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夢
蘇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時,院裏靜悄悄一片,她擡眼看着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一個沒少,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竟沒有一個将她話扔在耳後的,也是稀奇。
畢竟在她的院裏當個大丫鬟,還不如去蘇夫人跟前當個小婢女來得風光,她罰她們也是想存着去了幾個心思太過的,留着老實膽小的用着省心的目的。
不過很快蘇惠然便知道了其中原委。
李媽媽聽到聲音,板着一張要訓人的臉從屋裏出來,看到蘇惠然時,立時換上了笑臉。
“哎喲,五小姐,您回來了?都快過午膳時間了,都該餓過了,趕緊進屋來!飯菜都熱着呢!”她迎了上來,來扶蘇惠然的手臂。
跟着李媽媽身後出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比李媽媽略高半頭,一臉福相,此時臉上有些尴尬,見了蘇惠然立即搶了上來,狀似不經意地将李媽媽擠到一邊,道:“我的小姐,您怎麽回來得這般晚,可叫人擔心!”
蘇惠然瞧也瞧她一眼,避開她的手,自顧着走進屋裏,邊問李媽媽道:“院裏的丫鬟婆子可是您束着她們?”
李媽媽點頭道:“五小姐要罰她們,奴婢自然是要好好替小姐看着,她們要走也得等小姐罰過了才能走!”
早上蘇惠然留了話就出了門,李媽媽回來時見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一問幾個小丫頭便知是怎麽回事。她家五小姐終于能夠強硬起來,她是萬分高興,于是被罰的丫鬟婆子便倒黴了,有跪得受不了想偷懶的,也有仗着蘇惠然一向心軟想陽奉陰違的,更有想去夫人面前哭訴一番,換個“好差使”的,李媽媽直接放話,将人平日裏伺候不盡心之處一條一條數落出來,然後問一句,要不要一起到夫人跟前說道說道,看夫人會不會發賣了她們?
頓時,別有心思的丫鬟婆子們都老實了,要說五小姐毫無原由地責罰她們,就算到了夫人那裏,她們也不會怎樣,正好還可以換個院子,說不定還能到油水足又體面的差使。可若是犯了錯被送到夫人那裏,為規矩面子,夫人也不會輕饒了她們!
一時間,這些人對李媽媽也是恨極了,這個死老婆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眼睛倒是尖利!但也只得心裏罵罵,沒有絲毫辦法。
蘇惠然點頭,道:“就這般吧,跪得也夠了,讓她們都起來,該幹什麽幹什麽,如果再犯錯就按府裏的規矩來辦。”
李媽媽應了一聲,喜滋滋地出去傳話了。
蘇惠然在桌前坐定,午膳早就備着了,天氣熱了,飯菜溫度倒是正好,蘇惠然不急不緩地吃完,才對着一直站在屋裏的婦人道:“奶娘平日裏也忙,這裏不需要你伺候着了,先下去吧。”
婦人頓時更加尴尬了,她身為小姐的奶娘,不在小姐跟前伺候着,還能忙些什麽?說出去都叫人笑話死!
“五小姐……”
蘇惠然不想聽她說什麽狡辯的話,直接揮手讓她下去。
奶娘腳下躊躇,只看蘇惠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能一臉不快的走了。
蘇惠然這時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冷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奶娘是蘇夫人為她挑的,本姓王,雖是照顧着她長大的,可是一心忠于蘇夫人,這些年,她這邊有什麽動靜,蘇夫人第一時間便知曉,都是拜她所為,她想将人處理了卻并不容易,暫時也只能疏遠她。
李媽媽回到屋裏,見王氏已經不在屋裏,表情一松。
“五小姐行了及笄禮,果然是長大了許多,越來越有夫人當年的氣勢。這王氏沒按好心,小姐疏遠她是對的!還有那些丫鬟婆子,小姐是該給她們立立規矩,叫她們知道誰才主子!”
蘇惠然點頭,道:“這些個人天天杵在眼皮子底下,我只不過是想讓自己過得舒心一些,只是怎麽立規矩,這些人的心還是不在我們院裏。”
“五小姐您心裏清楚就成,咱們也不求她們的忠心,只求太太平平将日子過下去,不讓人随意欺到頭上,等到小姐定了夫家,将來能管好夫家的內宅才是正經,現在□□些丫鬟婆子就當練手,到時要有忠心地帶幾個過去,心思太雜的,就讓她們留在府裏。”
李媽媽已經在打算以後的事了。
而說到夫家,蘇惠然眉心微皺。
午膳後,蘇惠然小憩片刻,只是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原本被壓在心底的過往,似乎因為趙行的出現,又被強行翻了出來。
就是這一年,她十五歲,剛過了及笄禮,不谙世事,正巧遇上了趙行,被這個長相俊秀的書生用熱烈的目光追逐着,漸漸生出了異樣的感情。
趙行原是江南人氏,家中世代行商,雖然可以說是富甲一方,但商人地位總歸低賤,到了趙行這一輩,半數子弟棄商從文,想要博一個功名。其中就數趙行最為聰慧,也最有出息,拜到了蘇明誠的門下。
原本以蘇惠然侍郎府嫡女的身份,壓根兒不會下嫁給趙行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商人之子。當時的蘇惠然不懂,而蘇夫人時時跟她說起,女子嫁人就該嫁個對自己好的,不該太在意身份地位等俗物,彼時還天真的她,真的還将這些話聽入耳中記在心上,更覺得趙行是個良人。
而她爹也不反對,一切都順利得異常,趙行求了親,蘇家答應了,次年她便嫁到了趙家,成了趙家婦。
直到後來,她困在趙家後院,翻來覆去地琢磨着,終是想明白了一些,她爹看中了趙行身後趙家的富貴,而蘇夫人只要她不在眼前礙眼罷了。
原本,不論真相如何,至少這場婚事讓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求,只是現在看來老天爺大概也是垂憐蘇惠然的,讓她經歷了苦難,看清了真想。
在大婚那日,趙行的親舅舅太過高興外甥的“出息”,喝多了酒一頭摔進了趙家的蓮花池裏,就這麽給淹死了。
這是趙行的親舅舅,蘇惠然婆婆的親兄長,在大喜的日子裏死在了趙家,簡直太過于不吉利。
再加上趙行這位舅舅并不是行商的料,每每營生都虧損銀錢,日子也算是靠着趙家才過得吃喝不愁,此時他這位當家的一死,趙行的舅媽就急了,少了這份血脈聯系,以後與趙家的聯系必然是要淡薄了,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得下去?人是死在趙家的,她也不多想,頓時在趙家就開始哭天喊地,無論如何都不肯走。
趙母失了兄長,又被嫂子哭鬧,一肚子的悲與憤沒處撒,自己的兒子舍不得責怪,最後只能怪到新媳婦頭上,命硬的掃把星,這名直接扣到了蘇惠然的頭上。
那日,蘇惠然在新房裏獨坐到天明也未見新郎官,甚至連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人告訴她。這還不算,接着趙母更是以兒子要為枉死的舅舅守孝為由,一年都沒讓兒子兒媳圓房。
那時的蘇惠然被一串的變故弄懵了,如此一年,蘇家無人為她撐腰,趙家便更加肆無忌憚,趙母更是将兄長家的這位侄女接到府上,放言等孝期一過,便讓趙行娶她為平妻,畢竟這位姑娘原也到了嫁人的年紀,守孝三年,這不都成了老姑娘,趙行不負責誰負責?
因着這事,蘇惠然與趙行第一次争吵,卻以趙行打了她一巴掌而結束。從此,蘇惠然再也沒讓趙行進過房間。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慢慢變成了熬,那位表小姐還是嫁了進來,生下兒子。趙行需要蘇府姑爺的身份,不敢太過于逼迫蘇惠然,而蘇惠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麽,一直沒有與趙行和離,直到她撞破蘇惠琴與趙行的好事,才徹底清醒過來,又得知綠珠和李媽媽都是被害死的,根本不是死于意外!
蘇惠然從未這般恨過,她恨趙家的人,更恨她自己,她想過去買了□□,和這些人同歸于盡,為綠珠和李媽媽報仇,但一想到還有青素,她就猶豫了,她不能讓青素陪着她一起死!
于是便有了和離而歸。
蘇惠然終于從夢靥中掙紮出來,心口抽痛,她捂着胸口喘息了一陣才緩過神來。
紗帳外日頭漸西,一日便要這般過去了,過去的不甘和憤怒還萦繞在心頭,蘇惠然不斷提醒自己,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當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
作者有話要說:好心塞,上一章竟然連日常打卡的美人都不出現了!!!哭唧唧,人家要親親抱抱舉高高!~~不然沒有都沒有碼字的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