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自尊

傍晚時分,鐵蛋要與春燕返城了。

春燕在門口叉腰指着小花:“她怎麽留下?”

水奶奶替小花答:“晚上還需要她做飯。”

春燕辯駁:“我也可以做——我可以幫她。”

“多謝你,人手已足夠。再說我這裏也沒有多餘床鋪再安置你。”

春燕說:“我可以在院子裏睡涼席。”

水奶奶搖着頭:“那成何體統。”

春燕還是不甘心,怒目圓瞪:“你偏心!為什麽不喜歡我。她明明才第一次來。”

水奶奶聽了,依舊不急不躁,十分好脾氣,笑眯眯的回複她:“第一,如果我不喜歡你,就不會讓你踏進我家一步。第二:人家第一次來,就是客人,我留客人住宿一晚不是應該?你跟着湊什麽熱鬧。況且,她還是來幫忙的。第三:洗發店裏最離不開你,那裏比我這間破屋更需要你。”

春燕再一個字講不出。

流氓從屋裏走出來,不耐煩道:“你走不走?不走下次別再來。”

水奶奶拍一下他:“對女娃兒要溫柔,說過多少遍!”又轉向春燕:“你坐我乖孫的車,他也得去一趟縣城。”

流氓從縣城返回來時,天已黑透。

工人們悉數從地裏歸來,吃過一頓豐盛晚餐,又悉數離去。

院子裏堆滿金黃的玉米棒子,遠遠看去,像一地金子。對于農家而言,可不就像金子。從今天起,經過多天的日曬,然後脫粒,去灰,經過一系列工序,最後收進糧倉,儲備一年之用。用途太多,不細以贅述。

這些活計需要時間,不急,可以慢慢來。

除了玉米外,還有許多農具雜亂的擺放。

小花和水奶奶一起收撿,放進雜物間。她手腳麻利,一點即通,根本不用水奶奶身前身後叮囑和吩咐。不多時,她便已摸清什麽東西該放哪裏,什麽東西該去哪裏取。

流氓到家時,院中已基本收拾整齊。

原來他去縣城買了牛肉,足足好幾斤。肉質鮮嫩,顏色上佳。

水奶奶說:“今天真是多虧你。小花,累不累?”

當然累。可小花只覺的四肢依舊充滿力量,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她搖搖頭:“不累。水奶奶,還有什麽需要做的?”

水奶奶擺擺手:“沒有了。來,小花,我們歇一會兒。”

正說着話,屋檐下的路燈噗一聲滅了。

院子裏暗下來。

小花聽那聲音,已經知道是哪裏出問題,“燈泡燒壞了。家裏還有備用的燈泡嗎?”

水奶奶去屋裏找了來。

出來時小花已搬來梯子,正站在上面将壞燈泡扭下來。

水奶奶叫到:“哎,小花,快下來。好危險。”

小花低頭對水奶奶笑一笑,又去專心對付燈泡:“沒事。我能裝好。”

她不是吹牛,是真的會。只見她握着燈泡,左右一旋,就穩穩的将它摘下來。正要換上新的,卻突然脖子一緊,來不及掙紮,一下子被人丢到地上。

她一個趔趄,站穩後,看向那人。

正是流氓。

他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登上梯子。

流氓居高臨下,“你這麽全能,怎麽不去做超人呢?”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可是眼裏一點笑意都沒有。

小花茫然,不知道哪裏惹到他。

水奶奶在一旁笑眯眯:“小花,我們去休息。”

流氓将電閘關掉,重新換上新燈泡,再推起電閘。

嘩。

光明重現。

比原來更閃亮。

小花随水奶奶在院子裏坐下。

一坐下,才發現四肢沉重,腰背酸痛。下地辛苦,在家圍着鍋爐也辛苦。幾間屋子,來來回回,如陀螺般,少說也有行走上萬步。在農村裏做人不容易,做女人更不容易。

水奶奶也坐下就不想起來。她喊她的乖孫:“你去把躺椅搬出來,我要躺一趟。”

流氓慢悠悠搬了躺椅過來:“我怎麽說?不是叫你什麽都不要幹。現在知道累了?活該!”

水奶奶躺上去,長出一口氣,“幹坐着更累。”

“天生勞碌命!”流氓說。

水奶奶不理他,跟小花說話:“你坐一會兒去洗澡。我讓乖孫把涼席搬出來,你可以在上面休息。你今天一定也累了。”

流氓在一旁道:“她可是超人,怎麽會累?”又說:“你不是五項全能?涼席這種東西哪裏用得着別人幫你搬?”

如果小花還聽不出其中的揶揄和諷意,就白長了一只腦袋。

可為什麽?為什麽突然針對她?難道她打擊到他男人的自尊應該不至于。

真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小花一聲不吭,只當做沒有聽見。

水奶奶也不做聲,只笑咪咪的看着流氓。

看的流氓反倒莫名其妙起來,他皺皺眉:“老太婆,搞什麽!”

水奶奶拍拍他的頭:“少啰嗦,快去。”

流氓慢悠悠進去了。

一會兒後出來,卻提着一桶水。

他慢悠悠的将桶放到水奶奶跟前。

水奶奶往前挪一挪,人仍舊躺着,兩條腿卻垂下來。

流氓将她的褲腳挽起來,露出水奶奶一雙腳。

那也是一件布滿滄桑與世間疾苦的證物。因貧窮的孩提時代穿不起鞋,這一輩子便不再習慣穿鞋。風裏來雨裏去,上高山下河灘,走過女人大半輩子,它已硬铮铮如鐵如剛。

水奶奶的腳今天依舊沒有穿鞋,眼下風塵仆仆,布滿污垢。

流氓先用水沖一沖它表面的髒污,然後将它們輕輕放進桶中。

水奶奶發出舒服的喟嘆。

流氓的手法十分熟稔。清洗,揉捏,循序漸進。可見不是第一次做。

他蹲在地上,嘴裏叼着一根煙,還是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一言不發,神情認真,絲毫沒有顧忌外人在場。

他的頭發沒有滴水了,頭頂有一小撮頭發微微翹起。劉海搭在額前,有一點點擋住眼睛。

月光溫柔的撒在他身上。

小花呆呆的看着這一幕,一時沒有言語。

心中的感想無以言表。

她以前只覺得他皮相不賴,但現在,他像一個王子。

她在心裏發問:自己這樣對過誰嗎如果媽媽在身邊,她二話不說,一百個心甘情願。

如果她有這樣一個奶奶,她也願意。

可男性彎腰為他人洗腳,她第一次看到。

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小花回過神來。

水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小花,我問你話呢。”

“什麽?”

“你要不要考慮做我孫媳?”

又來。

又這麽直白。

小花耳朵發燒,“水奶奶,您別開玩笑。”

“你能幹又懂事,我真心喜歡你。好怕你将來被別人搶走。”水奶奶依舊笑眯眯看着她,卻好似一副認真的模樣雖然有點荒唐,但這種話聽起來真是十分窩心。

水奶奶不逼問小花,轉向流氓:“乖孫,你說好不好?”

流氓一個字沒說,直接将一桶水嘩啦啦潑出去,給一個最簡潔粗暴的回複。

水奶奶呵呵一笑,終于打住。

小花坐了一陣,去洗澡。

等她出來時,發現院子裏已擺上一張寬大的涼床。

床面上剛擦過,泛着水潤潤的光澤。

水奶奶已在床上坐着。她身旁放好一張矮桌,上面擱置菜板,菜刀,還有各種調料都已備齊。床前一只火爐,鍋裏正翻滾着牛肉。

“來,小花,剩下的交給你了。你喜歡什麽口味就做什麽口味。”

“好。”

她慢慢調制醬料。切牛肉。腌制。

濃郁的香味飄散。

這一切她做起來那麽從容不迫,有條不紊。

水奶奶看的感慨,稱贊:“多少做了半輩子家庭主婦的女人都趕不上你。”

小花微微笑。

水奶奶握住小花的手在光亮下細細查看:“這一雙手,多麽神奇。”

也多麽粗糙。關節粗大,指甲光禿,不似平常女孩那般嬌嫩光滑。

“我一直希望有個孫女。如果有,不知道會不會像你這般懂事?”水奶奶說。

“我算什麽。她肯定比我好。”小花真心。

有水奶奶這樣一個人照顧長大的女孩,一定乖巧伶俐,讨人喜歡。

水奶奶微微嘆息:“只是可惜。非雅生下一個後,再不願生。後來她走了,我那傻兒子不肯再娶,哎,最後只留下這麽一個獨丁寶。”

流氓卧在躺椅上,翹着二郎腿看小說,并不參與二人談話。

小花自己理會,水奶奶在說流氓父母。

非雅,非雅,多麽動聽。不像本地人的名字。

果然。

水奶奶接着說:“非雅是一只鳳凰,路過此地,終究要回适合她的地方去。”

語氣中一點怨意都沒有,好似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理所應當的事。

“小花,你要說說你的媽媽嗎?如果你願意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只要不是遷就榜單,或者特殊情況,以後就晚上十一點更新吧這樣看完就可以睡覺了~之外的其他更新都為捉蟲或者玄學,無需理會……

今天才看到營養液雖然不知道它是幹嘛用的,但聽起來就很有力量的感覺~不知道是哪位兄弟悄摸摸的給鵝灌了這麽多~謝謝啦,抱抱~關于收藏,發現吆喝了也沒用有些大大就是高冷,就是不收~鵝要平常心,佛系~希望有一天可以寫出讓人忍不住主動收藏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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