了抓頭發，心道自己這真的怕是又要當一頭豬了，睡了吃吃了睡，現在睡醒了第一件事居然是思考自己又餓了沒？他頓時警惕的搖搖頭：“不餓，飯晚點吃，我今天一整天都是吃吃睡睡的，人都睡懶了。”
宋天翎在那邊握着手機笑，摁亮了電梯，“正好，我馬上到了，回來有事跟你說。”
爬起來又洗漱了一遍，梁葉才覺得自己完全清醒了，聽見宋天翎刷開門，他擦幹手靠在洗漱間門邊等他進來。
“怎麽感覺你辭職之後比之前還忙。”他看着宋天翎笑，目光被他手上的文件夾吸引，走了兩步過去幫他把圍巾摘下來挂在一邊，從他手裏接過那個黃色的紙袋。
宋天翎脫了外套放在桌上，說：“也就忙這兩天，忙過了就沒什麽事了，這個，”他指了指梁葉手裏的紙袋，又道：“你的轉學手續，辦好了。”
“轉學手續？辦好了？”梁葉把資料從袋子裏取出來，一樣一樣的翻看，反複的确認着這份轉學手續。
“辦好了，現代內部直接轉交資料，就不存在退學入學的問題，聯系人我也改好了，有什麽事會首先聯系我，聯系不上我才會聯系到太後那裏。”宋天翎倒了杯開水晾在一旁，走過去坐在梁葉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現在不用擔心了，到你高考結束，太後大概都不會知道這事，咱們還有時間。”
梁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資料拿在手裏感覺沉甸甸的。
“那這段時間我就自己複習備考？”他心裏打鼓，一時間有點拿不定主意。
宋天翎見他心事重重，把資料從他手裏拿走放在桌上，溫言到：“緊張？”
“說不上來，心裏不踏實，沒有校園和課堂，我怎麽感覺我越來越唯心了。”他自嘲似的笑笑，又伸出手去環住宋天翎的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最近事情太多了，心裏想得多了，”宋天翎揉了揉抵在他下巴上的腦袋，說：“還兩天就過年了，明天我送你回家，然後飛J市。”
梁葉擡起頭，理順了被宋天翎搞得亂糟糟的頭發，“嗯，外婆和叔叔阿姨去舅舅家啦？”
“大概後天到，我們搭明天下午的飛機過去。”
“好，那我明天直接回家吧，學校應該是明天開始放假，正好。”
“嗯，去吃飯？”宋天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去牽梁葉的手，卻見那人兩只手捂着臉，倒在床上滾了兩圈，喪氣的趴在被窩裏說：“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啊——”
宋天翎拍拍他的小腿，把人拉了起來，雙手穿過他腋下做了個往上拎的動作，說：“也沒見你多長幾斤肉。”
梁葉笑着踢了他一腳。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梁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着，聽到枕邊宋天翎均勻的呼吸聲竟然生出些羨慕來。他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借着月光把大衣套在毛絨絨的睡衣外面，裹得緊緊的鑽出了陽臺，靠在搖椅上看難得露臉的月亮。
晚上十點，也不知道梁月岚是還在加班還是已經睡下，他突然很想給她打個電話，撥通了又挂斷，似乎是沒想好要說什麽。
他知道宋天翎帶自己過來除了辦學籍也是出來散心來了，可他總感覺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他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消弭和擺脫。
在椅子上坐了會兒，手腳都開始冰涼了，梁葉終于有了些困意，他趕緊穿上鞋往裏走。鑽回被窩的時候帶了一陣寒氣，宋天翎像是醒了又像是做夢，伸出手就要抱他，他壓了被子往後退了退，怕染了他一身涼意，等手腳回暖過來，才貼到宋天翎面前去，在他唇上輕輕蹭了蹭，打了個哈欠窩在他懷裏睡了。
第二天兩個人都起了個大早，梁葉醒來的時候，摸手機看看才七點半。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枕在了宋天翎的手臂上，怕他手臂壓麻了，小心翼翼的起身來幫他挪了個位置。
就這麽一挪，那人閉着眼睛笑了，慵懶的聲音撞在梁葉的耳膜上，立刻有了些暧昧的味道：“醒了。”
“嗯，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也不叫我...”
宋天翎始終沒睜開眼睛，摸索着又把人往懷裏摟過來，貼在他耳邊說：“我也剛醒。”
“幾點的飛機？”
“唔...我看看，好像是下午四點。”他解鎖手機屏幕開始一條一條的回信息，梁葉雖然好奇他這兩天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信息要處理，卻也忍住了靠過去看一看的沖動。
打開微信界面看到置頂戴程君發過來的信息的時候宋天翎剛睡醒的狀态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盯着對話框裏的一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又黑了下去。
照之前兩個人的分析，這次他和梁葉的事情被惡意曝光，排除了是報複他或者梁葉，反而和梁月岚扯上了那麽一點關系。如果之前都是猜測，那戴程君淩晨發過來最新的消息分明就是在确定這一事實。
宋天翎努力的回想是不是漏掉了什麽關鍵環節，比如是否梁月岚曾經透露過她和梁葉父親之間還有什麽聯系，他想問問梁葉，可一擡頭看到他澄澈的雙眼，又不太忍心問出口。
“看着我做什麽？”梁葉問。
他複而湊過去親了親他，說：“你好看。”
梁葉掀開被子坐起來，一邊換衣服一邊說：“你也好看。快起床，下午四點的飛機，你還得去接小羽，怕路上堵車，我們早點收拾好出發吧。”
“梁葉。”
聽見宋天翎連名帶姓的叫自己，梁葉還有些不習慣了，他一條腿往褲子裏伸，坐在床邊答應道：“怎麽？”
“你——你小時候......”
“啊？小時候怎麽了？”
宋天翎坐起身來，半靠在枕頭上，想了想還是作罷，以後再問吧。梁葉穿好褲子去洗漱，又催促了他一次，他才慢慢悠悠的開始穿衣服。
後來宋天翎好幾次午夜夢回，沒有一次不後悔當初沒有狠下心追問一兩句。
Z市又下起了大雪，入冬以來這樣的雪花幾乎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更甚有段時間一連下了好幾天。
宋天翎把車停在路邊，頂着風雪回到公寓的時候，宋天羽和戴程君正在收拾行李，兩人恰好趕上午飯。
“吃了飯送梁葉回家，然後去機場。”宋天翎簡單的交代了接下來的行程，給每人盛了一碗熱湯放在桌上。
宋天羽手裏拿了個盒子從樓上蹦蹦跳跳的下來，嘴裏嚷嚷着：“我要把梁葉哥哥給我買的禮物帶過去給外婆看！”
“還好我們當時買的是這個，要是真的把那個有人這麽高的Jake買下來，只能讓你君哥開飛機來接了。”宋天翎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從她手裏把盒子接過來放進了行李箱，筷子往她手裏一塞：“快吃飯。”
戴程君喝了口湯，笑到：“你梁葉哥哥給你買這麽個小玩意兒你都要帶回去給外婆看看，君哥給你買這麽多禮物沒見你那麽上心。”
一聽他那吃醋的語氣，宋天羽立刻見好就收，給她君哥夾了一大塊肉放進碗裏，眯着眼笑笑，看着他說：“哎呀君哥，那你下次給我買禮物，我一定到處去炫耀。”
“啧啧啧，看見沒看見沒，宋天翎，小羽本質上還是像你，事情沒交代清楚，就已經盤算好下一個禮物了。”
宋天翎敲敲桌子：“你倆能不能好好吃飯了，食不言寝不語，再晚趕不上飛機耽誤了行程，我看你真的要回家給外婆開飛機了。”
梁葉看着面前三兄妹不禁莞爾，默默地又給大家都添了湯，看着他們嬉笑，不說話。
一行四人趕在一點之前出了門，但是在選擇開哪臺車這件事上糾結了二十分鐘，最後宋天羽冷得不行，就近拉開在戴程君眼裏“過于平凡”的宋天翎的車門坐了上去。
梁葉怕三人趕不上飛機，上車前提出自己叫個車回家算了，被宋天翎嚴詞拒絕，他無奈之下又把拎下來的行李放了回去。
戴程君車開得快，四十幾分鐘的路程給他縮短了十分鐘，半個小時就開進了梁葉家小區大門。
車停在梁葉家樓下，宋天翎幫梁葉把行李拎進電子門，拍拍他肩上的雪花，說：“快上去吧，我們走了，再見面就是新年了。”
他攏了攏梁葉脖子上的圍巾，趁着沒人進出，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好好陪太後過年，我們的事不着急。”
梁葉點點頭，拉着他的手不願松開，仿佛一松開眼前這人就消失了似的緊緊地與他十指相扣，猶豫着說：“我怎麽突然有點舍不得你。”
宋天翎擡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寬慰到：“這有什麽舍不得的，明天除夕過了，年初一的時候我媽他們要一起過來的，你這兩天就做好準備見家長吧。”
“嗯......那你們快去機場吧，待會兒真來不及了，我——那我先回去了。”梁葉按亮了電梯，電梯門開的時候他把行李推進去，轉身抱了宋天翎一下，貪婪的在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才回到電梯裏，看着電梯門把宋天翎隔在外面。
二十七樓到了，叮一聲電梯門打開，梁葉拖着兩個箱子往家走，回來之前他給梁月岚發了信息，梁月岚沒回，他權當他家太後忙得沒時間看手機，也沒再打電話了。
開了空調坐在沙發上，梁葉沒有收拾箱子，打開電視機看了會兒新聞，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又起身把行李箱拖進了卧室，出房門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床頭櫃上的一對鑰匙扣。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想起來應該是當時買衣服的時候用積分換的。
他把鑰匙扣從床頭櫃上拿起來，發現上面多了個銀色看起來很有質感的U盤。大概是梁月岚在用吧，他又把鑰匙扣放回原處，回到客廳繼續“看電視”。
下午四點的時候，他聽到氣象臺發布了暴雪預警，而此時本該已經起飛的宋天翎給他發了條航班延誤的信息，他又抱着手機縮在沙發上和他聊天。
梁月岚還是打電話回來，信息都沒回。梁葉心想這什麽公司，都快過年了高管還忙得跟陀螺似的，看了看時間都快六點了，他有點心急，等宋天翎回信息的空檔趕緊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回電話響了很久之後終于接通了。
“喂？小葉兒，唉，媽媽還有一點事情處理好了馬上回來，你在家等我會兒啊。”梁月岚的聲音聽起來困倦又疲憊，梁葉突然一陣煩躁，握緊了手機忍住破口大罵他們公司的沖動，說：
“你開車了嗎？我看外面好像很大的雪。”他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紛飛的大雪，又道：“什麽工作不能年後再做，明天就除夕了。”
梁月岚笑了笑，說：“我們小葉兒是不是太久沒看到媽媽，想媽媽了呀？我這就回來，雪太大我今天坐地鐵上班來了——好了，我現在從公司出發，最多最多四十分鐘就能到家。”
聽到她哄孩子一般的語氣，梁葉又發不起脾氣來了，換了個柔和的語氣又說：“好吧，那你注意路上滑，我等下去公交車站接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媽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水煮牛肉怎麽樣？”
“又是水煮牛肉啊。”梁葉握着手機笑出來，在窗戶上哈了一口氣，寫了個2019，看着四個數字一點點消失，補了句：“想吃糖醋魚了。”
“行！那等下路過菜場媽去給你買條魚！”
“好——”
他本來是想問問要不要陪她一起去買菜，那邊電話已經挂斷了，留下一串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