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霍府後廚 “多謝淑貴妃

霍桑雖低着頭,但依舊難掩心尖一顫給他帶來的神色微變。

好在劉牧的注意力全在阮柔身上,他這才逃過一劫。

“陛下勞累,都連續十幾日未入後宮了,妾今日煮了些魚湯,特地給陛下……”

阮柔還未說完便頓住了,手中拎着的食盒早已被寺人端走,她緊緊依偎在劉牧身側,很是小鳥依人。

她訝異道,“子淵也在?”

劉牧道,“剛剛散了議事,朕留他說幾句話。”

阮柔人如其名,舉手投足盡顯溫柔賢淑,她只淺聲一笑,“巧了,妾記得子淵也愛吃魚,不如也一道嘗嘗?”

劉牧攬過她的肩,眉眼中笑意不減,“确實是巧了,你我三人許久不曾碰面了,子淵,既然柔兒都這般說了,那便留下一道嘗嘗吧。”

霍桑的心自她進來後便一直砰砰跳個不停,劉牧此言又仿佛有無數把彎刀在淩遲着他的心髒。

他一時竟說不出話。

許久之後,他才抽了抽嘴角,面色極其平靜:“多謝陛下,多謝淑貴妃娘娘。”

重新落座,一只盛着濃白魚湯的玉碗被一只纖纖腬胰擺在幾子上。

清淡的脂粉香淺淺在他鼻尖飄過,只一瞬,便被濃郁的魚香沖散,他暗自深呼吸一口氣,無數的關切最終只化作了一句話,“多謝淑貴妃。”

“不過是一碗魚湯罷了。”阮柔輕柔地沖她一笑,極近溫柔克制。

她從來不愛那些富貴繁瑣的頭飾衣裳,永遠只是一套淺色衣裳,長如墨的烏發只簪了個素髻,如一朵出水的芙蓉。

她的笑更像是那朵芙蓉上的一滴露水,賞心悅目,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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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實醉了,但只是一瞬。

“看來今日朕是托了子淵的福,柔兒已經許久未給朕做魚湯了。”劉牧将碗放回幾子,眼角起了一絲笑意,看着他們。

阮柔起身過來,又給他盛了一碗。

“是啊,妾就是掐着時辰算着子淵來,才特地做的湯,若是陛下想常喝,那勞煩常招子淵入宮吧。”

劉牧一把抓住阮柔那雙嬌嫩的手,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着,“柔兒的手舉世無雙,朕哪裏舍得讓柔兒常常洗手作羹湯。”

阮柔瞥了他一眼,将碗遞到他面前。

這邊廂霍桑吃得開心,而那邊廂楊幼娘卻吃得極其膈應。

她花了整整半日,終于将近一個月府內的所有賬目查了個幹淨。

她簡直不敢相信,堂堂霍宰輔的府邸、這個後院恨不得地磚上都鑲上珠寶的府邸,竟是連普通人家的半倉存糧都沒有!

更稀奇的是,不止糧倉,銀兩、俸祿、布匹絹絲,統統都沒有存貨!

幾乎是朝廷發給霍府多少俸祿,霍桑便用多少,根本沒有任何結餘。

更提不上拿出多少銀錢來修繕庭院和擴建池魚湖了!

楊幼娘幾乎咬牙切齒,當初是誰說霍府是個大金疙瘩窩的?盲人不閉眼,睜眼說瞎話!

她正怒着,廚房的奴仆又給她添置新菜了,她雖叫不上名兒,但聞着很香,看着很貴。

她突然想起每頓霍桑吃的那些大魚大肉,面前的飯菜再一次不香了。

這個敗家玩意兒!也沒見他每樣菜都吃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銀啊!

啪地一聲,她一掌拍在了幾子上。

太氣人了!

奴仆見她一臉猙獰,以為送來的菜不合她的口味,正心驚地要退下,一聽這動靜,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告罪。

“夫人恕罪,馮師傅今日告了假,為此菜品才少了許多。”

“站住!”

菜品少了許多?可她看今日的賬冊上,花出去的雪花銀一兩未少啊!這是糊弄誰呢?

她将筷箸緩緩放下,眼下按照霍府這般的經濟,且不說她能不能撈到油水,這一大堆爛攤子怕是早就催了她的命了!

思來想去,只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奴仆跪在那裏一動不動,戰戰兢兢地等着她的訓斥。

卻聽得她道,“馮師傅告了假?”

奴仆幾乎匍匐下|身,“回夫人,馮師傅偶染疾病告了假,府上只有小馮師傅主廚。”

看來這府上除了她自己,也有人不想她執掌中饋啊!

呿!當她自願的嗎?

若不是為了她長遠的計劃,她才不稀罕管這窮困潦倒的霍府呢!

“下去吧。”

奴仆微微一愣,如臨大赦,轉身便溜走了。

楊幼娘看着幾子上那些飯菜,心中卻想着上午點算的那些賬本。

霍府在京都東南西北四京郊都有農莊地産,再加上皇帝時不時的賞賜以及俸祿,滿打滿算,霍府財庫也不該是這樣。

她呵呵一笑,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其中必定有瞞報貪污。

怪不得東南西北莊自她入府後便巴不得将所有賬目交給她。

看來不止她一人盯着霍府這塊肥肉,而且這些人東南西北莊管不了。

“夫人,霍一方才來報,相爺今日在宮中用膳,不回來了。”

楊幼娘突然回過神來,眼神中還帶着別樣的神采,“好!”

紅芷被她突然的唱喝吓得蹙起眉頭,相爺在宮中用膳,哪裏就好了?

楊幼娘卻得意地笑了起來,至少這一頓的銀兩是省下來了,這敗家玩意兒,就不該讓他在府上吃飯食!

滾燙的烈日照在了門框上,此時有一只螞蟻路過,興許是烈日實在滾燙,那只螞蟻沒走幾步,便硬生生從門框上掉了下去。

她眯了眯眼,心裏有了個主意,“走,帶我去廚房瞧瞧。”

雖然她心裏那個預估,但當她親眼瞧見廚房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驚着了。她實在是沒想到,霍府的廚房會有那麽大。

略微估摸了一下,不算院子的大小,只廚間便有霍桑書房的一倍大。

為了保證給霍桑吃的魚蝦的新鮮度,院子裏還有一個專門養魚蝦的池子,她看了一眼,池子裏的水十分清澈,裏頭只有幾尾魚。

聽給她引路的奴仆道,相爺喜吃新鮮的魚蝦,所以池子裏的魚蝦幾乎每日一換。

一聽夫人要來,所有奴仆都出來迎候,于院子裏站了好幾排,楊幼娘又暗地裏數了數。

好家夥!一個廚房居然有五十幾個奴仆!

楊幼娘暗自咬牙切齒,直到她進入廚房後,終于忍不住了。

皇帝的禦膳房也不過如此吧!

滿打滿算,廚房裏總共有二十幾個竈臺,每個竈臺上分布着不同種類的雞鴨魚肉。

這都不算滿牆滿屋子挂着的新鮮食材。

有些食材還都是一日鮮的,若是今日不做了,那這些食材就廢了。

真的是又嬌又貴。

就連國色天香樓的後廚也沒這麽大的排場!

廚房裏還有一個小門,她正要擡腳,卻被紅芷攔住,“夫人,那是後院。”

“我知道。”

紅芷滿是為難,“廚房後院污穢,請夫人止步。”

楊幼娘咬牙切齒,“無妨。”

“夫人!”紅芷一下擋在了她的面前,“還請夫人移步。”

微風拂過,帶動了一絲淡淡的腐臭味。

這味道楊幼娘非常熟悉,那些饑餓的年歲裏,她就是帶着阿離撿一些廚餘填的肚子。

後院有什麽,她此刻大抵也清楚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楊幼娘還是敗下陣來,但她眼中怒意不減,轉身便在院子裏坐了下來。

杯盞輕輕落于幾面之上,奴仆們的反應她盡收眼底。

按理說,這麽大的一個廚房,總該有個管事的,可她已經來了這麽許久了,卻不見管事的來。

看來這位管事的,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啊!

紅芷也有些氣憤,聲音比往常大了好些:“管事何在?”

突如其來的“問候”叫他們個個虎軀一震,有幾個甚至身子一軟,本能地想要跪下。

這畏畏縮縮的樣子更叫紅芷怒火中燒,堂堂霍相府中,竟怎得還有這麽上不了臺面的奴仆?

終于,奴仆中有個膽子稍微大些的說道,“回夫人,管事家中有事,告了假。”

楊幼娘微眯雙眼掃視了一圈,站在院子裏的分明都是些奴仆,莫說是管事,就連廚子都沒出現。

她嘴角微揚起一絲叫人難以捉摸的笑,“這麽巧?管事與廚子一塊兒告了假?”

“夫人有所不知,馮師傅既是廚房管事也是廚子。”

人群中有一個弱小的聲音傳來,若非細聽,楊幼娘還以為是蚊子在叫。

“喲,倒是本夫人無知了?”楊幼娘聲音清亮,聽得衆人心尖一顫。

饒是再遲鈍之人,也該聽出楊幼娘言語間的怒氣,卻聽噗通幾聲,面前的奴仆們紛紛跪倒一片。

“跪”是楊幼娘最常做的事,所以對于這個動作,她已經有了自己專屬的心得。

例如,什麽樣的姿勢是真心恐懼,什麽樣的表情實際只是在敷衍。

一眼望去,這五十幾個奴仆中,只有跪在前面一排的,慌張地連手都伸不直。而後面幾排,雖然跪得有模有樣,但卻也只是裝裝樣子。

楊幼娘恨鐵不成鋼地輕嘆一聲,霍桑啊霍桑,好歹你這活閻王名聲在外,竟連府上幾個小鬼都管不好,當真丢人!

罷了,如今她好歹也是霍府後院的臨時主子,他管不好,那也只有她來管了。

正值午後,日頭正烈,楊幼娘舒服地坐在廊下,又命人搬來了冰鑒,舒舒服服地邊吃着冰沙邊看着他們跪着。

那群奴仆不明所以,又不敢出聲,只能這麽耗着。

楊幼娘也不急着喊他們起來,吃完冰沙又端來了靠座,竟舒舒服服地挨着冰鑒小憩了起來。

滾燙的日頭打在了奴仆們的身上,他們平日裏哪裏遭得了這麽重的罪?自當是想盡法子也要起身躲至涼爽的廊下才好。

可如今夫人卻在廊下睡着了,他們根本沒有說話請求的時機。後頭幾排的奴仆,相對一視,心中便生出了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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