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退一步 “霍相爺,你娶錯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她總覺得這個籠子裏的味道她曾經聞過,淡淡的,卻帶着一絲甜麻味兒。

不過幾息,她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她猛地一起身,發現自己正舒舒服服端端正正地躺在了自己的地鋪裏。

腦後沉悶的鈍痛傳來,一下阻撓了她的思緒。

她這是在做夢?

門外傳來了紅芷的腳步聲,她晃了晃神,紅芷便拎着一個食盒進來了。

她臉色不大好。

“二娘醒了?快起身吃些東西吧。”她細心地将食物擺好,又過來扶她。

她又愣了愣,紅芷再道,“二娘可知,你已經睡了兩日了。”

兩日?不會吧?難不成她被困在籠子裏的場景,當真是在做夢?

“相爺發了好大一通火。”紅芷淡淡道,“婢子從未見過相爺發這麽大的火,二娘快趁着現在多吃些吧。”

這是何意?多吃些?

她本想再問一些細枝末節,可她逃跑一事本就說不得,而且她還是背着紅芷跑的,所以她便更問不出來了。

于是她乖乖聽話,從地鋪裏鑽出來後,洗漱完畢便坐下來開始進食。

只是越吃越不對勁,她總覺得在她醒來之前,發生過一些她不知曉的事。

紅芷方才還吩咐她多吃些,這話越聽越覺着她眼下吃的是一頓斷頭飯。

啪地一聲,手中的筷箸掉了下來,她猛地擡頭想要問清楚,誰想竟是對上了一雙鋒利又陰沉的眸子。

霎時間,她汗毛倒豎!

她慌忙環顧四周,紅芷早已不在,屋子也被緊緊鎖住。

一個足以讓她冷汗直流的念頭鑽進她的腦子,看來她方才理解的沒錯,她吃的,确實是一頓斷頭飯。

霍桑居高臨下漸漸逼近,這股撲面而來的強大壓迫感,讓她脊背一涼,身體也随之暗自顫抖了起來。

由于實在太震驚恐懼,她竟僵住了。

“蒙汗藥的滋味,如何?”

當這張如玉般溫潤俊朗的臉揚起一絲陰冷的嗤笑時,楊幼娘心中那股子僥幸的心理頓時坍塌了。

她終于想起來籠子裏散發的味道是什麽了!

那是蒙汗藥!

而且分量恐怕不輕!

她設想過很多種逃跑未遂後各種情況下的辯駁詞彙,可沒設想過這種情況!

被抓了個正着不說,還被對方用蒙汗藥迷得神志不清,連最基本的詞彙整理她都做不到!這還這麽狡辯啊?

思及此,她靈機一動,“相爺是知曉的,妾患有離魂症……”

禦醫還親自來确診的!她有離魂症!所以她做的任何事,都與她無關!

“哦?是嗎?”霍桑不慌不忙地瞥了一眼一旁地上被她包得十分仔細的包袱,“看夫人的樣子,似是要遠行啊。”

她繼續狡辯,“或許是妾撿的?”

霍桑微微挑了挑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堆疊着的紙張,她一眼就認出,這紙張是她畫的地形圖!

他緩緩将紙張攤開,上面歪歪扭扭的地形圖展現在她眼前,“敢問夫人,這又是什麽?”

她緊蹙眉頭,思索着狡辯之詞,最終她選擇裝糊塗,“妾哪裏知曉?”

霍桑似是早就知曉她會這般回答,只好将那紙張收回,幽幽道,“尚書夫人早年懷孕之時身染病症,醫者說她腹中孩兒恐難以存活,于是林尚書便将夫人送去了京郊福恩寺安胎。”

“十月懷胎,尚書夫人誕下孩兒後不幸去世,好在孩兒身體康健,林尚書立刻将其帶回嬌養,直至孩兒及笄之日,一曲歌舞詩書轟動京都,被稱為京都第一美人。”

他眯了眯眼,“這便是林尚書之女,林幼情的身世。”

楊幼娘微微蹙眉,大約是蒙汗藥的作用,她的腦子總是時悶時清醒,但方才霍桑說的這些,她總覺着哪裏有些不對。

霍桑道她心虛了,便繼續道,“只是,誰也不知曉,林幼情的身世之中,還潛藏着另外一人的身世。”

楊幼娘猛地一震,是啊!既然她與林幼情是雙生,那麽她呢?她又在何處?

“其實當年尚書夫人一胎雙生,頭一胎十分康健,而第二胎卻是先天氣血不足,當年負責接生照料夫人的醫者曾言,若是夫人舍了那第二胎,她或許有救。”

而事實是尚書夫人不幸離世,這說明她已經将那第二胎生了出來。

“只可惜。”霍桑啧啧了一聲,“這第二胎就算生下來,也難以存活,且恐将病氣過給那第一胎,最終,林尚書做了一個決定。”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她,字字誅心,“将那孩子丢了。”

猶如晴天霹靂落在了她頭上。

當日林尚書将她綁回去,哭着說什麽只是将她走丢了,這麽些年又如何對她不住,滿是愧疚心酸。

當時她也覺着他在做戲,但她從未見過一個中年男子為了女兒哭得那般悲情傷感,于是心一軟,就應了這個替嫁忙。

沒想到,這老匹夫竟是這般絕情之人!

而且,他的絕情,只對她!

思緒慢慢清晰了許多,她也不再端坐,換回本該屬于自己的姿态和語氣,不屑道,“沒錯,我不是林幼情,我也不是那個老匹夫的女兒。”

她擡眸,絲毫不懼地看着他,“霍相爺,你娶錯人了!”

這回輪到他訝異了,以他的名聲與地位,京都大街上随便揪一個人過來,聽完他方才的那番話,要麽吓得屁滾尿流,要麽恐得渾身發抖。

反觀她,不驚不恐,還一副嘲笑的模樣,與之前大家閨秀的樣子大相徑庭,還帶着一絲市井的痞氣。

這女子,還真是與旁人不同。

他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在她面前坐下,還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嗯?”楊幼娘不解他所答,她方才明明在嘲諷他,以此激怒他後,她再趁機尋找突破口讓他送她離開,誰想他居然只給了一個……嗯?

楊幼娘繼續道,“霍相爺,小女的意思是,你娶錯人了!你該娶的是林幼情!我只是一個局外人。”你該放我走!

霍桑輕輕抿了口茶,微微挑眉,“有區別嗎?”

他不過是要娶個夫人在家做個擺設,無論是林幼情還是她。

況且他娶的是林尚書之女,從血脈上來說,眼前的這個女子,與林幼情也沒甚區別。

他又悠悠地給自己倒滿了茶,似乎對她所說的話無動于衷,她暗自咬牙,這态度,擺明就是想訛她!

她猛地近前,一把将他手裏的杯盞奪過,正視他,“霍相爺,不如我們談談吧。”

霍桑眯了眯眼,她似乎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她的生死乃至林尚書的生死全系他一念之間,而今她竟還敢同他談條件?

“好啊。”他饒有興致地應道。

楊幼娘将杯盞放置一旁,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得不說,她對自己的認知是十分正确的,她這雙清澈的眸子确實會讓對方卸下幾絲防備。

見他态度緩和,她道,“其實,相爺放小女走,于小女有益,于相爺也有益處。”

“說來聽聽。”

“小女本就是那老匹夫綁上花轎的,若相爺放了小女,于小女而言,是給了小女一條生路。”

她停頓片刻,身子往他傾了傾,聲音卻愈發小了些,“小女一旦離開,您與那位之間,也少了塊絆腳石不是?”

霍桑的眼眸頓時一沉,由于挨得很近,她幾乎能看見他眼底波濤洶湧的兇光,以及再次強大的壓迫感。

她竟說放她離開相府是給她一條生路?他自問這麽些日子以來,她要什麽他就給什麽,她有任何逾越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難道待她還不夠好嗎?

他亦是步步緊逼,傾過身來,那張冰冷的臉越來越近。

“哦?本相與哪位啊?”

他的壓迫感實在太強,本着不能輸了氣勢的原則,楊幼娘暗自咬牙決心迎難而上。

于是她再傾近了些,“這天底下,可沒有幾個嫂嫂會對自己的小叔子那般關心備至,又是親自做點心又是送衣裳,要是之間沒些什麽事兒,那才稀奇。”

她的胸口仿佛住了兩頭正在相互搏鬥的鹿,砰砰跳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處冒出來了。

當着他的面揭穿了他的私事,結果也就兩種,一種他被唬住了,另一種便是她被滅口了。

所以她心裏也是忐忑地很,萬一他一時氣急将她滅了口,再去尋林幼情回來替她,那她可就什麽都完了!

霍桑早就有了她知曉真相的準備,只是沒想到她竟這麽快就察覺了。

既然她這般挑明,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只道,“就算如此,你覺着本相會因此放了你?”

楊幼娘長籲一口氣,看來他是不會滅她的口了。

她突然咧開嘴,盡量陪着笑道,“自然不會。”

她乖巧懂事地将杯盞移至他面前,殷勤道,“相爺您看,您知曉小女一個秘密,小女也知曉您一個秘密,咱倆之間是不是就扯平了?”

霍桑眯着眼看她,這女子方才還劍拔弩張,而今竟忽而嬉皮笑臉,她到底要作甚?

她繼續道,“再這般下去,你我二人必定兩敗俱傷,不如這樣,咱倆各退一步,您以為如何?”

她這是在同他讨價還價啊!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敢同他讨價還價!

說是這麽說,但他依舊好奇這女子嘴裏會說出什麽花兒來,于是他問,“怎麽退?”

“小女倒是不介意身世傳出去,反正若是小女因此死了還能拉那老匹夫當墊背,但相爺不同啊。”

“若是相爺的秘密就此傳了出去,遭殃的可不止霍府了。”

她柔聲道,“所以,咱們各退一步,小女不求相爺能放人,但求相爺給小女獨自出府之權。”

她眼眶裏氤氲起一絲霧氣,看起來極為可憐兮兮,“小女自入府至今,仿若籠中雀般被關着,就算是個普通的活物,也該關出病了,更可況小女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梁師父教的,做人當懂得能屈能伸,先用手段唬住他,接下來再以懷柔的法子麻痹對方,以此達到她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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