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見好就收 “林夫人,還請慎言
黃氏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眼見人多了起來,她透過袖袋拉了拉她的衣裳,輕聲勸道,“幼娘,适合而止。”
“才幾日不見,林娘子倒是愈發伶牙俐齒了。”
莫薛氏眯了眯眼,想來是被楊幼娘方面戳破,她也不再客套僞裝。
魏薛氏瞥見她身後的黃氏,心中更是惱火!又見周圍無人,更是直接諷刺。
“阿姊莫惱,畢竟這位林娘子小小年紀為了區區一個頭銜做盡下作事,倒是上梁下梁一道正。”
黃氏心尖一揪,她方才忘記同楊幼娘細說,那位魏刺史在年初因包庇罪犯、試圖以死囚換之、助那犯人逃脫之名被外調。
此前他在禮部任職,林尚書又是禮部三位尚書之一,所以,魏刺史外調的一應手續,都是林尚書一手安排。
正因如此,魏薛氏便一直記恨着林府,連帶着林府。
這兩位又是親姐妹,所以一向同心同力記恨林府,而且她們又是出了名的刻薄不饒人,所以出席這種宴席,她都是盡量避開她二人的。
只可惜,她在猶豫掙紮之時,卻沒瞧見楊幼娘眼底隐約的怒氣。
楊幼娘自知有一身市井毛病,坑蒙拐騙她都做過,更是懂得“能屈能伸”這種大道理。
可面對眼前這種人,她着實不想屈。
不為別的,就為魏薛氏的這句話。
罵林幼情可以,罵林尚書她也沒意見,但罵她的上梁不行!
無論是楊老、梁師父還是江郎君,她們都不配罵!
“阿娘,這裏是曹府,此言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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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四娘拉着魏薛氏連連向她抱歉,“林娘子,阿娘言語冒犯多有得罪。”
喲?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可惜,她楊幼娘可不吃這一套。
此處鬧出了些動靜,一下子便引來了好些人,魏四娘此言本意就是想勸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黃氏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聽了此話或許會直接算了,她可不是!
她清了清嗓子,“魏四娘說得是,倒是本夫人錯了,方才就不該在幾位正要說要事時出現,的确該罰,夫人惱羞成怒也是應當,不過……”
她淡淡得看着她,“只是,還要麻煩夫人下回惱羞成怒時換幾句話,本夫人的上梁是正是斜,自有陛下評判。”
言下之意是薛夫人越俎代庖搶了陛下的差事,往小了說,是口出無狀失了禮數,往大了說,便是要反啊!
魏四娘頓時慌了,“林娘子,此言誅心了!”
上回見“林幼情”時,她一直溫柔謙和,她以為她是個好對付的,沒想到這個“林幼情”竟是這般胡攪蠻纏之人。
莫薛氏幾乎咬牙切齒,“林夫人,還請慎言。”
“哦,莫魏夫人說的在理,畢竟禍從口出。”楊幼娘點點頭,很是同意她的說法。
人群中有婦人見兩個薛氏如此吃癟,雖面無表情,但內心卻激動萬分。
這兩位薛氏出身南寧薛家,因是這般家世,平日裏便自視甚高眼高于頂,說話很是刻薄。
再加上魏薛氏有一個“第一美人”的女兒,更是奇貨可居,在場的幾乎都被她拒絕過。
只是令衆人沒想到的是,這位養在深閨無人知的霍林氏,原來是這麽個脾性。
這回,那兩個薛氏怕是遇上棘事兒了。
知曉一些內情的幾位夫人更是很有默契地相對一視,繼續觀看這一場大戲。
莫薛氏終于忍不住,道,“林夫人,今日是餘老夫人的壽宴,你如此咄咄逼人,是想壞了老夫人的興致?”
此時正好有風吹過,将楊幼娘額前的那一绺碎發輕輕撩起,她伸手去理了理,一截潔白如藕節般的手臂,讓衆人眼前一亮。
更讓衆人感到驚奇的是,她手腕上的那些堆疊着的精貴的镯子。
乍一眼看去,大約有十幾個大小不同的精巧镯子。
在場的一衆娘子夫人們都是內行,一眼便瞧出她手上的镯子價值不菲。
而且有幾只,就算搜遍整個京都也再買不着了。
她嫁入霍府不過月餘,也沒見她上街走動,這些貴重物品,定然是霍相買給她的。
世人都道嫁于霍閻王等于守活寡,而今看來似乎并非如此,而且霍相似是很寵愛這位新夫人。
魏四娘更是看得刺眼,她其實早收到皇帝将要為霍相選妻的風聲,霍相冷面無情心狠手辣,是個好人家的娘子都不會嫁。
所以當初她才自斷琴弦,甘居第二。
誰想竟是被林幼情撿了便宜。
一疊镯子相互碰撞出了聲,她又不經意地撫了撫鬓角,在諸位娘子夫人的豔羨下出了聲。
“家夫名聲确實不好,誰讓他性子沉悶不愛解釋呢。唉,嫁給他,我還真是有些委屈呢。”
“這不,聽聞老夫人壽宴,家夫特地去西市請了木偶戲班,說是給老夫人壽宴助助興,可他又不喜事兒多,愣是将這名頭按在了十王爺頭上。”
“好在,老夫人似乎很喜歡呢。”
西市的木偶戲來自域外,所以價格自然不菲,而且演木偶戲的都是十分優秀的伶人。
所以更是千金難求。
聽聞木偶戲班主是域外的某位王子,架子很高,很少有人請得動。
誰想,竟被霍相請來了,可見其用心。
木偶戲是壽宴上最大的看點,不僅提起了餘老夫人的興致,更是讓諸位夫人娘子也連連開心叫好。
莫薛氏卻言說她壞了餘老夫人的興致,倒是還真說不過去。
從衆人的反應裏可以看出,這兩位薛氏平時得罪了不少人,楊幼娘暗自冷笑一聲。
怪不得那些夫人都是幾人聚在一塊兒,而她們卻只能抱團躲在角落暗地說是道非。
見這兩位薛氏啞口無言,楊幼娘也打算見好就收,畢竟她還頂着“溫柔賢淑,大方得體”的帽子呢。
練了一個多月的貴女氣度可不能丢!
于是她道,“罷了,也只怪本夫人沒那個福分,受不起幾位夫人的禮。”
她又沖着周圍圍觀的夫人娘子們道,“實在對不住各位,今日擾了各位雅興了。”
“時至入秋,我打算在府上辦一場賞花宴,也不知各位可否賞我一張臉?也當是我為今日的失禮賠罪。”
從她剛入曹府便已經明白了,只要同這些京都貴人圈子有過交集,未來一年裏,便少不了與這些那些的貴夫人們打交道。
所以,與其被關在院子裏,死命記着那些婦人的名諱,還不如直接辦個宴席同大家相識。
況且她今日逛了一圈,真真是了解了“男人都偏愛妾室”這句話的正确性。
若是她可以通過這次宴會物色幾位妾室回去,霍桑見着這些妾室的好,自當整日裏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妾室身上。
由此,她便可少些注視,能做的事便更多了!
淑貴妃啊淑貴妃,遠水救不了近渴,你可莫要怪我啊!
楊幼娘都這般說了,那些夫人貴女們自當也沒什麽意見,畢竟今日是餘老夫人的壽宴,她該對不住的是餘老夫人才是。
于是她們也都不以為意地紛紛走開了。
楊幼娘又豈能看不出她們眼中的意思?只是曹府眼下明顯有求于她,餘老夫人怕是也巴不得她在霍府辦一次宴席。
而且,這幾位薛夫人在霍桑給她的那本冊子上,評價也不甚高,今日一瞧,她們人緣也不甚好。
教訓幾句,反而能拉近她與其它夫人貴女之間的距離,至于她在曹府的無禮之處,曹府之人自然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官場的彎彎繞繞她不懂,這後宅最基本的察言觀色她難道還不懂嗎?
只不過,經此一事,那位美人魏四娘怕是更難嫁出去了。
壽宴已然開始,她也不再浪費時間,她來壽宴可是另有要事的!所以她向離去的人群拔腿緊追。
一衆貴夫人與貴女們紛紛竊竊私語,談論着方才在院子裏發生的事。
人人都相對一視,對兩位薛氏所為不予置評,對“林幼情”彪悍之面卻大為震驚。
內宅夫人最首要的便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哪裏有像她那樣的?
可方才她質怼那兩位薛氏之時卻又大快人心。叫她們心中一下舒爽了好些,思及此,她們臉上的笑意更加明朗了些。
“這位夫人請留步。”
熟悉的聲音再次從身後響起,那些處于歡喜之中的夫人們一下頓住了腳。
她們轉過身去,卻迎上了一張絕美的笑。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原本笑容粗糙的楊幼娘此刻也能拿出一張像樣的溫柔笑臉來。
面對這張笑容,那些夫人們皆有些驚訝。她們實在無法想象,方才那些尖銳的話語,竟出自眼前這位美人之口。
楊幼娘走近其中一位夫人面前,“方才匆忙一瞥,瞧見夫人髻上的珠釵很是精致,便想來問問出自何處。”
經過方才一番事故,又眼瞧着面前是個這般美人,一衆夫人對她,竟暗自生了好感來。
再加上她言語溫柔謙遜,簡直與方才那個咄咄逼人的悍婦判若兩人,衆人雖微微一愣,但态度卻也謙和。
那位被恭維的婦人亦是又驚又喜,她今兒專門戴了這支特別的珠釵過來,為的就是在諸位夫人面前眼前一亮,誰想沒一個識貨的。
楊幼娘話音才落,才有人注意到她發髻上的珠釵,驚訝道,“嚴夫人,你這珠釵好生精致啊!不會又是慶陽候專門命人打造的吧?”
這話嚴氏很是受用,連忙道,“不過是普通的珠釵罷了,也不知我家夫君是從何處買回來的。”
楊幼娘适時插嘴,“原來是侯爺專門命人打造的,怪不得與夫人如此合适!”
“說起來,上回在國色天香樓裏遠遠瞧見夫人的珠釵,便想要前去追問一二,只恐冒昧,便也只好罷了,誰想今日又遇見了。”
嚴氏臉色一僵,這珠釵是慶陽候昨日才送給她的,珠釵上刻有她的閨名,天下只此一支!
而且,近幾年她都沒有去過國色天香樓了!
思及此,一個她極其不願去想的想法在她腦海裏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