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滿意

這一晚因為水奶奶極力挽留,小花留宿下來。

流氓的那套衣服果真成為小花的睡衣。

傍晚三人一起吃晚飯。

飯桌依舊擺在院子中。流氓還把電視也搬出來,邊吃飯邊看電視。

今天的晚餐由流氓主廚。

想不到吧,他竟然會做飯。而且居然做的很不錯。

剛開始是因為小花沒有做過泥鳅,他便出手,接着水奶奶說這次不能讓小花再辛苦,至少主人家應該好好招待一頓,于是整餐由流氓負責。

水奶奶做副手,他們将小花趕出廚房,讓她只等張口吃飯。

小花第一次這樣被貴客般相待,簡直受寵若驚。心裏一直有種暖暖的感覺。

晚餐十分豐盛,除了她與流氓抓來的魚和泥鳅外,還有一鍋大大的臘豬蹄湯。臘豬蹄在農村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家中宴席,或者有重要的客人,才會用它招待。

除了豬蹄外,還有她愛吃的牛肉,還有鹵雞,再加幾盤素菜。

滿滿一桌,幾乎快要放不下。

這是真正的盛情款待了。

小花說:“太多了太多了。”

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原來被重視的感覺這麽好。

真的,從來沒有人這麽把她當回事過。

她心裏湧起愧疚和不安。愧疚于欺騙水奶奶的感情,不安于這種感覺太美好,到結束時她一定會感到失落吧。

打住打住,小花不管了,決定先貪戀這一刻。

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小花驚訝不已。真沒想到流氓還有這般手藝。

流氓倒沒張口吹噓,但眉目見蘊着一抹得意。

水奶奶說:“喜歡吃就多吃一點。”

小花足足吃了三碗,還喝了兩碗湯。只撐的肚皮渾圓,原先覺得襯衫有點大而系起來的下擺,現在不得不解開了。

這幅樣子無疑取悅了廚師流氓,他嘴上揶揄:“你不應該叫小花,應該叫小豬。”可是過一會兒卻溫聲對她說:“喜歡的話,以後随時做給你吃。”

小花嗓子口都是食物,回答不出,只笑一笑。當他随口客套。

水奶奶在一旁說:“等以後天氣再涼快一點,或者到冬天,你來,讓他做火鍋吃。他做的火鍋那才叫一絕。”

“真的?”小花半信半疑。

水奶奶笑道:“當然。小花,你沒聽過一句話,會吃的人才最懂做飯。因為嘴巴挑剔。”

小花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轉而問流氓:“那你幹嘛不自己做?”

上次請工人,以及在店子裏,他都不動手。

流氓這樣回答:“君子遠庖廚,懂嗎?還有,我的手藝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品嘗。”

這麽說來,小花真是三生有幸了。

收拾好碗筷後,幾個人先後洗漱,然後到院中乘涼。

還是和上次一樣,小花跟水奶奶躺在涼床上,流氓睡在躺椅上。

電視裏播放着一部一部古裝劇,打打殺殺,十分熱鬧。

小花興趣不大,她看水奶奶揉着肩膀,便自告奮勇:“水奶奶,我幫你揉揉。”

她站在水奶奶身後,認真專注的按揉。

“力度合适嗎。”

“很好。”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今天要不要泡泡腳?”

“不用了,小花,今天什麽都沒幹,腿腳沒有問題。”

流氓在一旁看着,突然出聲:“老太婆,這個孫媳滿意嗎?”

水奶奶笑道:“再滿意不過。”

流氓得意一笑:“我也滿意極了。”轉而對小花說:“可以了,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小花并不覺得累。同樣是幹活,做事,在這裏她好似有用不完的勁。她還想幫水奶奶再按一按,水奶奶卻拉住她的手:“好了,不用按了。來,小花,坐下休息,我們說說話。”

小花坐到水奶奶身旁。

電視裏已換了節目,正播放一檔音樂節目。悅耳的歌聲緩緩流淌。

“小花,你多大了?”

“十八。”

水奶奶愛憐的摸一摸她的手:“看着像才十四五。你太瘦了。”

的确。

雖然身高不矮,但小花身材确實偏瘦。沒有辦法,一個人若長期活在緊張陰郁的環境裏,又勞作繁重,有時還飽一頓饑一頓,實在不可能長的白白胖胖。她能維持現在這種狀态,已屬不易。

見水奶奶擔心,小花安慰她:“瘦不要緊,健康就好。”

流氓卻接口道:“誰說不要緊,瘦不拉幾的,看着像難民一樣。”他話語貶損,神态卻非常柔和,“不過別擔心,跟着我,以後保管将你養的白白胖胖,就像那唐朝貴婦一樣。。”

唐朝貴婦?小花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會那樣豐腴。

她不做聲。

水奶奶看着自己孫子,突然生出感慨:“十八歲,多麽好的年紀。大峰十八歲的時候已定下一門親事。”

大峰是誰?

小花還沒來得及發問,流氓已不悅的說:“你提他幹嘛?”

水奶奶瞪他一眼:“我想我兒子了,怎麽,不行嗎?”

原來是水奶奶的獨子。也就是流氓的父親。

小花看看流氓。她記得水奶奶說過流氓父親很早就已過世,那流氓的抵觸情緒從何而來?

水奶奶接着講下去:“女方只有十六歲,所以只下定了,約好幾年後都大一點再結婚。”

小花猜想,一定就是在這幾年裏發生變故。

這一段親事一定沒有成,因為流氓母親叫非雅。如果兩者是同一人,水奶奶肯定直呼其名。

果然。

“兩年後,非雅路過村莊,看見大峰。”

“非雅非常漂亮。和這裏所有人都不一樣。”

“我到現在都搞不懂,為什麽她會看上大峰。”

那是一個俗套而悲情的故事。水奶奶講的簡單,但小花也能從中窺探其脈絡和細節。大概就是外來的青春美少女鐘情鄉村憨厚英俊少年,少年哪能抵抗這樣一顆芳心,随之墜入情網,取消婚約,執意與少女結合,起初一切都好,但幾年後,浪漫終究抵不過現實,少女不耐鄉村的貧困枯燥,選擇離開。被抛下的丈夫深受打擊,思念和痛恨一起吞噬他簡單淳樸的心,再加上外人的冷嘲熱諷,他抑郁不已,借酒消愁,竟一命嗚呼。

“可憐我兒,死時還不到二十五。”水奶奶慨嘆。

小花握着水奶奶的手。

這個老人那些年一定很辛苦,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撫養成了孤兒的幼孫。

水奶奶搖着頭,“我早料到非雅留不住,所以并不怪她。只是沒想到,大峰竟會這樣不堪一擊。”

流氓一早進去屋裏,他不願聽這些事,又不能阻止水奶奶說,于是避開。

水奶奶指一指裏面:“他總嫌棄他爸爸懦弱,竟然為情喪命。所以不喜歡我提起他。”

小花問:“那時他幾歲?”

“四歲。”

四歲的孩子已有記憶,所以他一定還記得他父親。如果再小一點,還不懂得感知,說不定又好一點。

也許他并非嫌棄他父親懦弱,而是不甘他父親丢下他。

小花還記得,那一次在山林裏,他曾那樣說:你看,我爸死了,我媽跑了,也沒什麽大不了。

本意是安慰,但不難聽出其中的耿耿于懷。

計較是因為在意。

“他恨他母親嗎?”

“他從不提她。”

小花沒有再問,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再問下去,就屬于挖掘人的內心隐私了。她及時打住。

水奶奶倒是問起她來:“你呢,恨你媽媽嗎?”

小花搖頭:“不。從不。”

對她而言,媽媽是這個世界上與她最親近,最疼愛她的人,如果連她都要恨上,那實在太悲哀了。

至于媽媽将她送到父親這裏,以及這些年裏從沒來看過她,甚至音訊全無,小花覺得她一定有苦衷。沒有哪個母親不疼自己的孩子,就算烏雲那樣的人,也對她自己的孩子疼愛有加。

“我只想她。”日日夜夜的想念。

小花說:“我希望等我獨立後,賺到錢,就去找她。她過的好,我祝福她,她過的不好,我幫她。”

水奶奶目光愛憐:“好孩子。”

小花卻嘆息一聲:“只怕希望渺茫。”

“怎麽了?”

小花苦笑:“那個村莊的名字我已不能确定,究竟是叫鐘家莊還是周家莊,又好像是鄒家嶺。”

那時她太小,路途又遙遠。只記得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一路跋山涉水。後來顧着讨生活,提心吊膽,日子久了,記憶便慢慢淡化。

水奶奶聽了,卻思索道:“周家莊?這個地名我有映像。那是很遠的地方。跟這裏隔好幾座山呢。”

“對。就是很遠。”小花陡然激動。

“我還沒出嫁時,在娘家聽說這個村名。時間太久了,我不能确定。不過,我可以托人打聽打聽。”

小花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奇遇。

水奶奶又問了她母親的名字,以及所嫁的貨郎姓名,“你先別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

是。

可是小花還是激動不已。

終于有希望得到母親的消息,怎麽能不激動。

這一晚便很晚才睡。

今晚天氣涼爽,睡到半夜,微微覺得有點冷。她裹緊身上的毯子。卻有人輕輕推她:“小花兒,起來,到屋裏睡。”

小花含糊應了一聲,翻個身,不理會。

她平日裏睡覺倒算驚醒,但在這裏,知道不用起早,不用擔心被人忽然叫起幹活,所以睡的十分安心沉穩。

她模糊的感覺到月光撒在她身上,非常寧靜溫柔。

第二天醒來,身上有陽光,她不禁一笑,在院子裏睡覺就是好,晨起就沐浴陽光。

哎,可是不對。

陽光是從窗口招進來的。其中一片投在她身上。

小花環顧四周,頓時懵住。

她什麽時候躺到房間床上了?

昨晚明明在院中涼床上入睡。

難道她睡迷糊了,後來自己進了卻不自知?

小花一點影像都沒有。

她決定起床問問水奶奶。

走到門口,迎面撞見流氓。

流氓看着她微笑:“小花兒,早啊。昨晚睡的好嗎?”

小花點頭:“挺好。”

流氓很滿意:“那就好。昨晚聽見你咳嗽,還擔心你感冒了呢。”

小花疑惑:“咳嗽?”

“對。後半夜氣候涼,你在外面咳嗽來着。”(北北)

小花突然升起不好預感,她看着流氓:“然後我就回房了嗎?”

只見那流氓眯着眼睛,笑答:“不,你睡的像豬。我只好将你抱回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