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嬌嬌，把院子裏的雞趕到雞圈去，待會兒要下大雨，我先收衣服再去剪菜。”于永蘭喊女兒趕緊趕雞，自己則是把晾曬在院子裏的衣服收起來。

接下來要剪自家菜園子裏的菜，還要給菜園子搭個簡陋的臨時雨棚。

楚嬌聽話把院子裏的雞都趕進雞圈，确定一只沒少後，關上雞圈，穿上雨披去做別的準備，雨披是為了應對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大雨。

自己穿上了，楚嬌把另外一件雨披遞給她媽：“媽，你穿上雨披，我現在把爸的送過去。”

“你爸馬上會趕回家把蓑衣鬥笠帶上出門，不用管你爸，媽在這裏剪菜，你幫媽把雨棚架子布拿出來。”快到吃晚飯的時間，孩子爸會自己回來，不回來吃飯，也要因為暴雨回家一趟，于永蘭并不擔心。

最擔心田地裏大片莊稼。

真下大暴雨，莊稼毀損了，他們還要補種。

不是第一次下大雨，楚嬌自然知道自己媽說的雨棚是什麽，跑進院子裏把搭雨棚的架子和布拿出來。

就在此時，天空轟隆一聲巨響。

打雷了。

楚嬌被雷驚得吓一跳，拿架子布的動作更快。

她媽還在剪菜，她趕緊搭起臨時雨棚，搭雨棚對她說是很難的技術活，再難也要做下去，誰知道雨什麽時候會下起來。

于永蘭動作麻利，很快把菜剪好，也沒嫌女兒手腳慢，叫女兒把剪下來的菜拿到燒飯間去，換她來搭雨棚。

楚嬌提着半編織袋的菜去燒飯間，此時又是一聲悶雷，在她剛到燒飯間門口的時候，豆大的雨砸在地上，泥土顏色立馬變深，還有雨斜打在她的雨披上。

見雨越來越密，砸在地上、瓦上、石板上的聲音也越來越急，楚嬌放好菜立馬出去幫忙搭雨棚。

“回來了啊，待會兒要出去嗎？”于永蘭問跑回來的丈夫，用喊的，聲音不小，怕丈夫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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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衛崗擡着手，試圖擋住暴雨，沒用，只下了幾分鐘的暴雨已經把他淋透心涼：“出去，雨棚你和嬌嬌搭着，我要跟村裏幹部一起看着田，馬上走了。”

就算莊稼救不回來，也不能讓水堵着漫上來，還要去通水。

對于靠老天吃飯的農民來說，這種雨下久了是災難，他們去了實際沒辦法挽救多少，只能盡量減少損失。

楚嬌：“爸，你路上小心點，水坑要注意別踩進去。”

她喜歡偶爾下起來的小雨，不喜歡大暴雨。

今天的天，一看就知道雨不會小，果然不小。

大暴雨出去會有危險，她只能囑咐路上小心了。

于永蘭：“給你攤了兩個餅，你記得帶上。”

“好嘞。”楚衛崗不再和妻女說話，跑進家裏，穿戴好蓑衣、鬥笠，将兩個大餅揣進懷裏，捂好出門。

他白天幹活的工具還留在倉庫裏，不用專門從家裏拿過去。

等和她媽一起搭好雨棚進去屋子，楚嬌卷到膝蓋的褲腿都濕了，腳上小腿上都是泥點。

大腿位置的褲子也跟着遭殃，她還是穿了雨披的，雨披長度到她小腿。

楚嬌舀水淋到腳上，小腿上也淋了，用手搓掉泥點，勉強搓幹淨後，看眼天空，擔心的不得了。

不光擔心在外面幹活的爸爸和大家，也擔心在家的蔣桓。

于永蘭對女兒說道：“嬌嬌，你爸晚上應該不回來了，咱娘倆吃了晚飯早點睡覺，院子大門鎖好。”

楚嬌：“嗯，媽，我這就吃晚飯。”

女兒平時喜歡傻樂，見她此刻憂心忡忡的樣子，于永蘭安慰了句：“只要不下久就沒事，不用太擔心，明天起來雨肯定停了。”

楚嬌：“希望雨快點停，田裏的糧食不要遭殃。”

吃完晚飯，楚嬌都不用往外看，在燒飯間已經能聽到外面嘩啦大雨聲，還伴着呼呼風聲。

于永蘭：“嬌嬌，擦完身子，刷牙洗臉完就去睡覺，明天早上媽要早起給爸送飯，家裏的活交給你了。”

“嗯，我知道了媽。”

洗漱好躺在臼恃広床上後，楚嬌心裏越發難受，以前每年夏天都會下大雨，所以在夏季開始前，各家各戶有能力的都會補漏，把家裏漏雨的地方補好。

沒有一次大暴雨能不造成損失，糧食沒了，就要有人餓肚子。

蔣桓是大學生，在村裏沒田，往常靠給別的人家幹活得些口糧，下大暴雨，糧食減産，一些人家要勒緊褲腰帶，哪有口糧給他。

蔣桓爸爸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親戚都把他當燙手山芋，一個也不願意照顧他。

盡管村裏幹部，村民有願意幫襯他的，也沒辦法把他帶到家裏，幫助很有限，加上蔣桓本人也不願意住到別人家去，所以獨自住在小茅屋裏，很小開始幹活養活自己。

他本來和父母有小院子，父母相繼離世後，小院子被一次山洪帶下來的泥石流壓垮了。

楚嬌完全沒辦法想象爸爸媽媽離開，家裏院子還倒了的情況會有多絕望。

她媽總說她整天就會傻樂，小時候家裏也有青黃不接，斷頓的時候，她就不像哥哥姐姐愁眉苦臉，肚子咕咕叫了還很樂觀，說肚子這麽餓了，等能吃上飯，飯肯定比平時更香。

再傻樂都是因為她有希望，有爸媽，有下雨天也不擔心會漏雨的屋子，蔣桓哪裏能感受得到希望？

他今年放暑假回來，肯定沒人給他住的茅草屋補漏，晚上說不定臼恃広床上都漏雨，根本沒辦法睡覺。

蔣桓在他們這裏很有名，是他們鎮第一個大學生，聽說讀大學不用錢，還會發錢，楚嬌自發替蔣桓歡喜起來。

只是前兩天去嫁到隔壁村的姐姐家裏，聽姐姐說到蔣桓回來了，沒多少變化。

怎麽會沒有變化呢？

她問姐姐大學生不是有錢的嗎？

國家發錢。

姐姐說她理解的不全對，只是不用交學費，貧困生有補助，蔣桓有貧困生證明，每個月能領到十塊錢的補助，十塊錢補助他一個人吃飯應該是夠了，他是大學生，有爸媽在都不一定能供得起大學生，沒爸媽在不就更加困難了。

自家買糧食菜，自己做飯花多少錢，想想他買現成的要花多少錢？

只多不少。

都上大學了，總不能臭烘烘的，肯定要買肥皂買生活用品，如果有規定要買的書，肯定要花更多錢。

哪來的錢買衣服打扮自己，讓自己變得不一樣？

他真有錢了，為什麽要回到村子裏幹活？

村裏有大學生，姐姐楚星對大學才有點了解，即使一個月十塊錢的分配是自己猜的，但覺得差不離。

楚嬌很認同姐姐的話，當時聽得眼眶發酸，她知道能讀得起大學都是家境還行的學生，蔣桓在班裏沒準會被孤立，冬天也沒好衣服穿。

她喜歡蔣桓，很喜歡他，所以聽到有關他的事，都會格外在意，全放在心上，想到蔣桓上了大學日子還是過得艱難，她沒辦法不難過。

雨快點停，不要再下了，不要再下了。

楚嬌晚上偷偷哭了，比平時晚很多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