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不渡 用力點兒

年初七一過, 各行各業就結束了假期。

路喬的劇組早前已離開雙和,從嘉又繼續起先前沒日沒夜的趕圖,她想早點結束分鏡頭的插畫工作, 所以也沒什麽時間進行社交。

跟晏書賀之前存在的那點暧昧氣息, 似乎因為這段時間的忙碌而漸漸淡下來。

兩人偶爾會在微信上聊天, 但從嘉不便出門,也已經很久沒見面。

時間轉瞬即逝,晃眼就到了二月底。

那次跟江倩去到宋家,似乎是早早得知從嘉會去,宋國良并不在家裏。傍晚她們四人吃了頓飯,宋雨知也因為中午弄丢了宋清瑤, 而顯得蔫答答的, 不怎麽說話。

從嘉跟江倩聊過, 對方表示明白了她的想法。

雖然口頭這樣說着,但從嘉仍舊不相信,江倩能真的轉變過來。況且她十七歲想要的東西, 現如今其實已經不怎麽需要了。

或許因為把心裏話說開,從嘉這近一個月過得也還算舒坦。

不知不覺春天到來,天氣漸漸轉暖。

從嘉趕着二月的最後一個周末, 将稿子全部跟美術組的負責人交接完成。

這些工作結束後, 從嘉只休息了兩天時間。

從新林的忌日在二十六號。

這天晚上。

她提前訂好次日回明城的機票,時間有點晚了,只買到了明天下午兩點的票。

正打算放下手機時, 接到了晏書賀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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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接通邊起身,打算去洗個臉,誰知剛将手機放在耳朵邊,就聽見音筒那邊發出好大一聲女人的尖叫, 而後是什麽物件爆.炸的聲響。

從嘉腳步霎時間頓住:“晏書賀?”

“是我,你現在如果有空,過來一趟。”晏書賀的語調很嚴肅,“曲又寧在這兒。”

回想到那聲尖叫,從嘉的面色瞬間僵住,折到衣櫃邊翻了件外套就匆匆往出趕:“你确定是她?她怎麽會在那邊,現在那邊有誰?”

大抵是聽出從嘉聲音裏的顫抖,晏書賀低聲安撫:“是她,現在我跟傅希在。我們剛剛過來她就在,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從嘉已經出門,電梯這會兒還在頂層。

心底暗暗罵了一聲,推開旁邊的安全通道,扶着樓梯護欄跑下樓。她沒開車,出門攔了輛出租,報了晏書賀剛發來的地址,攥緊手機看向外面。

記憶裏面,曲又寧家很有錢。

頂頭有哥哥姐姐,家裏的事情并不需要她操心,父母老來得女,從小更是在糖罐裏長大。沒什麽可畏懼,也因為這樣養成了不喜計較的性子,很少跟人發生什麽沖突。

但晏書賀剛才的語氣,大概率那聲刺耳的響動,是曲又寧動的手。

思及此,從嘉的心忍不住吊了起來。

等到酒吧,裏面的人都被盡數清理出來。

但仍舊還是有人在門口圍觀,甚至有人拿着手機錄像。從嘉沒心思管這些,急忙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晏書賀,他正背對着自己,而他身側傅希的懷裏,是兩手沾滿血的曲又寧。

看見這幕從嘉眼皮一跳。

提着口氣跑過去,抓住曲又寧的手問:“你怎麽回事兒?”

曲又寧聽見動靜擡頭,看見從嘉後,眨了兩下眼睛,離開傅希抱住她。

察覺到曲又寧渾身僵硬,從嘉撫了撫她後腦勺,竭力平靜道:“哪裏受傷了?怎麽兩只手都是血,跟我說說行不行?”

被她這樣的話安慰着,曲又寧急促的喘.息兩聲,好似終于找到了支點那樣崩潰痛哭。

她抱着從嘉的力道,就像小孩兒得不到糖,只能緊緊抓着手邊能握住的東西,怎麽都不肯放開。

曲又寧語無倫次的說着什麽。

從嘉垂眼,仔細打量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發現只有手上沾了血,別的地方都安然無恙。見狀,她這才徹徹底底的松了口氣。

視線掃過對面站着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臉上還帶着明顯的巴掌印。

從嘉蹙眉,正想出聲詢問,就聽見那帶巴掌印的女人梗着脖子先開了口:“曲又寧也太過分了吧,我就只是跟她說了句實話,她怎麽還動手打我呢。”

“你說什麽了?”從嘉冷冷盯着她。

那女人神色明顯一怔:“我……我就是說她老公在外面偷吃,跟初戀搞在一起。”

說到這,她顯而易見的有了底氣,揚了揚下巴說:“我視頻照片都有,怎麽可能騙她嘛。話還沒說完,這人一巴掌就過來了,就她這爛脾氣,簡直是活……”

後面那個字眼還沒說出口,女人被傅希凜冽的目光驚住,瞬間咽了下去。

從嘉始終沒說話,緊抿着唇角将曲又寧安撫好。她半阖着眼睛像是哭累了睡着,從嘉這才讓傅希搭了把手,扶着曲又寧坐在卡座上。

朝那兩人跟前走時,經過晏書賀旁邊,側目看他一眼下意識問:“你沒事——”

“你臉怎麽了?”從嘉睜大眼睛。

就着酒吧裏面不再閃爍的昏黃燈光,她看見晏書賀右側臉頰和眼尾處的傷口都泛着血絲。尤其是眼尾那條,距離眼睛特別近,看着格外滲人。

晏書賀擡手碰了下,輕皺了下眉:“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從嘉看了會兒他的傷口,沒說什麽,提步走到那人跟前,語氣冷淡:“證據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女人看了兩眼從嘉,對上她的視線莫名有些發憷。

她抿了下唇,低頭翻找出視頻遞給從嘉。

視頻裏,褚杭跟女人摟抱着姿态親密,只有短暫的半分多鐘,兩人都在接吻。視頻的最後,褚杭垂頭咬了下女人的鎖骨,手指輕佻的從她的衣擺落了出來。

其實視頻裏褚杭的臉還是有些不大清晰的。

從嘉又看了高清照片,才确認了真的是褚杭,他手腕上還帶着曲又寧去年給他買的紅繩玉珠手鏈。

看完這些,從嘉只覺得自己氣血上湧。

跟女人加了微信,把這些東西傳到自己手機上後,從嘉淡聲問:“你要多錢,把這些東西從你手機裏面删掉,我給你轉支付寶。”

那人扯了下嘴角,或許是覺得奇葩:“我又不是為了那幾個錢。”

說着話,女人直接将視頻和圖片都徹底删除幹淨,給從嘉檢查:“跟曲又寧說說吧,下次看人的時候眼睛擦亮點,真不是每次都這麽好運的能留下證據。”

聽這話的意思,女人應該是曲又寧認識的。

撂下話,她帶着身邊的人轉身離開。

從嘉的視線掃過周遭,偏頭去看揉着手腕的晏書賀:“哪兒不舒服?”

“……”到嘴邊的沒事在從嘉的目光下,生生轉換了話頭。他将自己的胳膊伸出來,喉結微動:“剛才幫傅希擋了一下酒瓶,這會兒手疼。”

聞言,沙發上的傅希擡眸看向他。

那張今晚始終淡漠的臉上,閃過無語。

臨走前,從嘉給曲又寧的哥哥打了個電話,等到曲家來人把她接走,傅希也跟晏書賀道別離開。

今天晏書賀是跟傅希來的,沒開車。

兩人站在路邊大樹下,從嘉看着他臉上的傷口,好半晌都沒吭聲。被這個眼神看的心裏發毛,晏書賀抿了抿唇,正打算說自己其實不疼。

然後下一秒從嘉就朝他走來,從衣服兜裏翻出濕紙巾。

撕開袋子,擡起眼看向晏書賀。

“自己能給自己擦臉嗎?”

從嘉比晏書賀矮了十幾厘米的樣子,她此時微微仰着頭,瞳色被路邊的燈光照亮,像是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波光粼粼:“問你話,沒聽清嗎?”

随即,像是不怎麽有耐心的等他回答,直接捏着濕紙巾覆上晏書賀的臉。

被從嘉這個突兀的舉動弄得愣怔,晏書賀垂眼盯了她好久。直到路邊的臨時停車位放進一輛車,司機關車門的聲音有些大,晏書賀才恍然初醒。

他聽見從嘉低聲喃喃:“這麽大人了,玻璃碎片都還能劃傷臉。”

“再近點……”可不得傷到眼睛。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從嘉就看見晏書賀忽然彎下腰,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他弓着脊背,與從嘉的目光平視對望着,周遭的空氣都好像因此變得沉寂,他們兩人的呼吸交織,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從嘉仍舊舉着手,她無意識的吞咽了下喉嚨,讷讷問道:“你幹什麽?”

“再近點?”晏書賀低聲說:“那這樣距離夠近了嗎?”

操。

狗男人簡直要人命。

從嘉面無表情,心裏卻忍不住嘆息。

遲緩的動了下手,濕紙巾順着她的動作慢慢落在傷口邊緣,潮濕冰涼的紙巾沾掉晏書賀臉上的污垢,以及星星點點的、已經結了痂的血跡。

“怎麽不說話?”晏書賀輕笑。

溫熱的吐息噴在從嘉的臉頰,她不适地偏過頭:“要說什麽?”

晏書賀擡起胳膊握住她細弱的手腕,腳尖緩慢朝前挪動了些許距離,他們之間再度被拉近。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書賀的眉眼,從嘉心跳起伏,頭腦甚至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看清楚了晏書賀眼中的自己。

小小的,清晰又唯一的,存在在他的世界裏。

晏書賀彎唇:“不是你說要再近點嗎。”

“怎麽這會兒又這副表情。”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迫你。”

從嘉用力吞咽着幹澀的喉嚨,給晏書賀擦傷口的動作一個不小心,用力摁了上去。她聽見晏書賀倏地抽了口涼氣,反射性的就要往回縮手。

果不其然,晏書賀蹙緊了眉心,眼神裏還帶着那麽一絲受傷。

“不是,我沒強迫你……”從嘉趕緊解釋。

晏書賀垂下眼:“算了,我明白。”

從嘉:“?”

你明白什麽你明白。

可是在看見晏書賀這副表情時,從嘉少得可憐的愧疚心理浮上心頭,她試探着伸出手,作勢要将紙巾再給他重新摁上去。

可誰知,晏書賀果斷站起身後退一步。

他目光中還帶着譴責:“你如果不想幫我的話,其實可以直說。但是沒必要,已經幫了我,還顯得自己很不情不願。”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從嘉居然聽出了幾分艱難與酸澀。

她頭皮一緊,覺得自己真切傷害到了晏書賀,于是擡頭問:“那你現在想怎麽樣?”

晏書賀懶散的掀了掀眼皮,面無表情的吐字:“我疼。”

“……”從嘉一噎,沒什麽底氣,“那我要怎麽幫你,你才能不那麽疼?”

而後她像是眼花,看見晏書賀眼底閃過絲絲笑意,他重新彎下腰:“你給我吹吹。”

盯着他眼皮子底下那幾道已經不怎麽明顯的結痂傷疤,從嘉正要湊近,就聽見晏書賀語氣極其欠的說:“還不來嗎?可快要疼死我了。”

從嘉閉了下眼,忍着屈辱對準他的眼尾吹了吹。

“怎麽?”晏書賀倏然開口,“你晚上沒吃飯嗎?用力點兒。”

剛才那舉動做出來之後,從嘉就覺得自己腦子可能多少出了點問題。現在被他這一句話惹的,頓時睜開眼睛,不料撞進晏書賀盛滿笑意的眸子裏。

察覺到他騙自己,那股羞窘後知後覺的從脊背傳遞上耳根。

晏書賀慢慢站直身子,盯着她通紅的臉,忽然笑了聲。

周圍到處都是汽車鳴笛聲,行人的說話聲。這棵樹下就像是臨時搭建的福樂窩,與世隔絕,沒有争吵算計,只有歡聲笑語。

從嘉看着晏書賀嘴角的弧度,微微怔住。

聽見他說:“原來你害羞的時候,是這樣啊?”

“還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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