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孩一覺睡到了暮色四合還不見醒。
顧茵想着大夫少食多餐的囑咐, 把他穿戴好了抱到堂屋。
夕食是顧茵熬的菜粥和中午剩下一些的肘子翻熱。
他既然身體底子差就不能再吃大葷了,所以顧茵只給他喂粥。
小孩嗅着肉香,迷瞪着眼睛指着肉要吃。
顧茵就夾了一塊肘子遞到他鼻子前面, 見他又把眼睛閉上, 王氏蹲在旁邊喂出一勺子菜粥。
小孩張嘴吃了粥,好像覺得嘴裏的東西不對勁, 連着砸吧了好幾下。但是鼻前确實是濃郁的肉香,他吃完又把嘴張開。
顧茵和王氏對視偷笑, 然後就以這個辦法, 喂完了一小碗菜粥。
看到小孩又睡着了, 顧茵把他又抱回屋裏, 這才出來和王氏吃飯。
王氏蹲的腿都麻了,一面捶自己的腿一面道:“這小崽子啥時候能不怕我呢?在自個兒家都得這麽偷偷摸摸的, 蹲的老娘腿都麻了。”
顧茵和小武安聞言都要伸手幫她捏,又被她都擋開。
“吃飯吃飯,回頭我上床躺會兒就好了。”
夕食過後, 王氏打發了小武安回屋,跟着顧茵去了她的屋裏。
“這小崽子只認你, 晚上也只能讓你帶着他睡。我已經把家裏前後門都上了鎖, 你也警醒一些, 別又讓他偷偷溜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抓到, 自然不能又把他放出去流浪。
顧茵點了點頭, 又從箱籠裏拿出了一件夏日裏的輕薄衣衫, 把衣服的兩個袖子分別系在自己和小孩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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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看她自有章程, 又叮囑了她幾句第二日上工的注意事項,便回屋歇着去了。
顧茵複又躺下,沒等多久又聽到了門上有響動。
以為是王氏又折回來說旁的, 她撐起身子問:“娘是有話忘了說嗎?”
小武安推開門探進一個紮着小揪揪的腦袋,腼腆地笑道:“嫂嫂,是我。”
顧茵看他只穿了中衣就過來了,往裏側讓了讓,拍着外頭的空位朝他招手。
小武安走到床前,捏着衣擺不肯上去,“娘說我是大孩子,不能再從前那樣的。”
顧茵想了想說:“書上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你還有幾個月才六歲呢。”
“真有這句話嗎?”小武安一邊問一邊脫了鞋子上床。
“真的有,”顧茵把被子給他蓋上,“不信你下回問你青川哥。”
小武安和他并排躺下,視線又越過顧茵,看了看她另一邊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
顧茵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聲問他:“怎麽啦?是不是有悄悄話要和嫂嫂說?”
小武安把手捂在臉上,悶悶地道:“不、不是……”
他本來就不怎麽會撒謊,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明顯就是有心事。
顧茵索性換了個說法,“我來猜猜,是不是家裏多了個小孩,你不高興了?”
“不是!”他急急地否認,停頓了半晌,又小聲道:“好吧,是有一點點……”說着他又伸出小手,拇指掐着食指的指尖,“就這麽一點點。”
他上頭雖然有個哥哥,但打生下來也沒見過,長到這麽大都是獨生子待遇。
今天小孩來了以後,他娘和嫂嫂都圍着他團團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裏酸酸的。為了吸引家人的注意,他還難得地耍賴撒嬌,鬧着要再吃肘子。
顧茵攬着他拍了拍,試探着問:“那不然咱們把他送走?”
“不行!”小武安立刻急了,“外面那麽冷,他那麽小,比我還小!不行的!”
顧茵就是知道他是個心腸軟的好孩子,所以故意那麽問,此時更是忍不住笑道:“你也說了,他比你還小,又在外面流浪了那麽久,剛來到咱家,肯定得多費一些手腳工夫。不然……你也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我和娘也幫你洗一次澡?”
小武安連和她睡都有些不好意思,更別說讓她們幫着洗澡了,立刻紅着臉道:“不行!我自己會洗!”
顧茵彎了彎唇,又輕輕拍了拍他,“小傻瓜,娘和嫂嫂肯定還是最喜歡你的。”
小武安聽着她輕聲細語的解釋和安慰,想到第一次見到小孩時他慘兮兮地搶別人剩下的東西吃的模樣,閉上眼輕聲嘟囔道:“那娘和嫂嫂還是可以多喜歡他一些的……但是也不能太多,和喜歡我一樣多就行了。”
“乖孩子。”顧茵看他睡着了,給他和小孩都掖好被角,也躺下進入了夢鄉。
然而這一覺只睡到晨曦時分,兩個乖孩子齊齊尿了床,顧茵只能把兩個人都從床上抓起來,換過被褥。兩個小家夥沒多會兒又睡着了,她卻是再睡不着,幹脆就燒水洗被褥。
她這邊廂剛起身沒多久,王氏也從屋裏出來了。
聽她說了兩個孩子尿炕的事,王氏差點笑岔氣,“昨兒個我就想提醒你小心這個來着,後頭給忘了。武安這小子也是,咋個還跑到你那兒睡了。”
顧茵便又和王氏聊了聊武安的心情,又正色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并不是小事。不過幸好咱們武安心寬又善良,我昨兒個勸了勸,他已經沒有不開心了。”
“這小子是不是傻?”王氏好笑道,”他是我生的,我還能喜歡旁人越過他去?”
婆媳倆說着話就把被褥洗了,擰幹了晾在廊下。
後頭沒多會兒天色亮了,顧茵回屋看到兩個孩子還在睡,便放輕了手腳換了衣裳出了門。
“那小孩白日裏還要勞煩娘看顧一下。我看他其實是聽得懂人說話的,你同他解釋一下我晚上就會回來。”
王氏點頭說這是自然,接着便把顧茵送出家門。
前一夜晚上又下了雪,早上的天又陰沉沉的,顧茵又把大棉袍子套上了,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之前那輛搭乘過的馬車。
顧茵快步走過去,車廂裏的文沛豐聽到響動出了來。
“文掌櫃怎麽還親自來接?”
文沛豐先下車放腳凳,讓她踩着上了車,他才挨着車夫并駕坐到車轅上。
“那天風雪大,我怕小娘子只走過一遭并不認得路。再者那日沒能把小娘子引薦到老太爺面前就被讓你被趕了出來,我心中愧疚,今日就當是彌補吧。”
文家這個工作機會全是多虧了文沛豐,顧茵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便在裏頭笑道:“那就多謝你啦。”
兩人不再言語,兩刻多鐘後就到了文家。
文沛豐還得去米鋪,所以并沒有再入府,不過他請了府裏的老媽媽作陪,順便也給顧茵解釋一下文家大概的運作情況。
老媽媽比王氏還大不少,頭發裏有一半都白了,看着慈眉善目的很。
這個天氣她已經等在門口,顧茵下了車趕緊給她福身問安。
“小娘子不必這般多禮,喚我花媽媽就行。”花媽媽說着就把顧茵拉了起來。
她是已故文太夫人的大丫鬟,一輩子沒有出嫁。
後來太夫人沒了,花媽媽本自請離府,老太爺想着她沒有旁的親人了,就讓她在府裏頤養天年。後頭出京的時候也一并把她帶了出來。
兩人相攜着往文家裏去,門口的一衆家丁依舊在清掃積雪,領頭的還是那個二管家。
家丁們見到花媽媽都自發自覺地讓開了路,只那二管家站在門口紋風不動。
太夫人還在的時候,二管家自然要敬着花媽媽,但太夫人早就沒了,花媽媽就成了府裏吃閑飯的,二管家和文二老爺一條心,把寒山鎮文家的東西都當成自己一房的。不僅對着大房沒有好臉色,對花媽媽這樣的更是半點兒尊重沒有。
花媽媽并不和他計較,拍了拍顧茵的手背,示意她繞過二管家走。
可兩人往左,那背對着他們的二管家也往左,他們往右,二管家也往右。
花媽媽眉間染上一絲愠色,顧茵倒是不生氣,笑着喚道:“二管家!”
她聲音清脆,脆生生的一句下去,被風一吹,傳出去好遠。
“喊我幹啥!”二管家不高興地轉過身,“怎麽又是你?”
“是呀,托二管家的福,之前來見工見上了。往後還要多麻煩二管家提攜照顧。”
二管家被她一疊聲的“二”字喊的頭皮發麻,“我姓張,你喚我張管家即可!”
說着他又裝模作樣的,像是才看到花媽媽一般,退開兩步,“花媽媽怎麽出來了,我這正忙着指使人幹活,沒見到您老人家。”
花媽媽這把年紀了,也懶得同他計較這種小事,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那二管家又指着家丁道:“門前什麽阿貓阿狗都來,都仔細給我把雪掃幹淨,要是把花媽媽這樣的老眼昏花的老人家摔出個好歹,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得,這是又故意刺人呢。
“二管家自己也小心些,我雖只來過兩次,但每次您好像都察覺不到有人靠近,反應不怎麽快的模樣……仔細別摔出個好歹。”
“我、姓、張!”二管家咬牙切齒,偏顧茵是給老太爺做飯的人,又不是府裏下人,他也不能管教。
顧茵笑笑不接話,跟上花媽媽的腳步。
兩人還沒繞過影壁,就聽後頭噗通一聲,那二管家真就摔了個大馬趴,臉着地、整個人呈大字型趴在了地上。
饒是花媽媽這樣經得住事兒的,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娘子怎麽知道他要摔?”
顧茵小聲道,“我哪兒有那未蔔先知的本事,就是看他大雪天還穿着軟緞鞋,那底兒薄薄一層,随口說的。”
兩人說着話過了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到了文家的大廚房。
這大廚房沒有望月樓的後廚規模大,一共有五個大竈臺,旁邊一排小泥爐。各色食材都稍顯淩亂地放在中間案臺上。不過到底比顧茵自家的小竈房好多了。
廚房裏此時已經來了人,一個胖的像發面饅頭的中年男人是府裏本來的大廚徐師傅,負責給家裏幾個主子做飯。還有兩個十四五的小幫廚,是徐師傅的徒弟,日常負責給家裏其他下人做飯。
顧茵和他們打過招呼,徐師傅坐在靠背竹椅上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雖沒說什麽,但神色已經帶出了輕慢。
那兩個小幫廚看他們師父這樣,自然也沒有和她搭話。
顧茵并不在意,脫了大棉袍放到一邊,一面洗手一面問花媽媽道:“老太爺今日可起身了?有沒有說想吃什麽?”
花媽媽就道:“最近天氣不好,老太爺晨間睡得沉,估摸着還是沒有起身。老太爺晨間愛吃面,至于想吃什麽口味的,就不知道了。”
老太爺最近挑食的厲害的,花媽媽自然不敢打包票說老太爺想吃什麽口味,說完她又安慰道:“不過老太爺既然請了小娘子過來,肯定是十分滿意小娘子的手藝,你随便做一些就成。”
顧茵轉頭看到桌上有一塊牛肉。
這在後世随時能吃到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可是比桌上其他洞子貨還稀罕的東西。殺牛犯法,除非是暴斃或者生了病的牛,才能合法被殺了。牛肉供不應求,也就文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能買到這麽新鮮的牛肉。
花媽媽随着她的視線,道:“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喜歡牛肉,後頭牙口不好了,就吃的少了。”
顧茵點了點頭,又問了老太爺的忌口,看着外頭陰沉的天,準備做清湯拉面和油潑面。
她先找了個大盆和面,加入面粉和水攪成絮狀,接着再加入少許鹽增加面粉的筋性,順着一個方向揉面,揉出光滑白胖、軟硬适中的面團。随後用擀面杖把面團擀成大面餅,用刀把面餅切成三指寬的長條,接着再橫向用刀,把長條切成一個個小方塊。
再盤子裏刷上食用油,把方塊放進去後,再刷油,用布蓋上放到一旁醒面。
醒面的一刻鐘裏,顧茵切了一小塊牛肉煮了一大鍋牛肉湯。
等到面醒完,顧茵在案臺上撒了一把面粉開始拉面。
只見那面條在她手裏抖動着摔在案板上一分為二,又二分為四……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最後終于成了細若發絲的模樣。而剩下的一半面,顧茵用筷子兩頭一架一抖,便成了寬寬的面皮。
這時候那徐師傅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他先前是想着老太爺吃不下他做的飯,也吃不下其他名家做的飯,顯然原因并不在他們的廚藝,而是在老太爺自己。現在招來這麽個小娘子,估計也做不長久。
此時看到顧茵這一手工夫,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這顯然是有真功夫的啊!
拉面和寬面各自下鍋,顧茵在鍋裏放了一些鹽,撈出牛肉,用刀子把牛肉切成薄如蟬翼的片狀,放回鍋裏再接着煮。
轉頭看到花媽媽還陪着自己,顧茵心中感激,便問:“媽媽要不要也吃一些?”
她只用了面粉,文家上下頓頓都是食精細糧。所以花媽媽自覺并不算僭越,她點頭道:“小娘子先給老太爺用,剩下的咱們分着吃就行。”
顧茵笑着應好,同時切黃瓜絲,拍蒜末,放到大碗裏,放入熟芝麻和一小撮辣椒面。
等到拉面出鍋,顧茵盛出來,加一勺噴香的牛肉湯,幾片牛肉,撒上一把蔥花,便是一碗清湯拉面。
油潑面也簡單,顧茵把瀝幹的寬面盛入調好的配料碗裏,再淋上了熱油,只聽”刺啦”一聲,那香味四溢,簡直要把人的饞蟲勾出來。
兩樣東西做完,外頭天色大亮,伺候文老太爺的小厮來提食盒了。
…………
文老太爺已經起了,正在院子裏耍五禽戲,還沒看到提食盒的小厮,倒是先聞到了味兒。
“這是又做什麽了?”
小厮道:“是做了兩種面條,小的看着挺新奇的,您嘗嘗?”
文老太爺進了屋讓他把吃食擺開來,一碗拉面清清爽爽,清澈的湯底,配上纖細的面條,碧綠的蔥花,讓人看着十分有食欲。另一碗油潑面,紅彤彤的面湯,浸透了辣油的寬面和黃瓜絲,讓人聞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份清淡,一份油辣,顯然不管他想吃什麽口味,都能照顧到。
文老太爺先嘗了湯面,面湯清淡,卻又不是淡而無味,滿滿都是牛肉的香氣。那面條看着纖細,卻十分勁道,薄如蟬翼的牛肉沒有經過複雜的加工,保留了本來的味道,且順着牛肉的紋理切得極好,入口即化。
不知不覺,文老太爺就吃下了半碗拉面,身上的熱汗一發,舒服得不行,聞着另一碗油潑面也香得緊,他正想說也嘗嘗,文大老爺過來請安了。
回寒山鎮之後,文老太爺就免了兒孫們在京中的禮數,文大老爺這番過來,還是關心老父親的胃口。
看到老太爺已經吃上了,文大老爺面上一松,拿起桌上另一雙筷子,嘗起了油潑面。
“好辣!”文大老爺嘶嘶呼着氣,卻又吃的停不下來,沒多大會兒也吃完了一整碗。
父子倆都一臉餍足地放了筷子,老太爺突然一拍腦袋,“不對啊,我不是請了個熬粥的小廚娘嗎?怎麽給我送面條,那丫頭人呢?別是廚下的人欺負她初來乍到,特地不讓她給我做吃食吧!”
顧茵熬粥的手藝毋庸置疑,以她這個年紀會這一門就很不容易了,老太爺怎麽也沒想到她是白案全部精通。
小厮去取食盒的時候兩碗面都在裝好了,他當時也取了東西就走,并不知道老太爺說的什麽廚娘,但這府裏的下人大多都是從前二房的人,怎樣的做派不必多說。
老太爺親自去了大廚房,路上已經在想着如何幫着顧茵發落那欺負她的下人。
而此時顧茵正在教徐師傅拉拉面。
徐師傅紅案白案都會做,但并沒有師承,是四處跟着人當學徒,東拼西湊來的手藝,沒有特別精通的,看到顧茵拉拉面,他又好奇又不好意思上前看。
最後實在憋不住了,紅着一張胖胖的臉來請教。
顧茵之前雖然被他擺了臉色,但對着同好之人總是會寬容一些的。她也沒有時人那種非要把手藝傳給自家人的刻板想法,而且文家就這一個大廚房,一日三餐都要在這裏做,手藝想藏也藏不住,不若做個順水人情。
顧茵就又給他示範着拉了一次。
徐師傅也跟着上手,縱然有着多年下廚的經驗,他第一次上手拉出來的面還是不盡如人意,粗細不一,還有斷開的。
顧茵又指點了他幾句,他聽得連連點頭,記下之後卻不能再試——白面這種東西,他們頓頓能吃上就是主家寬厚了,一直拿來練手就說不過去了。
拉壞了的面不能浪費,徐大廚煮好之後先給顧茵一碗,再給自己盛了一大碗,剩下的則是給兩個小徒弟吃。
花媽媽吃的還是顧茵之前做的拉面,本是怕她被徐師傅欺負了去才多留了會兒,後頭看他們相處融洽,她便告辭離開了。
而文老太爺到大廚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顧茵正坐在廚房裏唯一一把竹椅上,徐師傅和兩個小徒弟端着大碗在她身邊蹲成一圈。
徐師傅肉山一樣的身板擋在顧茵面前,正悄悄拿着公筷要給她碗裏扒拉牛肉。
“這不好吧,”顧茵端着自己的碗躲開,壓着嗓子猶豫道:“有白面吃就很好了,吃肉就有點……”
徐師傅也跟着壓低聲音,“沒啥不好,小師傅放心吃。東家們萬年不會來廚房,這一口半口的肉難道還能和咱們計較?都要不吃,我能長這麽胖?”
顧茵還要推辭,擡眼的時候看到門口站着的文老太爺。
文老太爺背着手,要笑不笑地道:“徐廚子,敢情你這身肉是這麽長的?”
徐師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的胖肉都跟着顫了顫。
他正要請罪求饒,讓老太爺別把他開了。這寒山鎮上可再沒有文家這樣既寬厚、又有錢的東家了!
文老太爺卻并不看他,對着顧茵昂了昂下巴,“你跟我來。”
徐師傅坐在地上呼出一大口氣,一臉悲壯地目送顧茵起身,就差把“一路走好”四個字寫到臉上。
顧茵:不至于,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