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清羽拒絕了季君瑤同行的請求,次日一大早就起身前往暗月堂所在地,從北一直南下到達中原地區,也差不多花了五六天的時間。
回到暗月堂,天色将近傍晚,沒有第一時間去複命,清羽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再睡個飽覺,第二天一大早才去了暗王的大殿。
清羽聽到空蕩蕩長廊中回蕩着自己的腳步聲,倘若是上一世,每每這個時候,她心中沒有一刻不是瑟瑟發抖,每一次複命接下來就是一頓皮開肉綻的懲罰,她不敢反抗,生怕暗王就此遷怒三王爺,三王爺再遷怒到自己那所謂母親的身上。
而眼下的清羽,神情冷清,整個身體的姿态是放松的,腳步輕快不顯拖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去彙報喜訊。
進入大殿,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氣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對着門口。
不待她開口,男人陰沉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終于舍得回來啦?”
“禀尊主,此次任務地點遙遠,路上又耽擱了些,所以才拖到這個時候,還望尊主見諒。”說是見諒,語氣中卻不複往日的恭敬。
“我看你是壓根就不想回來!”
“自然不是,暗月堂是清羽的家,人哪能不回家呢。”清羽的聲音聽不出情感。
“說得真是好聽,派你出去做的任務也未完成,我暗月堂的第一殺手難道是浪得虛名麽?”男人轉過身來,蒼白的臉色像白紙一樣泛着光,看着就像一張死人臉。
“任務有輸有贏,清羽又不是天下第一,自然做不到萬無一失。”
“膽子肥了,還敢頂嘴,去拿鞭子來。”暗王眼裏透出嗜血的光。
“尊主,領罰之事,清羽晚一些自行去刑堂領就好了,何必髒了尊主的手。”清羽仰起頭,對上男人的眼,面無懼色。
男人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一直以來,這個女人從未違抗過自己的命令,如今豈敢——
看着暗王瞬間陰沉下來的臉和曲起的掌,清羽在他震怒之前終于開口了:“不過此次北上,清羽又有了一個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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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原本沖到胸口的一口氣暫時壓了壓:“什麽收獲。”
“我在北疆駐地附近的小鎮邑關,碰到了尤族人的細作,将他捉住,他為了保命,給我一個訊息作為交換。”
聽到清羽又停了下來,男人喝到:“要說就一次性說完,不要磨磨唧唧。”
清羽沒受他影響,依舊平緩地道:“尤族人最近在與滄浪一族私下有往來,蒼狼一族把他們的公主嫁給尤族首領做兒媳婦,尤族人便把他們的國寶生根草連帶一千頭牛羊作為回禮,不日将運送往蒼狼一族的都城。”
早在清羽說出“生根草”這三個字的時候,暗王的身軀便僵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原先面無表情的樣子。
生根草的事情十分隐蔽,就連三王爺也不知道其背後的故事,更不用說清羽這般年輕的女子。
三王爺一直以為暗王之所以會答應與他合作,是因為清羽長得和他那位恨得咬牙切齒的紅顏知己長得相像而已,卻不知道暗王是因為與他合作能有機會接觸到尤族人,方便他接近這棵傳說中的神草。
“你如何判斷這消息的準确性?”暗王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如果不是已經很熟悉他了,就連清羽都很難感受得到這個男人此時激動的心情。
“不是很确信,所以趕緊回來和尊主禀報一聲,倘若尤族和蒼狼一族兩族合作,到時候可能會把父王和尊主給撂到一邊,那麽之前做的這麽多事情就等于為他們做嫁衣,”清羽從懷中取出一張令牌,上面刻着“蚩尤”二字,“這是我在那細作身上搜到的,也不知是真假。”
暗王接過令牌摩挲了一陣,原本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癫狂的神色,似是不想讓清羽看到這個樣子,他背過身子道:“此事我會和三王爺說,既然你能将功補過,本次懲罰我就不用親自動手了,你自己去刑堂領罰吧。”
清羽低下頭應了一聲便退出門去。
領罰都得千恩萬謝,清羽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朝着刑堂走去。
刑堂整個氣氛十分滲人,但清羽卻很少來這裏,皆因暗王那變态的心理想要親自鞭笞她,如今負責行刑的人見她來領罰,皆覺得驚奇,但一想到往時清羽受罰,每次都是在瀕死邊緣,如今尊主讓她來刑堂,想來是對她高擡貴手,如此一想便心中有了底。
原本三十鞭最後也只打了十鞭,也不敢用力抽,再加上清羽來之前穿了厚衣服,倒也沒有傷得很嚴重,但有幾個鞭子打在同一個地方看起來血肉模糊,十分恐怖。
不過清羽自己心裏清楚得很,這已經是非常仁慈的懲罰了,比起上一世,現在這個堪比撓癢癢,因此起來之後還謝過行刑的人,這才拖着虛浮的腳步離去。
清羽在暗月堂的院落離主院很遠,處在比較角落的位置,作為暗月堂的白使者,她無需和別人共擠一個院子,這也是這些年來在暗月堂唯一能得到一點放松的地方。
進了院子,将大門緊縮上,回到屋裏,有些麻木不仁地從抽屜裏拿出金瘡藥,再找來一個長長的棍子綁上布條,試圖通過布條沾上金瘡藥,再一點一點地灑到後背上。
在暗月堂中,清羽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這裏的人無一不是亡命之徒,毫無信用和情感可言,清羽吃了幾次虧後就變得通透了,這些是為什麽她上輩子負傷累累了還要往外跑。
還好能遇上阿瑤。
一想到阿瑤,清羽臉上的神情便柔了幾分,連帶着背上的傷都要減輕許多。
就在她将上半身的衣裳褪下,艱難地拿着棍子沾藥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原來沒有我,你就是這般上藥的。”
清羽頓時吓了一跳,原本趴着姿勢瞬間坐了起來。
卻不想自己上身的衣服已經被除去了,如今前面的一片雪白瞬間暴露在那人的眼睛之下。
清羽慌忙伸手捂住,心口卻跳得很厲害,有些慌亂地道:“——你——你怎麽在這裏。”
季君瑤卻沒回答她,走過來坐到床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讓她趴回去。
清羽腦子裏一片空白,但感覺到她的手似乎有魔力一般,身子乖乖地順從着趴了下來。
季君瑤拿起桌上的藥,看着眼前這一張鞭痕交錯的背,原本白嫩的肌膚血肉外翻看上去十分可怖,鼻子忍不住一陣酸楚。
其實比起上一世,眼前的這個算是好多了,季君瑤這才明白,原來沒有人幫忙的時候,這人竟是這般給自己上藥的。
真的是怎麽看怎麽可憐。
她輕輕地将藥粉倒在手掌心,一點一點地灑在傷口上,傷口的嫩肉一碰到刺激性的藥粉,激得清羽後背的肌肉一陣陣收縮,季君瑤心裏一陣絞痛,俯下身子輕輕地幫她吹了吹。
清羽雖然覺得背後一陣陣刺痛,但想到此時上藥的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兒,心裏的幸福感和欣慰感也自動屏蔽掉身後刺痛的感覺,她雙手交疊着放在下巴處,趴在上面,正想和背後那人說說話緩解一下疼痛,卻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突然傳來一兩處冰涼才觸感,似是水珠低落在上面。
清羽瞬間就知道這是什麽,她猛然爬起,顧不上自己上半身不着一物,轉身一把摟住身後的那個人将她抱在懷裏。
“阿瑤,沒事的,這次一點都不疼,我穿了很厚的衣裳,而且不是那個人行刑,所以不要難過。”
這次這麽輕的懲罰就弄成這樣了,若是真的由那個人動手,這副身軀,還能承受多少的虐待,季君瑤見過她奄奄一息的樣子,知道她的苦,如今她卻反過來安慰自己,原本只是隐忍地難過着,瞬間鼻子變得更酸,眼淚流得更歡。
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像是漏了水似的,清羽心疼極了,捧起她的臉道:“阿瑤不要哭,你哭得姐姐的心都快碎了。”
說完又覺得當下她們兩人,像兩只苦命鴛鴦一般經歷着種種的磨難,竟也忍不住眼眶一紅,要掉下淚來。
季君瑤聽到她聲音也變得和自己一樣哽咽,睜開眼睛看着她,見她眼角也有了些濕潤,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道:“你這個樣子,讓我恨也恨不起來,我也很痛啊。”
“那能不能不恨了,我本無心,卻是有心人利用,我這裏從來都是忠于你的。”清羽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臉卻輕輕地湊上去,鼻尖碰觸的鼻尖,鼻息環繞着,都是彼此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不想的……”季君瑤說着,眼淚又繼續流了下來。
“阿瑤,莫哭了,你再哭,我真的要吻你了。”清羽見不得她傷心掉眼淚,但又安慰不住,只得軟軟地威脅着她。
眼前的人兒此時眼睛紅紅的像一只小白兔,小巧的鼻尖也是紅紅的,讓人忍不住憐惜萬分,清羽此時再也忍不住,哪裏管她是在哭還是不哭了,湊過去,一把吻住了眼前那張嫣紅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