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季君瑤說出那句話之後,原本熱情高漲的清羽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先前之所以這般放肆,也是因為阿瑤放縱的姿态,竟使她漸漸淡忘上一世因為自己失誤而造成的慘劇。

她松開手,把身子放平,靜靜地躺在旁邊,不再有其他動作,溫順的樣子仿佛方才那個放肆的人不是她。

季君瑤感受到清羽的沮喪,心裏也跟着一絲絲地抽痛,但她沒辦法做出任何回應。

雖然說要活在當下,但上一世父親、兄長還有其他那麽多人,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最後都因她而喪命,每次想到這裏,便覺得自己與她多一分親密,便多一分對不起上一世因此而殒命的人。

一時之間無法釋懷。

直到第二天醒來,氣氛仍延續着昨晚的低落。

清羽擰好毛巾遞給她,季君瑤沒有拒絕,默默地接過來,擦了擦臉。

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并不熱絡的那段日子。

“等用完早膳,帶你去見一個人。”清羽輕輕地說道。

季君瑤沒問是誰,嗯的一聲算是應了。

為了避免碰到聞人鳳要求同行的狀況,兩人早早就出門了,騎着馬出了邑關,邑關是有守衛的,只因昨日來的時候大将軍親自出城迎接,便省去了盤查的環節,今日兩人出去便被盤查,清羽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出示給守城的軍官便直接被放行。

季君瑤不知她拿的是什麽牌子,心裏想問,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倒是清羽主動說了出來。

“這是皇帝給的牌子,不是很金貴,就是所到之處皆可同行而已。”

季君瑤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有些目瞪口呆,能來去自如的令牌還不算金貴麽!不過這令牌一出,也幾乎可以印證清羽先前所說的話,她與皇帝私下有過接觸,晉威镖局又是當今朝廷所扶持的江湖組織之一,如此一來即可确認在整個大環境下兩人是站在同一個戰線,這個認知讓季君瑤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出了邑關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到不遠的地方駐紮着大大小小的帳篷和營地建築,這裏是邊疆軍營的一個入口,清羽帶着季君瑤策馬前行,通過身份驗證之後被放行進去,朝着校場方向直去。

校場附近人來人往,很多士兵在不辭辛勞地操練着,時不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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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校場突然來了兩名女子,有些士兵定力不夠的,轉過身沖着她們張望,下一瞬就被訓練的将領給狠狠訓斥。

準備走到校場盡頭的時候,清羽停下來,指着前方兩個正在站在箭靶前面練習射箭的青年男子,沖着季君瑤道:“你看看那是誰!”

季君瑤定睛一看,青衣白褲,身形碩長,一副猿臂把整張弓繃得緊緊的。

熟悉的背影瞬間刺激得她眼眶發紅,眼淚也跟着流了出來,她高聲叫了一句:“袁師兄——”

左邊的青衣男子怔了一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不然怎麽在北疆這不毛之地能聽到熟悉的聲音,轉身一看,又驚又喜:“師妹,你怎麽來了?”

季君瑤一時之間悲喜交加,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眼前的這個人了,她自進入燕雲門後就與袁墨修一起長大,兩人之間的情誼也比其他師兄妹更加深厚,如今這人“死而複生”,怎能不令她激動,沖着袁墨修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他。

且不說袁墨修沒怎麽和女子這般接觸過,更何況在西北邊境,連個女人的身影都很難見到,如今這麽一個柔軟的身子直直地撲到他懷裏,頓時也變得手足無措。

倒是一旁的男子不高興了:“袁墨修,你手放規矩一點。”

這熟悉的聲音傳入季君瑤的耳朵,她猛地從袁墨修懷中擡起頭來,望着一旁的男子道:“左都統,你怎麽也在這裏?”

“君瑤,你一跑過來沒看到我就算了,還問出這麽蠢的問題,我一直以來都是在北疆,征召大會的時候才回去,不在這裏應該去哪兒!”左長卿頗有些不滿。

“不是——你們,你們把我給弄暈了——哎我是太高興了!”季君瑤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左長卿卻毫不客氣地将她從袁墨修懷中拎了出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麽,我們好歹也有一年多未見,你怎麽就不來抱抱我?”

季君瑤難得心情如此愉快,從未有過地覺得左長卿這副姿态也如此地好玩,忍不住調侃道:“你若是死過一次,我也會第一時間跑過來抱你。”

剛說完旁邊就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男女授受不親,抱來抱去的成何體統。”

袁墨修見到季君瑤身後的清羽,沖着她招了招手和她打招呼:“清羽,許久不見了。”

左長卿卻對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袁墨修見狀笑道:“長卿還在因為先前的那件事情鬧別扭,背了一年多的謀殺罪名讓他心裏一直很不爽。”

清羽勾了勾唇:“你們的兩位親爹想出來的計策,你得找你爹要說法,我不過是執行任務的人,況且我也被旁邊這位恨了一年多了,我找誰要說法去。”

兩個男人一聽,再看看季君瑤一副別扭的模樣,幾乎可以想象到她對清羽冷若冰霜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季君瑤見到袁墨修此時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年多以來積壓在心裏的一口怨氣終于在這一刻消散,她轉頭望了望一旁的清羽,心中五味雜陳。

清羽卻倚着教場的圍欄望着遠方,并沒有刻意去提醒她什麽,高挑的身材迎風而立,她人長得媚,要不是這幾天一直沖着季君瑤耍無賴,還要時不時提刀殺人,往時她比圖上的仕女還安靜,甚至更溫柔。

柔和的面部線條和邊境荒涼粗犷的背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風一吹來,垂在頸邊的幾率長發向後飄起,美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連袁墨修和左長卿也忍不住轉頭回望,眼睛裏閃過驚豔的光。

季君瑤看到身邊這麽多人都在看着清羽,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自己珍藏了好久的寶藏被人發現了,個個都跑來想要把寶藏占為己有,寶藏也挑中了別的主人,不再繼續依附她,最後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想什麽呢,愣愣的。”

就在季君瑤沉浸在自己的臆想當中深感悲傷的時候,卻被一道溫柔的嗓音給打斷了。

季君瑤回過神來,甩了甩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腦海,如今袁墨修好端端的,她心裏也什麽遺憾了,只可惜的是,軍營有嚴格規定,士兵和将領不得擅自離開,所以也不能聚了,但如今季君瑤見到了人,其他的便也不再重要。

和袁墨修說了好一會的話,才依依不舍地和二人道別。

從營地返回邑關的路上,季君瑤心裏一直在想着怎麽和清羽開口,自己這麽久以來對她的誤會,而且先前她為了救自己而墜崖,論起來,這一世自己欠了她好多。

只是和上一世的事情交織在一起,又變得複雜起來,以至于回到客棧的時候也沒說出什麽話。

倒是清羽說道:“我明日就要回去複命了,隔得太久,尊主會起疑,先前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因此被懷疑就得不償失了。”

季君瑤瞬間就想起曲流光說的,清羽任務失敗,回去是要受罰的,而且先前清羽自己也提過,這位暗王還有更變态的嗜好,因為清羽長得像那個曾傷害過他的女人,每次清羽任務失敗,他都要親自行刑。

季君瑤雖然沒見過行刑的畫面,但上輩子救下清羽的時候就目睹過她身上血淋淋的鞭傷,慘不忍睹。

許是這一世重來一回,清羽未雨綢缪,規避過很多風險,因此也躲過不少懲罰,那日在湘淮河上的一夜,兩人發生關系,她有注意到清羽背上有些傷痕,但并不算嚴重。

上一世在進入埋伏圈之後,自己就是被這個暗王給一劍捅穿心髒,以至于每次提起這個男人,除了徹骨的恨意之外,就是不知名的恐懼。

想到清羽回去之後要面對這麽一個陰冷可怖的惡魔,就忍不住周身發顫,一顆心瞬間被提到嗓子眼。

看到了季君瑤眼中的擔憂和恐懼,清羽以為她還在為上一世身死暗王之手而感到心有餘悸,既心疼又自責,都怪自己上一世沒有把她保護好,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道:“別怕,等把這一切布置完了,三王爺的計劃付諸東流,雙王的聯盟計劃不攻自破,到時候就可以集中力量對付暗王了。”

清羽眼裏流淌着月光一般的溫柔,讓季君瑤對她愈發心疼,袁墨修被殺一事又剛剛真相大白,上一瞬她對這人的情感十分複雜,但眼下只剩滿滿的擔心。

“可你回去是要受到懲罰的!”季君瑤喉間發澀。

“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舍不得打死我,畢竟我現在還頂着三王爺私生女兒的身份,而且像我這般能幹的下屬,打死了,去哪裏找能力這麽強的人來當狗使喚。”

聽到清羽如此形容自己,季君瑤想到這麽些年來,從上一世到這一世,這人到底經歷了多少的苦和難,可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依然還是一副霁月清風的模樣,美好的背後是讓人如此的心碎。

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修長的手指:“能不能有什麽別的法子,讓他不要折磨你了。”

清羽看着她微微發白的嘴唇,感受到小人兒的心疼,原本因為要回去而變得沉重的心也變得稍微輕快了些,反過來安慰道:“別擔心,我回想出辦法來的。”

“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回去。”季君瑤雖然還沒有辦法直面那個男人,可是一想到上一世遇到清羽,這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一陣絞痛,不管不顧地道。

“不行!”清羽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

小人兒是自己兩世為人心間唯一的挂念,她這個時候不可能把她推出去,暴露在那個人的面前,阿瑤是她唯一的弱點,她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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