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能屈能伸 “相爺,我們再談談吧

眼見着童大勇被教訓得差不多了,霍二這才向她行了個禮。

完了!身份要暴露了!

正在他開口那一刻,楊幼娘連忙打斷,“霍一?你怎會在此處?”

“呃……,屬下霍二。”

楊幼娘蹙了蹙眉,霍桑還真是個取名奇才!

話又說回來,她确實記得霍桑身邊有個護衛,霍莊明明說他叫霍一。

而且她方才又打量了一下他,無論穿衣打扮,臉型身形,明明就是那個霍一,怎麽他管自己叫霍二?

童大勇被他揍得只剩下半口氣,而此時,有武侯氣勢洶洶地跑了進來。

為首的武侯根本沒将他們放在眼裏,一進來就命人将地上躺着的童氏父子拖了出去。

這操作,又叫在場衆人吃了一驚。

這時摸不着頭腦的江玉風給霍二作了個揖,“多謝這位霍郎君相救,也不知郎君……”

“只是朋友!”

楊幼娘慌忙搶下話題,她目前還不想讓他知道她自己嫁進了霍府這件事。

而且本就要跑路,說了平添煩惱,還不如不說。

江玉風點點頭,笑容明顯有些僵,“沒想到幼娘竟還交了這麽一個武藝高強的朋友。”

楊幼娘尴尬地笑了笑,可不是麽,她也沒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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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盡量扯着話題,免得他看出什麽。“時候不早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江玉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渾身的酒漬和濃厚的脂粉味惹得他雙頰一紅,他連忙點頭稱是。

天色漸晚,此時若再不回霍府,怕是會惹怒那位活閻王,恰好江玉風此時心緒不寧,她便尋了個見朋友的借口同他分道揚镳。

當馬車回到霍府,楊幼娘心神突然同時慌了,她沒見過霍閻王發怒,今兒她又做了這麽出格的事兒。

也不知會有什麽懲罰等着她。

思及此,她的腿竟恰到好處地一軟。

賊怕官是有道理的。

一下馬車,霍二便同她道,相爺在書房等她。

這是她頭一回來霍桑的書房,才剛邁進門一只腳,便感到了一股子陰冷的風從裏面吹來。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她仿佛聞到了一股子陳舊的血腥味。

他不會在書房對她用酷刑吧?

懷着忐忑之心,她被霍二帶進了書房內室。

內室裏有好幾張幾子,幾子上擺滿了案卷,一眼望去,堆積如山,甚至連幾腳之下,亦是一堆堆如山的案卷。

只有一張幾子被收拾得很整齊,幾面上放着一個精巧的食盒。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食盒,這是淑貴妃娘娘用來放點心的。

此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背後一涼,“今日,去哪兒了?”

她心裏嘀咕着,都讓霍二去給她解圍了,難道還不知曉她去哪兒了嗎?

可當腳步聲逼近,她還是慫了。

于是正當腳步聲靠近她身旁時,她猛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突然變得嬌媚又柔弱,“相爺,妾知錯了!”

這麽多年,她唯一學會的生存之道,就是能屈能伸,這會子若是要生存,只能暫且屈一會兒!

霍桑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快認錯,剛到嘴的斥責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吐出來。

于是掙紮了幾息以後,他道,“錯哪兒了?”

“妾不該擅自出門,不該發現妾師父留下的産業被人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更不該明知兇手是誰還不能将其繩之以法。”

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将早就在腹中編排好的話說了出來。

“這麽說,你不戴帷帽只身一人,與一個陌生男子同乘一車去平康坊,是為了抓縱火兇手?”

是……?

楊幼娘覺着有些不大對勁。

她雖與江玉風共乘一車,但紅芷也在車裏,而且她故意将馬車停在一個相對隐秘的地方,下車後便一直戴着帷帽。

如此細節他怎麽知曉?仿佛親眼所見。難道是霍二告訴他的?

還是……

她猛地聞了一口,滿鼻腔的胭脂水粉味瞬間證實了她的猜想。

她松了口氣,“相爺不是也去了嘛。”

拍拍衣裳正準備起身,誰想她方才跪得太猛,膝蓋又酸又痛,只好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地上。

他輕咳一聲,“本相這是去查案!”

“妾不也是去查案?”

“你查哪門子案?”

“縱火案啊!”她聳聳肩,“兇手還被武侯抓走了!”

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楊幼娘才松的氣又被她提了上來,她小心翼翼地将頭低了下去。

可就算如此,依舊沒擋住頭頂壓下的那股壓迫感。

一時之間,落針可聞。

霍桑冷言,“林幼娘,莫要忘了你是什麽身份。”

眼見着那無形的殺意降臨她的頭上,她猛地直起身跪好,大聲喊道:“相爺!妾真的知錯了!”

霍桑實在懷疑,當初給她按的那個“還算乖巧”的頭銜時到底是不是瞎了眼!

她除了樣貌還有些林尚書千金的意思,其餘的,活脫脫就是個不受馴養的野猴!

他暗自扶額,實在頭疼!

霍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聲:“即日起,不得出內院,也不得出府,否則,後果自負!”

楊幼娘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從他書房裏出來的,她只記得當時害怕極了,只将腦袋埋在胸口聽之任之。

霍桑生起氣來實在可怕,單單那麽幾句斥責,便能叫人毛骨悚然,倘若是用刑,那還得了?

果真,活閻王名不虛傳。

好在她去平康坊尋童氏父子麻煩一事已經告一段落,只是她依舊不甘心。

絲織坊可是梁師父給她的産業,商契和地契都在她手裏握着呢!說沒就沒了?

思考間,霍二正從她面前路過,她連忙攔住他,她笑着同他打招呼,“霍二兄弟。”

霍一猛地一頓,夫人是府上唯一的女主人,且容貌又是萬裏挑一,她的笑自是比百花還要明豔幾分。

霍一被她靓麗的笑吓得連連後退,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好半晌,他才道,“夫人,屬下霍一。”

楊幼娘:???

她這回倒是瞧清楚了!原來這兄弟倆竟長得如此相似!

楊幼娘抽了抽嘴角,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并毫無痕跡地改了口,“霍一兄弟啊!我有件事想向你打聽一番。”

霍一受寵若驚,“夫人請講。”

她下意識得環顧四周,确認無人之後,才将今日平康坊武侯抓了童氏父子一事,以及自己與童氏父子之間的仇怨大致說了一遍。

“你可能幫我去打聽打聽?”

霍一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夫人,若武侯抓的當真是作奸犯科之徒,便會扭送至京兆府,霍府與京兆府并無交集……”

他的意思是無法打聽了。

楊幼娘還想再問問,身後的紅芷道,“二娘,咱們該回去了。”

她有些惱怒,但餘光看見不遠處書房門口隐約站着的一個黑影,瞬間沒了氣焰。

甚至笑容愈發和藹和親了。

“好嘞!”

剛回到內院,她便迎上了幾位氣質優雅的嬷嬷。她們是來教授她內宅禮儀的。

楊幼娘微微一愣,腦袋裏漸漸生起了一個想法。

由于這幾日內院實在太平得很,整日忙于公務的霍桑竟開始有些不習慣,霍一霍二都來報,說是夫人正在努力學習內宅禮儀。

這使他更加奇怪了。

以他對林幼娘的了解,她能忍住一日不爬樹?

于是這日下午,他趁着忙完空隙,往內院走去。

果不其然,此時內院中,幾個嬷嬷剛好坐下休息,水榭廊下優雅淺坐着一位女子,正在給她們烹茶。

他定睛一看,那從容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還到處惹事的他的那個“野猴”夫人!

他悄悄近前,随着那些嬷嬷一道跽坐在廊下,靜靜地看着她烹茶的手法。

令他吃驚的是,她的手法十分純熟,無論是手藝、火候都掌控地十分完美。

更驚奇的是,她此時正在烹的,是茶技中最難的景茶。

此茶難就難在,烹茶者要十分精通茶料們的火候原理,并利用這原理在茶湯中作畫。

一個優秀的茶技者還會根據烹茶的時辰以及配制茶料的手段來給茶湯填色,還能根據茶料的特性,賦予茶湯不同的口感。

更甚至,有些大家會以藥入茶,沁人心脾的同時,還能養身養神。

當他瞧見茶幾上擺放了一疊百合,便知曉,她眼下烹制的茶不簡單。

霍桑的視線在她行雲流水的動作中來回奔走,而心思卻擰成了一團。

關于林幼娘的身世,他早已派人查了個底兒掉。

若非當初領養她的楊老已經過世,他怕是連楊老的祖宗十八代都調查清楚了。

可就算如此,他依舊對她一知半解。

如此高深的技藝,沒有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熏陶錘煉是決計不成的,而她卻舉重若輕,絲毫不像是個混跡在市井十六年的那個混子模樣。

仿佛換了個人。

正此時,茶已然烹好,楊幼娘這才發現那活閻王已然入座,于是嘴角微微一揚,将烹好的茶一一端給在場的嬷嬷們以及霍桑。

眼前的幾子上俨然擺放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畫,霍桑将信将疑地端起茶盞放在鼻尖探了探。

四溢的茶香一股腦的直接往他鼻腔裏鑽,還混合着一絲淡淡的百合味。

他曾有幸喝過茶藝大家陸逢春烹制的景茶,景色怡然,其茶香更是清新明目,醍醐灌頂。

雖林幼娘的茶并無醍醐灌頂之效,但茶香卻異常溫柔,叫他生了一絲心曠神怡之感。

他再一次将信将疑地将唇貼在杯盞口子上,輕輕地抿了一口。

溫度适宜的茶湯在舌尖滾動了一番,帶着茶香适宜得鑽進了喉嚨。

“相爺覺着如何?”

霍桑品了一品,嗯了一聲。

雖比不上陸大家,但不得不說,此茶确實不錯。

見時機已至,楊幼娘适時開口,“相爺,我們再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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