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不渡 我打算告白
翌日, 從嘉醒來時已經十點。
昨晚她失眠了很久,滿腦子都是在酒吧外面,晏書賀最後留給她的那個笑。
從嘉生得好, 周圍的朋友個個都好看。
在此之前, 也不是沒見過晏書賀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只是昨天晚上,或許跟氣氛有關,從嘉是真的被他吸引到。
腦海中居然閃現出,晏書賀以後跟別人在一起時的模樣。
這個念頭始終在她腦海中盤亘,導致後面晏書賀說了什麽,從嘉這會兒都有點想不起來。
直到一夜過後, 那點情緒這才淡了不少。
從嘉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 翻身從床邊摸來手機, 打算問問曲又寧的情況。剛點亮屏幕,電光火花之間,從嘉忽然想起, 開車回來在樓下,晏書賀跟自己的對話。
“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從嘉收斂起思緒:“三月十二。”
“植樹節啊。”晏書賀彎唇,笑得意味深長:“難怪長得這麽好看。”
眼下她已經忘記當時自己是不是又說了什麽, 只記得晏書賀下車前, 她像禮尚往來似的,随口問了句:“那你生日什麽時候?”
晏書賀微微挑眉,模樣好似專門等她問一樣, 慢條斯理道:“二月最後一天呢。”
“……”
從嘉倏地翻了個跟頭坐起來。
手掌撐着床鋪,她霎時間覺得有些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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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書賀的生日就在後天,從嘉本打算在明城那邊待兩天。先前無意間得知高中班主任身體不大好,上學那會兒班主任對從嘉很好, 理應去看看,但始終沒什麽時間回去。
從新林忌日,回明城祭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個。
可現下突然得知,晏書賀的生日在後天。
他還特意将這個事情單拎出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沒辦法直接忽視不理。況且他們兩人現在的關系,不清不楚,從嘉肯定會偏心一些。
嘆口氣,走進洗手間收拾了一番。
等到出來時,昨晚她發給曲又寧的消息得到回複。
【Last One:打算怎麽辦?】
【寧:我不知道。】
從嘉這下心情更惆悵了。
她當然明白曲又寧現在的心情。
但褚杭跟晏則安,這兩人本質又不太相同。後者本性就花心難改,跟付雅傳出緋聞的那次,是在先前多次謠言疊加之上,所以從嘉并沒有過于大的反應。
可褚杭跟曲又寧三年的婚姻,雖然說并沒有過于幸福,也至少和和美美。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從嘉也做不到徹底冷靜。
她彎腰坐在床邊,垂眸劃拉了一下屏幕,删删減減,發了幾句話出去。
安慰了會兒,從嘉告訴她今天要回明城的事情。
【寧:你別擔心我,我這幾天就住在家裏,等你回來以後再說。】
見她此時情緒還算可以,從嘉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回想起昨晚看見的那段視頻,前夫晏則安暫且不談,對曲又寧一心一意的褚杭都能這樣,如今的婚姻還能有幾分可信。
從嘉停下在衣櫃裏翻找的動作,轉身拿了手機。
【Last One:我今天要回明城,不确定什麽時候回來,你生日應該趕不上。】
【Last One:等明年給你補個生日。】
擡頭瞬間就變成“正在輸入中”,但晏書賀仍舊沒有回複過來。從嘉盯着看了會兒,正要放下手機,就看見彈出了條消息。
【111:幾點走?】
從嘉想了想:【今下午兩點。】
過了會兒,晏書賀回過來了一條語音。他像是很疲憊,打着呵欠,嗓音裏還夾雜着濃厚的倦意。
“行,等會兒我送你過去。”
二月底的雙和還很冷。
從嘉只穿了件黑色的擋風外套和牛仔褲,背了個背包,裏面裝了兩三件換洗的衣服。站在路邊等晏書賀的時候,莫名有種大學生的感覺。
對面的小區大門打開,晏書賀那輛顯眼的賓利緩緩駛出。
他将車停在路邊,摁了聲喇叭。
從嘉雙手叉進兜裏,大步走過去。
“其實我自己過去也可以。”從嘉垂頭系着安全帶。
晏書賀大概是沒睡醒,被繃成了單眼皮,乍眼看過去讓人覺得格外冷漠。他沒着急開車,伸手勾出從嘉安全帶下壓住的頭發:“正好也沒什麽事。”
從嘉打量他兩眼:“你昨晚幾點睡的?”
“……兩點多,怎麽了?”晏書賀打着方向盤,抽空偏頭看她。
從嘉:“四五點了吧。”
晏書賀默了默,沒什麽底氣的點頭。
不過接下來從嘉并沒有過問,晏書賀松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有點微妙的不爽。片刻後,他輕啧一聲:“你怎麽不問我昨晚幹嘛了?”
從嘉正逛着某購物軟件,聞言擡起頭:“這不是你的隐私嗎?”
“那……”察覺出他心情不美妙,從嘉遲疑了下:“那你昨晚為什麽那麽晚才睡?”
晏書賀很上道的接了這個臺階:“昨晚傅希來家裏了。”
“傅希?”從嘉有點驚訝,“他怎麽了?”
晏書賀停頓兩秒:“可能你不太相信。”
從嘉:“怎麽呢?”
晏書賀:“但事實的确是這樣。”
晏書賀:“傅希是曲又寧的初戀對象。”
從嘉:“……”
從嘉懵了:“這兩人怎麽扯一塊兒了?”
她話音剛落,思緒回到那次曲又寧生日,因為她心情不好,所以沒訂蛋糕,也沒找什麽會所,兩人直接去了酒吧。那天晚上是第一次遇見傅希,當時曲又寧看着他,好半晌沒挪開眼。
起初她只當是曲又寧被傅希帥到了。
畢竟晏書賀身邊,的确個個都是帥哥。就連路喬,從嘉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因為對方跳脫和過于傻逼的個性,而忽視了他的長相。
但如果是初見,曲又寧不應該會是那副模樣。
晏書賀輕扯了下嘴角:“昨晚傅希抓着我喝了大半夜的酒。”
從嘉注意被轉移:“他為什麽只抓着你不放?”
晏書賀沉默:“可能因為,只有我是無業游民吧。”
聽見他這若有似無的悲傷語氣,從嘉忍不住偏頭笑了,氣息輕顫。
車子彙入車流,停在紅燈前。
從嘉收斂笑意轉過身,就察覺到了晏書賀的眼神,她抿唇:“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笑話我?”晏書賀眯了眯眼。
“沒。”
她回答的太快,以至于晏書賀的視線愈發幽怨。
從嘉每年今天都會低落的心情,在今年的二月二十六被徹底改變。她稍稍側過身子,就好像是做了無數遍動作的那樣,伸出手覆上晏書賀的發頂,輕輕碰了幾下。
這個舉動做出來,從嘉愣住,晏書賀也不可置信的微微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收回手坐正了身子。
晏書賀若有所思的看她兩眼,而後緩慢收回目光,盯着紅綠燈牌上閃動的數字。
後面到機場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格外安靜。
因為車流量大,耽擱了點時間,等到機場的時候,已經馬上要領登機牌過安檢了。
晏書賀把從嘉送進去。
分別前,他自然地扯了扯從嘉扭折的背包肩帶,叮咛道:“住酒店的話,晚上一個人小心點,別太晚回房間。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打電話,下飛機記得給我發個消息。”
從嘉心裏的那點別扭因為他這幾句話而盡數消散,聳了聳鼻子說:“我又不是小孩兒。”
“就當我是小孩兒行不行?”晏書賀嘆氣。
從嘉:“……噢。”
又說了幾句話,從嘉看着他:“曲又寧你幫我看着點。”
“有傅希在你怕什麽。”晏書賀垂眼,嘴裏含糊的滑過一句:“我只想看着你。”
從嘉沒聽清楚但也沒多問,背對着他走了幾步,又回頭不自在的擺了擺手,揚高聲音:“你趕緊回去吧,別在機場待太久。”
晏書賀目光淺淡,點了點頭。
機場裏的揚聲器傳來別的航班的登機信息,從嘉大步往前走着。
從新林去世,她每年都是獨自飛來飛去,沒人接送。卻在今天,持續了整整四年的習慣,被晏書賀層層遞減,那股溫柔順着縫隙填補進去。
她笑了笑,原來被人記挂着,是這樣的感覺。
這次也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看着從嘉進了檢票口,晏書賀靠在大廳內的柱子上等了半個小時,确認飛機正常起飛後,才去停車場取了車離開。
上路沒多久,沈明森的電話打過來。
“兄弟,今天有時間不?”
晏書賀:“幹什麽?”
沈明森那邊傳來翻文件的響動,他笑着說:“這不是快到你生日了,咱們提前慶祝一下啊,等到時候把時間留給你那小對象。”
“不用。”
晏書賀想到剛送走的人,眼神微暗:“到時候再說吧,今年……她陪不了我。”
沈明森愣了下:“咋回事兒?”
之前助理給晏書賀查來的有關明城從家的東西,晏書賀只看了個開頭,然後就直接塞進了保險櫃。所以這次從嘉突然要去明城,他也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
前面有車掉頭,晏書賀按了按喇叭:“她回明城了,到時候不一定能回來。”
“你還親自把人送走的?”
晏書賀敷衍着嗯了聲。
沈明森咋舌:“你也是牛逼,眼皮子底下都追不上,還放人越跑越遠。”
“而且我都在懷疑……”他吸了口氣,皺眉問:“從嘉知道你在追人家嗎?”
晏書賀神色也帶上了點猶疑未定:“可能不知道吧。”
沈明森:“……”
随後晏書賀笑了笑:“不過我已經想好了,等她從明城回來,我打算告白。”
飛機落地時間還早。
從嘉沒着急去訂酒店,她直接從機場出來攔了輛出租車,去了明城的墓園。
今天是陰天,霧蒙蒙的光線讓整片天看起來都很淡。
從嘉抱着背包靠在車窗上,看着道路邊的風景,以及逐漸陌生的城市。從嘉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已經脫離這個地方很久了。
墓園在明城城南的郊區,距離機場有點遠。
司機刻意抄了條近道将從嘉載過來,下車之前,司機喊住她:“姑娘,要不要我在等等你,這條路不太好等車,叫車也不方便。”
因為之前來過,知道這邊的情況,所以從嘉并沒有拒絕。
她禮貌的道過謝,讓司機等她半個小時。
公墓這邊進門需要登記,從嘉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拎着書包緩慢的走進大門,而後腳步輕緩的上了臺階。
兩邊墓碑好似看不到盡頭。
從嘉走到靠近中間的某個位置,沉默着看了幾眼,轉身從旁邊的小道走進去,停在了一塊兒幹淨的碑前。應該是吳心怡的母親早早來過,墓碑跟前放着一束白百合。
她将那束花往旁邊挪開,半蹲下去坐在空處。
安靜了很久,從嘉輕聲喊:“老頭。”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無人應答她的話。
從嘉收攏雙腿:“我來看你了。”
她坐的位置一眼望下去,盡數都是窄小的墓碑。有的幹淨明亮,經常有人來打掃,有的覆上了灰塵,好似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看望過。
從嘉每次來祭拜,話都不是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有些話在心裏憋久了,再說出來就會顯得矯情。可今天坐在這裏,莫名想到先前機場裏晏書賀說的那些話,突兀就想要說點什麽。
話到嘴邊,她又沉寂下來。
司機還在外面等着她,從嘉并沒有待很長時間。她垂眼看着墓碑照片上,從新林堅毅幹淨的笑容,心裏那股難受終于在別離這刻達到頂峰。
“爸,這次我就不多陪你了。”
從嘉用力抿了下唇,忍住喉間的酸澀:“下次再來。”
……
坐上車,從嘉給晏書賀發了個消息報平安,又将昨晚訂好的酒店地址告訴司機。
這次祭拜的時間短得多。
從嘉登記好套間信息,進門把背包放在卧室裏,走進浴室洗了把臉。在外賣上随便叫了份小龍蝦蓋飯,她窩在沙發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調着電視。
晏書賀這時候才把消息回過來:【你住哪間酒店?】
從嘉心中莫名,把酒店名字發給他。等了一會兒,那邊才給她回:【房間號?給你叫了個外賣。】
雖然已經喊了飯,但從嘉也沒什麽心情問為什麽,草草敷衍幾句合了手機。
她喊的外賣來的很快,冰箱裏還有啤酒。
從嘉翻了幾罐出來,吃到最後,飯還剩了一大半,反倒是酒喝的更多些。可能是難受的那股後勁兒太大,也或許是醉意加持,從嘉伏在茶幾上,情緒波動異常。
她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好的壞的,全部都是有關他們一家三口的。
可現在江倩開始了新的生活,宋國良對她很好,宋雨知頂替了從嘉的位置,更有了心肝寶貝宋清瑤。從家那邊的親戚,在從嘉跟着江倩走後,他們就不怎麽往來了。
後來從新林過世,從嘉更不願意回來。
時至今日,每個人都有了新的人生。
只有她自己,兜來轉去,始終還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套房客廳裏傳來壓抑又崩潰的啜泣。
從嘉握着啤酒罐肩頭聳動,眼眶殷紅,像是極力忍耐而又不得的哽咽聲,聽的叫人心碎。片刻後哭聲漸隐,從嘉偏着腦袋微微阖住眼。
半夢半醒間,突然聽見門口有了動靜。
叮咚——
從嘉的眼睫動了動,直起身子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已經九點四十。
門外的門鈴聲仍舊在響,從嘉雖說醉意上頭,卻也還沒到那種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地步。她撐着茶幾站起身,擡步往外走。
站在門口,恰好看見貓眼外面的晏書賀。
從嘉眉心飛快跳了下,遲疑拉開門,紅着眼睛看向他。
男人風塵仆仆如同旅人,手上捏着手機和女式外套,低垂着眼睑,情緒莫名的看着從嘉。
那一瞬間,從嘉感覺自己是真的醉了。
她側過身子直接給晏書賀讓開路。
晏書賀剛跨步進來,從嘉扶着門鎖的手就倏然一松,歪歪扭扭的朝牆上靠過去。晏書賀無奈伸出手,隔着外套扶住她的胳膊,距離稍遠,姿态并不親密。
“小酒鬼,怎麽還碰瓷?”
晏書賀邊說話邊關門,帶着她走到沙發旁邊。
從嘉坐下,仰起頭看他:“你怎麽來了?”
晏書賀的視線瞥過桌上的啤酒罐,低眼看着從嘉被淚水洇紅的眼尾:“來找你給我過生日。”
從嘉皺起眉:“不是說好明年補給你。”
“不行。”
晏書賀難得跟她計較,蹲在她面前,溫聲說:“二十七歲的生日只有這一個,等到明年,那就不是今年的生日了。”
“既然你不在,那我就跟過來。”
“反正你別想敷衍我。”
從嘉吸了吸鼻子,慢慢耷拉下眼皮,伸出手指揪住晏書賀的袖口。向小動物讨好主人那樣似的,只牽了一點點衣角,小心翼翼又讨喜。
她嘴角微動,晏書賀稍稍湊近:“想說什麽?”
下一秒,他看見從嘉皺皺鼻子,毫無掩飾的在他眼前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還在等她回應的晏書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