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飯一條魚一個青菜,極其簡單。

不知是否是養在寒潭裏的原因,這魚肉顯得十分鮮嫩美味,是季君瑤不曾吃過的味道。

清羽見她吃得歡欣,心裏也覺得高興。

晚飯的氣氛難得的和諧,一直保持到入睡之前。

這座神女峰山高,也顯得比山腳下要冷上一些,雖然是春夏之交,但山上仍和初春一般帶着微微的涼意。

清羽燒了一兩大鍋的水,兩人分別沐浴之後天也徹底地黑了下來。

在客棧的時候已經同床共枕過了,在山上季君瑤也懶得再去斤斤計較。

當那人微熱的身子鑽進被窩,清冽的香氣也随之萦繞在鼻尖上,這樣的香氣曾讓季君瑤沉醉不已,如今卻讓她格外矛盾。

季君瑤側着身子往裏移了移,清羽規規矩矩地躺好,兩人之間留出了一個很大的空隙。

“那日在平溪河邊上,你是故意接近我還是……”

想了很久,季君瑤才決定将這句話問出口。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清羽才慢吞吞地道“想結交你是真的,但是後面……不是我刻意為之,我其實是挺開心的……”

原本耿耿于懷的問題得到了答案,但這答案在袁墨修這件事情面前又顯得格外蒼白和好笑。

季君瑤側過身子背對着她,閉上眼睛,不再去想那糟心的事情,連續奔波數日,如今身子弱,也特別嗜睡,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朦朦胧胧之間,身後的人果然像意料之中貼了上來,将她樓進懷裏,原本微涼的身子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舒服極了。

暖意來襲,季君瑤精神更加渙散,終于徹底地墜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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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金色的陽光一束束地從小屋窗戶和門板縫隙中透進來,讓人忍不住渾身發懶。

季君瑤不知自己多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舒服的覺了,往時在燕雲門,天不亮就要起床操練,就算回到晉威镖局,父親也是雷打不動,日日催她起床與他一起練功,賴床二字向來與她無緣。

只是在這神女峰上,一切都出奇的安靜,後飛流直下的瀑布隐隐約約傳來,更襯得整座山峰的靜谧,更讓人覺得安心。

起來的時候床的另一側已是空空,等她穿好衣服走出小屋外面,清羽正在弄早飯。

向來着淡然冷清的女人此時看起來充滿了生活氣息,頭發散落下來整個人顯得十分柔和,她支着一個小板凳坐在爐子邊上,一手将柴火往爐子裏面塞,一手不停地在鍋裏攪拌。

聽到腳步聲傳來,擡起頭看到一臉迷糊的季君瑤,笑了笑道:“起了!”

季君瑤沒理她,走到旁邊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到木盆子裏,就這清涼的泉水洗了把臉,整個人也清醒過來。

“我煮了粥,等一會兒就能吃了。”清羽沒有将季君瑤的冷漠放在心上,依舊滿臉柔和。

用過早飯之後,清羽就帶季君瑤說要去看看瀑布的源頭,後者一臉無所謂,但其實眼裏帶着隐隐的向往。

季君瑤喜歡游歷,對瀑布、沙漠以及大雪充滿向往,但這些風景對于身處南方的她又極其少見,如今能有幸得見其中之一,心中自然喜不勝喜。

清羽是了解她的,必定第一時間滿足她的心願。

兩人站在神女峰之巅,看着從四面彙集過來大大小小的水裏,流到了一處,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泊很淺,水流順勢往下,在巨大的高落差之下,形成了幾十米寬的大水瀑,再從神女峰傾注而下,在下面擡頭往上看,這條瀑布仿佛是從天上流下來一般,周圍冒着白色的霧氣,美不勝收。

季君瑤看着眼前的美景,仿佛身處仙境一般,眉眼都是新奇的喜悅,連帶着心情都好起來。

她的這副模樣,被跟在一旁的清羽盡收眼底。

季君瑤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還是轉過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在警告她不許這般大喇喇地盯着自己看。

這一瞪對清羽來說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倒是讓她覺得這位的可愛和傲嬌,嘴角也因此沒有放下過。

就在兩人都各自沉迷在眼前自己所中意的景色時,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冷笑。

“真是一對小情人,躲到這裏來卿卿我我了。”

清羽二人聽到後皆是一驚,雙雙回過頭來,入眼的是曲流光那譏诮的眼和扭曲的眼。

清羽向來小心,來神女峰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抹去痕跡,因此在這個地方待了好些年一直都沒有暴露,只是沒想到居然被曲流光找到了。

想必這人也在一路跟着過來,只是在山下入口那裏被清羽的迷魂陣給困了一夜,現在一大清早才破了陣上了神女峰。

此時兩人,一個被喂了軟筋散,一個受了很重的內傷,兩個人加起來根本就不是曲流光的對手。

清羽心中有些忐忑,自重生以來,每一步都深思熟慮小心翼翼,直到先前在燕雲門季君瑤被曲流光給引過來,打破了計劃,再到如今的被人跟蹤,她第一次感到深深不安。

“曲流光,我想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很不高興你跟蹤我。”清羽的臉色此時已經布滿寒霜。

“清羽堂主真是冷血呢,我們一起做任務那麽多次,如今你卻避我如洪水猛獸,我這裏可是很痛呢。”曲流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臉受傷的地道。

說完之後又陰陰地笑了起來:“你不歡迎我,我就不能來嗎,不來就不會知道你把這個地方布置成了一個家,還想把這個小賤人留在這裏,和你做一對苦命的鴛鴦吧。”

“我想做什麽,沒有必要和你解釋,這裏不歡迎你,有多遠滾多遠。”

曲流光聽到清羽這麽說,抱着手臂慢慢逼近,眼裏似乎藏着不知名的火,揉着嗓音道:“我偏不,這神女峰上有兩位神女,我為何要放棄這份快活去別的地方。”

清羽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心中不妙。

“我勸你不要打什麽歪主意,這事要是鬧到尊主面前,你也不好交代。”

“有什麽不好交代的,你真以為尊主寵你,對你百依百順,他要是寵你就不會只給你指派那些高難度的任務,讓你沒辦法完成,然後親自拿鞭子抽你,你不過是他一條洩憤的狗。”曲流光毫不留情地說道,臉上露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渴望,“那根鞭子,可真細呢,抽出來的疤痕想必很美吧,可惜我沒見過,我也想看一看呢。”

曲流光舔了舔唇,雙眼放肆地在清羽身上打量着。

這話落在季君瑤的耳中,卻如平地驚雷一般,怪不得,那天晚上清羽背後的地方,有好些條縱橫交錯的疤痕,她不禁背脊發寒,這人到底投靠了什麽門派組織,竟這般惡心狠毒。

他們嘴中所說的尊主,定是個十分變态的人吧,竟通過這樣鞭撻的方式來得到滿足,怎會如此惡心。

只是平溪河的那個晚上,可以看得出來清羽還是第一次,所以,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季君瑤腦海裏翻江倒海,卻不知心裏的天平已經隐隐約約地倒向了清羽的這一邊。

“曲流光,念在你我共事這麽些年,我不與你計較,但是你私下妄議尊主的私事,此事傳到他耳裏,想必你也沒有什麽好下場。”清羽看到季君瑤發白的臉色,自己難堪的一面就這樣被抖露出來,頓時氣得發抖。

“清羽啊清羽,明明你也恨他恨得要死,為什麽你就不能誠實一點,和我站在一邊呢?”曲流光一臉的故作惋惜。

“因為,你還不夠格。”清羽聲音冷極了。

聽到這不屑一顧的回答,曲流光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眼裏盡是瘋狂。

“我不夠格和尊主鬥是吧,那你說說我夠不夠擁有尊主的小寵物,還有小寵物放在心尖的人。”

“曲流光,你想幹什麽!”清羽意識到曲流光想打的主意,頓時心中怦怦亂跳,她重生後精心謀劃的一切,竟在這一刻被打亂,原本這一切都是為了阿瑤,卻萬萬沒想到,讓她要與自己在這裏受辱。

“想幹什麽?這不是很明了的事情麽,你們兩個如今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我想做什麽還不是随随便便。”曲流光看着清羽眼中的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驚恐,眼裏充滿了嫉妒。

“那個賤人到底用什麽迷了你的眼睛,讓你就這麽不顧一切地為她好,她一個女人能給你什麽,難道我不能給你麽,我還能給的比她的更多更好。”

“曲流光,你不要沖動,或許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清羽見他這般瘋狂,不敢再激怒他硬碰硬,但心中仍止不住的慌亂,甚至身形微微有些佝偻。

季君瑤卻見不得她這樣的做派,清羽殺了她師兄不假,但眼下更讨厭的是曲流光這個人,而且清羽以往時候何等驕傲,怎會要像眼前這個瘋狗一般的男人卑躬屈膝帖耳俯首。

她從後面一把抱住清羽,逼讓她直起身子:“不許對他如此,大不了我們從這瀑布這裏跳下去,不過是一條命罷了。”

清羽聽她這麽一說心中大驚,上輩子阿瑤已經因她而慘死,這輩子更不能讓她跟着自己再次命赴黃泉:“不可以——”

“啧啧啧,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啊,清羽,我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會有求我的一天,我真的是太開心了,只可惜,你卻是為了那個女人來求我的,憑什麽,”曲流光臉上盡是不甘,“那日在燕雲門,孟昭走火入魔發狂,我原先不知你為何要自己親自上前阻止,把自己弄成一身傷。”

“現在我才知道了你是為了那個賤人,那日在操練場,燕雲門下弟子第一時間去找人來阻止孟昭,季君瑤是離得最近的一撥人,她若一來,以她的性子必然會直接上前阻止孟昭,你與她熟悉更知道這一點,竟不惜以身代替她,救下了孟昭。真是感人啊,只可惜,你殺了袁墨修,人家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領你的情了。”

原本抱住清羽的季君瑤聽了這話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是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上輩子清羽并沒有那麽早遇到季君瑤,但兩人相處的時候,季君瑤就曾告訴過她自己丹田受到了一些損壞,是因為早之前孟昭師叔走火入魔的時候自己上前阻止,受到反噬才受傷。

那日在燕雲門,清羽并不知當天就是孟昭出事的日子,只是見到當時狀況的時候才意識到季君瑤上一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傷到丹田,于是便毫不猶疑出手。

看着季君瑤迫切的眼神,清羽沒有說話,卻是擡起頭看了看曲流光:“我想我們可以談一下條件,你方才說的和你站在同一邊,我想這個并不難。”

“現在想清楚了?可惜太遲了,因為我已經掌握了你最大的弱點,沒有必要聽你陽奉陰違的合作,再被你牽着鼻子走。”曲流光滿眼得意。

“你想幹什麽?”清羽再故作淡定也難掩眼中的驚恐。

“控制了她就控制了你,當然,我要當着你的面讓你看看我是如何讓她臣服于我,成為我的人,哈哈哈哈哈哈——”曲流光一陣狂笑,多年來的戾氣也瞬間被釋放出來,原本英挺的臉上也布滿了黑氣。

“那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不顧一切,任誰都不能不為之動容。

清羽含淚說完這一句話,轉身狠狠抱住季君瑤,在她唇邊留下淺淺一吻,深深地看着她一眼,嘴唇蠕動着,似乎在說什麽,可季君瑤卻一個字都聽不見。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将她放開用力往裏一推,再轉過身,将渾身所剩的內力凝結在一起,用盡全身力氣,朝曲流光撲過去,一起墜入身後那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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