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閑客此閑行(廿九)

千秋漸漸發現,自從他們互相坦露了對彼此的心意之後,他就似乎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另一個「雲深」。

這個雲深雖然一如既往的對他好,甚至較之前要更加溫柔吸引人,只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就是喜歡跟他對着幹。

而且還越發的肆無忌憚,讓千秋不止一次生出「我可能見到了一個假的雲深」的感覺。

說是這麽說,雀躍激動的心情卻是一點都沒改,深刻的告訴着千秋他是十分享受且願意受到這樣的對待的。

只不過是臉皮太薄,嘴巴還有點硬而已嘛。

說雲深肆無忌憚,除了正大光明的穿着裏衣從他屋室裏走出來回自己屋室穿衣束發,居然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堂而皇之的傾身過來,冷不丁的吻掉了他嘴角的飯粒。

……

剎那間整個大堂的氣氛都凝滞了,千秋呆若木雞。下一秒就大驚失色的捂着剛才被親過的地方閃電般的跳起來後退了好幾步,驚恐的拿手指着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怡然自得的優雅用膳的雲深,連牙根都在顫抖:“你你你……”

他哆嗦着手指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什麽來,千秋又氣又羞又惱,手指一轉,指向了兩個在旁邊站着伺候的小厮:“你你你們……”

兩個小厮更是早就呆若木雞如遭雷擊,此時看到千秋将矛頭對準了他們自己,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齊聲真誠道:“少爺我們什麽也沒看到!真的!”

語罷,二人迅速轉身離開,步子快的仿佛後面有什麽可怖的吃人的洪水猛獸。千秋氣急敗壞:“哎哎哎!給我站住!回來!站住!”

于是他看到這兩個人聽了他的話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又加快了速度,幾乎是跑着出了大堂,其中一個還順帶帶上了門。

千秋無語:“哼!”

正想轉身,身後便有一陣熟悉的氣息上前而來,溫柔的圈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整個人都圈在了溫暖的懷抱裏。又想說話,緊接着背後的人突然用牙齒咬住了他的耳尖。

千秋:“!!”

雲深感受到懷中人瞬間僵硬的身體,心情極度愉悅的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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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他們都看到了。”

雲深:“嗯……”

千秋:“那怎麽辦?”

雲深:“我不在意。”

千秋:“可我在意。”

雲深:“那便學會不在意。”

千秋:“……”

所以這根本毫無意義的對話的重點究竟是什麽?

雲深放開他,千秋噘嘴,狀極委屈:“你怎麽可以這般對我?”

雲深轉身,施施然去開門,說的坦坦蕩蕩:“千秋是我的人,自是可以。”

千秋脫口而出:“才在一起,哪裏這麽快就是你的人了?”

雲深腳步一頓,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千秋慌兮兮的擺手,臉色暴紅:“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千秋既然心急,那不如就今晚吧。”

千秋滿頭大汗:“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哪裏心急了!?”

雲深笑眯眯,看着千秋羞憤的一跺腳,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不到一會兒又沖了回來,端起桌上的早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又沖了出去。

他一直愉悅的笑着,心中洋溢着溫溫軟軟的幸福感,仿佛是明媚的陽春三月的陽光一直照耀在心頭,不曾離開過。

不過話也說回來,今夜确實做不了什麽事,因為他們吃完早飯休息片刻之後就該策馬前往姑蘇去了。這一下快的多,不到半日兩人就進了姑蘇境內。

一進入姑蘇,千秋就感到了明顯不一樣的氣氛。這一路走來他們走過的每一個郡縣,無論大小,繁華或不繁華,幾乎都透露着一種死氣沉沉的意味,街上也基本上沒有多少人來往,有的也都是穿着麻布外衣,帶着布巾低着頭匆匆走過,毫無生氣可言。

就連臨安也或多或少的表現出了這種情景。

但姑蘇看上去并未受到多大影響,依然有不少人在街上。

不過再細致的看一下還是能發現,姑蘇已不似之前那般熱鬧,連街鋪都關了不少。

只是這裏畢竟是京都,天子的腳下,自然要安全的多。

千秋抓着缰繩四顧,對這樣的姑蘇明顯有一絲的不适應,眉頭像是頗有疑窦般皺着。

皇城越來越近,還未至前,千秋就遠遠的看到宮門處站着兩個人,一個身着竹青色常服,一個則是一身淡淡的水綠,裙角似乎還點綴着幾多淡雅的荷花。

千秋屏住了呼吸,只見得那個一身水綠的人已經向他們極快的跑了過來,長發飛揚。

千秋和雲深對視一眼,笑道:“岫岫!”

雲岫展顏,興奮呼道:“哥!”

久別重逢,當真是久別重逢。

千秋緊緊擁住這個已經長大了一歲的女孩子。她确實是長高了,面容更加也長得更加精致了,将軍之女獨有的英氣一直萦繞在她的眉間,意外的與溫婉的女子之姿巧妙的融合的極好。

雲深如小時候一般揉了揉雲岫的發頂,走到齊北笙面前,行禮,将懷中的藥方取出來,遞給他。

齊北笙接過,笑道:“好久不見。”

雲深笑笑,颔首。

齊北笙看了看還在和千秋說話的雲岫,補充道:“你看岫岫她活蹦亂跳的,這下放心了吧,我待她很好。”

他話剛說完,千秋的聲音就遠遠的傳來:“喂!那個靖王爺!說的就是你,你是不是欺負我們岫岫了?”

“呃……”齊北笙看着得意洋洋在千秋背後笑的雲岫,就知道自家王妃又在瞎胡謅,卻只是無奈的搖搖頭,回應,“我就差将她日日夜夜捧在手心裏了,你說我欺沒欺負過岫岫?”

千秋回頭一看,雲岫立刻收起笑嘻嘻的表情,千秋立刻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齊北笙面前,斬釘截鐵:“肯定有!你這下富貴了,是個王爺了,肯定納了不少小妾,讓我們岫岫受委屈了!”

“呃……”齊北笙看着這麽久不見的千秋,覺得面前這人似乎有了微微的改變,但又說不出,“要我說啊,你可失算了。小妾我可是一個都沒有,此生也只想要她一個人。”

語罷,又生怕千秋像以前一樣吐出什麽讓人大跌眼鏡的話,極快的轉向了雲深:“管好他啊。”

雲深但笑不語。

齊北笙眼神在二人之間一流轉,連連搖頭:“啧啧,一丘之貉,我可是看出來了。”

“好了好了,你不是還要去宮裏嗎?”卻是雲岫出言,她自然的走到齊北笙身邊,理了理他的衣襟,“快些去吧,也好早點回來。我和哥哥就在府裏等你。”

千秋是和雲深站在一側的,雲岫走過去了,四個人便兩兩成雙站在對面。

雲岫說的流暢而自然,千秋看着雲岫和齊北笙默契的動作,不由得便覺得有些疏離。

眼前倏忽閃現很多年前雲岫拽着他衣袖的樣子,雲岫跟在他後面玩的樣子,那些模樣與現在面前的人的影子重疊,明明是同一個人,模樣也沒差多少,但就是多了很多不一樣的味道。

沒有什麽是能保持永遠的。

齊北笙轉身入了宮,雲岫轉過身來,笑道:“哥,我們回王府吧。那邊姑蘇的宅子還沒打掃幹淨,不如先住王府。哎哎,順道跟我講講你們的經歷吧!這麽久,要不是哥哥你隔一段時間就會飛鴿傳書給我報平安,我真的是很擔心啊!”

由不得他們說什麽拒絕的話,幾個人便回了靖王府。

祝江不在,于是講經歷這樣的重任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千秋身上,好在千秋記憶力還算可以,在雲深時不時的提醒下東拼西湊總算講齊了。此時已漸黃昏,齊北笙恰好回來,便一起坐下聽了個結尾。

說完千秋還是好奇雲岫這邊的事情:“岫岫,輪到你們說了啊。”

雲岫輕咳了聲,興致勃勃:“先說說我們自己的事情吧!我和阿笙成親了,然後收到哥哥的飛鴿傳書,我們才知道沈躍的所作所為,遂也知道了蘇知府也在附近,能更快的幫到你們,所以就讓他去處理那些事了。”

“好在那個陶澤沒犯過什麽法,那些卷宗也的确有錯。要不然蘇知府就不是這麽說話的了。”雲岫回憶着,“哦哦!還有,那個周恒的!我們在得知你們的處境之後,第一時間就聯合了衆臣上谏,也力争了很久——但已經是非常快了。這才讓蘇知府去了。”

“還有還有!這一次你們被赦免回來,哥哥你們拿到的藥方和見到葉初陽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一次的疫病來勢洶洶,好在安王爺懂得一些,早早的做了提醒,我們才不至于染上疫病,這疫病傳播太快,不及多久就聽人說南方已經疫疾成災了。

所以就着這一點,我們也是上谏說讓蘇知府去宣旨,不然等朝廷選人去了,慢吞吞的要命。”

她忽然口氣一轉:“哥哥,你們知不知道,那個陶澤,還有陳朔,此時都在姑蘇啊?”

乍一聽到陳朔的名字,千秋睜了睜眼睛,微微有些驚喜:“都在姑蘇?”

那個時候他和雲深還有葉初陽走出密江的時候,看到孟裹一片荒涼無人,他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個有着畫地圖天賦的年輕人陳朔。

若不是葉初陽不允許他們停留,他也許就會去找一找這個年輕人了。

“嗯!都在姑蘇!當時他懷中捧着一張紙,一不小心被風吹進了王府裏。我撿起來一看就知道是哥哥的字!當時就猜出哥哥肯定不是心血來潮留墨寶給他的,還署名雲寒枝,肯定是別有用處!”

雲岫輕快的說着,“我聰明吧?就留下他了!”

千秋笑:“古靈精怪。”

齊北笙笑着補充:“陳朔這個孩子是個可用之人,學習刻苦努力,他可是還有繪地圖的天賦啊!”

雲深颔首:“的确,是個可朔之才。”

千秋忽然出言道:“等一下,你們這幾次上谏給皇帝,我怎麽覺得如此輕易就允許了?是皇帝突然茅塞頓開轉了性子準備勵精圖治?還是沈躍病了?”

他話一出,雲岫和齊北笙對視了一眼,屋室內的氣氛微微沉下來,一邊的奴婢都自覺下去了。

雲岫嘆了口氣,換了一種千秋從未從她口中聽到過的微微悲涼的語氣:“哥,局勢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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