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君瑤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微蒙蒙亮,看樣子是沒辦法再睡下去了,但整個人卻很精神,也許是心中一直壓着的那塊大石頭松開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不但還沒死,連帶上一世和這一世耿耿于懷的事情都有了新的解釋,雖然這些說法目前還只是清羽的一面之詞,但難以阻擋她對事情好的一面有新的期許。
只是父親卻仍堅持将她蒙在鼓裏,奉行着不知情即不危險這樣一個觀念。
今日見了清羽,聽她所述,季君瑤便有新的想法,上一世自己遠在陰謀之外,最終還不是一樣淪落為陰謀中亡魂。
回去必須與父親開誠布公地談一下,根據上一世所能窺見的那些事情,掩耳盜鈴或如鴕鳥一般将頭埋進沙子裏,是不可能阻止二王聯手并與外族勾結颠覆大楚這些事情的發生,只有直視矛盾未雨綢缪才有可能搶占先機。
更何況按照清羽的說法,這一世她已提早做了準備,自己作為燕雲門的大師姐,晉威镖局的大小姐,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以求保全自身。
如今的江湖,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顆棋子都不容小觑,每一步都得瞻前顧後步步為營。
作為與朝廷有千絲萬縷關系的江湖三大組織,燕雲門、晉威镖局以及鑄劍山莊,分別為朝廷提供人才将領、貨物運輸以及兵器制造這三樣,而如今燕雲門已因袁墨修事件被鳳凰谷所取代。
那麽接下來第二步要動的就是晉威镖局,候選的自然也是三王爺所培植的長風镖局,按照季伯川的的意思是,選擇後退一步避開其鋒芒,使之麻痹。
季君瑤卻不這麽認為,一旦任長風镖局發展壯大,它将成為新的一輪武器,被利用來打擊朝廷的其他勢力,而且晉威镖局這邊,攢了幾十年的好名聲,一旦名聲敗了了,就無法再複原。
而且那曲流光沒死,甚至為了打擊自己,都跑到北疆來了,一想到他一直在觊觎清羽,還有那日在神女峰上令人作嘔的手段,季君瑤就覺得像吞了蒼蠅一般難受,更不願認慫服軟。
想到這裏更恨不得早點送完镖趕回京都去找季伯川,重商對策,但絕壁不能采用眼下眼下隐忍退讓的方法。
只是這麽一走,要想見到那人,又不知猴年馬月了。
昨日曲流光帶着一隊人馬趕到應鄉,得到消息說白使者敗給了晉威镖局的一名女镖師,立刻就明白過來所謂的女镖師是誰,再聽說那女镖師當着大夥兒的面兒一口氣喝了一囊子的烈酒,更是氣得牙癢癢的,上前質問清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趟镖是她押送,所以特意選了這個任務在這裏等她,而且還故意輸給了她?”
清羽面并沒給他什麽好臉色:“這些年的任務,你看我有選擇的餘地嗎,還不是尊主讓我去哪我就去哪——倒是你,北疆的任務本不需要你來你非要來,我還沒開始動手你就想來參一腳,如此不信任我,何不去求尊主分配其他任務給我。”
曲流光哼了一聲:“如今大計已到第二階段,我不過是想尊主的計劃能早一點實現而已。”
Advertisement
倘若不是之前在崖底達成的暫時和解,曲流光此時的做派還真的很難看得出其心有異。
“如此甚好,人我打不過,而且已經走了,你看要不要追上去。”清羽漫不經心地道。
“你——”如今人已走遠,哪裏還追得上,曲流光氣絕:“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不過你也別得意,任務沒完成,回去少不了一頓打。”
“難道黑使者想幫我分擔一下懲罰,我倒是歡迎得很。”清羽臉上不見慌亂,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倒是想,但尊主可不願在我這等粗人身上動鞭子,畢竟只有淩虐白使者這樣的美人,尊主才覺得有成就感。”曲流光面色扭曲,頗有些殘忍地道。
果然清羽的臉色瞬間一變,甩了袖子不再理他,騎上馬絕塵而去。
當天晚上,清羽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眼季君瑤,卻沒想到得到一個天大的消息,阿瑤也重生了。
阿瑤果然對上一世的事情無法釋懷,清羽原本不想為自己辯駁什麽,畢竟糧草大軍如此輕易地被三王爺和暗王的人拿下,最關鍵的一步确實是由她來完成的,即便她是被利用的,但無法改變最後慘烈的事實。
可依舊不甘心,明明上一世自己也将一顆火熱的心捧到她面前,最終背叛了暗月堂将路線圖呈給她。
但最後還是決定将一切告訴她,包括上一世和這一世,也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阿瑤。
而如今看來,阿瑤果然動搖了,至少眼底的冰雪有了消融的跡象,無論經歷了怎樣的背叛和誤解,阿瑤依然還是如此赤誠,她糾結的眉毛和微紅的眼眶,她緊抿的唇和微微顫抖的聲音,仍和上一世一樣,又重新将自己裝回她的心上。
清羽痛恨自己的卑劣,這樣的自己如何配得起這樣赤誠的女孩兒。
可她無法放手,也不想放手。那就一直卑劣到底!
天亮之後镖車也開始啓程,季君瑤知道清羽就在這一帶,但她還得繼續往西行走一天才到達目的地,再次見面更不知何時了,心不禁有一點惆悵。
司棋見大師姐一副神情恹恹的樣子,問道:“昨夜我起夜,為何不見你在床上。”
季君瑤愣了一下,“有嗎,我有一會也起了,昨日喝多了,腦子有點混,估計是摸出門去了。”
司棋一點都不相信她的鬼話,在應鄉黃土坡的時候,那個所謂的白使者跌落在地,帽子飛了老遠,那雙眼睛和那身姿,還有和大師姐兩人之間的互動,雖一年多未見,但司棋确定自己還是有印象的。
但具體為什麽會在對面的陣營,既然大師姐心裏有數,她也不想過問。
“咳,不然我還能去哪,這邊疆一片荒涼,大晚上連個夜市也沒有。”
司棋最終還是沒繼續逼問下去,嘴裏哼哼兩聲道:“今日可是要走一天的路,大師姐可要挺住,記得眼看四方耳聽八方哦。”
季君瑤擡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話雖如此,幾乎一天一夜未眠,昨日下午又經歷了一場酣戰,季君瑤走到一半的時候忍不住哈欠連連,坐在馬上都快睡着了。
司棋終究還是不忍,但又還需繼續敢路,只得讓人将兩箱的镖物直接綁在季君瑤那匹馬上,然後在原先的板車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幹草,讓她将就着躺在上面,雖然颠簸,但至少能靠着休息一會兒。
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之前到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全臨鎮,依舊是一個狹小的邊陲小鎮,衆人一絲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走完最後的一段路,将镖物完好無缺地送到收镖人的手中。
任務完成,齊齊松了一口氣。
镖物并不是很貴重的東西,但此次行程是在暗月堂的偷襲目标之內,幹不好,镖局的名聲又受損一次,于是誰也不敢怠慢。
季君瑤沖着身後滿臉菜色的一行人道:“找個好點的客棧住下,今晚無論如何手把羊肉要吃上,犒勞一下。”
大夥一陣歡呼,齊齊呼喊大師姐威武,遂找了個地方住下來,洗漱一番再去飽餐一頓,季君瑤見大夥玩得開心,但自己又困得不行,便先行回來睡覺。
剛進房間就有一股勁風從背後襲來,雖然腦中因為瞌睡有些困頓,但多年來練就和培養的警覺性讓她在轉身之時寶劍也跟着出鞘,架在來人的脖子上。
來人卻不懼怕這把鋒利的寶劍,很是高傲的樣子,兩只蔥白的手指輕輕夾住劍尖,将逍遙劍撥開,一雙媚眼定定的看着她。
“怎麽又跟來了,你們暗月堂這麽閑的麽?”
“我的任務是攔截你的镖隊,已經攔截過了,而且近期這一帶也你們似乎也沒安排有其他的镖,我暫時也沒其他任務。”清羽徑自走進門,将門從裏邊關上。
“那……你不用回去複命嗎?”季君瑤看着她将門落鎖,心底頓時有些莫名的緊張。
“哪有人那麽着急着回去挨板子。”
聽到清羽沒不帶任何情感的回答,季君瑤忍不住一陣心疼,那血肉模糊的鞭痕再次出現在腦海中,可是在昨日那些事情沒有得到證實之前,她又怕自己又忍不住對這人心軟,只得強迫着趕緊從這個話題跳過去。
“我昨夜沒怎麽睡,我要睡了,你請便吧。”說完直接走到床邊,脫了鞋襪就上了床。
清羽坐在桌邊看她入了被窩,也走過來坐到床沿邊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季君瑤原本是背對着她,卻沒想到身後居然貼上一個溫熱的身子,頓時一陣激靈,轉過頭看着已經和自己同一個被窩的女人道:“你這是做什麽,客棧那麽多個房間,要睡覺自己去開一個。”
清羽跟在她後面追了一天,住了同一間客棧,收拾完自己後就過來了,也是困得不行,聽到小姑娘的質問,懶得回答她,仿佛在被子裏生根了一般,根本就不願意挪一下窩,直接伸手摟住季君瑤纖細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懷裏帶,嘴中咕哝着一句道:“閉嘴,趕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