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的不多,就是錢多
“東西給我。”徐文看不下去符明誠那傻缺模樣,朝着符明誠說。
符明誠一時有些尴尬,收回手,縮了縮脖子,沒敢直接把東西給徐文,而是把東西放在了一邊的磨盤上。
東西剛剛放上去,符明誠就三步一後退,縮回了自己剛剛躲藏的位置。
徐文看了他一眼,很平靜地走了過去,撿起磨盤上的東西。
那幾頁書,很簡陋,印刷上的痕跡都已經有些減淡。
但他很珍惜。
輕輕拂掉上滿的灰塵,又用袖口蹭着擦了擦,這還不夠,他還拿起來,湊到嘴邊,吹開了灰,最後放在了自己的衣服的夾層口袋裏。
見徐文往自己身邊走,符明誠瑟瑟發抖,連忙說,“那,那這東西是你自己沒帶的啊!跟我的東西放在一起了,我才拿起來的!”
徐文路過他的身邊,擡手,符明誠眼睛一閉,準備尖叫,哪知道徐文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文離開,符明誠茫然地站在原地。
殊橋怕兩個人又打起來,在屋檐下看着。
徐文見了她,直白地問:“你怕我打他?”
殊橋沒否認,點了點頭,“影響不好。”別的她沒再多說,又提,“他跟我說你跑了。”
徐文嘲諷地笑了笑,“要是真能靠自己跑出去,我也想跑。”
殊橋掃了一眼想要離開她往屋子最裏面的房間走的徐文,發現他的褲子屁股上,有好大一團黃色的沙留下的痕跡。
——原來徐文剛剛是去某個戈壁灘坐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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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什麽?
殊橋猜測着,直覺這裏面有答案。
眼下,她的任務[抵達掖城]依舊是進行狀态,除了地圖點亮了好大一塊之外,沒有任何任務進度。
必然是哪裏出了問題。
一想到從支教這件事進行到現在,跟她接觸較多的幾個人,只有徐文算得上是态度堅決,并且一直阻礙着支教這件事徹底落實的進度。
會不會,他也是阻礙她任務進度的原因?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npc的标志,不像是最開始遇到的胡霄,也不像是符明誠。
所以一開始,殊橋沒往這個方向想。
現在仔細一思考,徐文或許真的是一個重要人物。
隐藏級別的npc?
奉行他人的事與她無關的殊橋,為了完成任務,也不得不走上知心姐姐的道路。
“徐文。”殊橋在他的背後叫住他,見徐文的确頓住了腳步,才繼續說,“你當初為什麽來報名?”
“不只是為了錢吧?”
——這其實是一個很顯而易見的事情。
如果圖錢,支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你要去的地方無論條件如何好,能需要“支教”的,斷然也是在某個維度上有些貧瘠的。
不論是人民的思想,還是物質的水平,或者交通的通達程度。
殊橋理性分析,支教團隊裏除了像何秋露那種純善且堅定的人、或者似符明誠那種腦子雖然不太好使但是一腔熱血的人以外,也還有一些野心家。
下放基層,是一個很好的可利用的升職背景。
她觀察着徐文,也覺得徐文不是這種人。
野心家,必然比他更能夠忍耐。
他們知道自己現在所有的苦難和付出在未來一定會得到回報,而且是他夢寐以求的。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中途放棄。
徐文卻放棄了,在見到這裏破敗的場景以後。
對支教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實際做了以後才覺得受不了?
無論如何,殊橋都覺得,解決徐文所造成的困境的問題,跟他的初心有關。
徐文看了眼沒人在偷聽,這才回頭來,看着殊橋,“為什麽要在意這個問題?”
“只是随便問問。”殊橋笑了笑,并不想給徐文壓力,讓自己顯得咄咄逼人,“有一種直覺。你相信直覺嗎?”
“我只相信理智。”徐文低聲說。
“但徐文,我沒發現你的行為是理智的。”殊橋直白地說,“當你冷靜下來和我對話的時候,我發現你的狀态跟白天很不一樣。”
“有什麽在困擾着你?”
徐文看向殊橋。
西北的夜色很空曠,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暗橘色的雲朵暈染在藍色的畫布上,月亮和太陽同時挂着,那光芒不明亮,但是很和諧。
徐文從見她第一面就知道,她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
現在對着他提出問題的時候,語氣裏沒有任何憐憫和同情,只帶着冷靜。
他看着她,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夫人。
“符明誠應該給你看了照片。”過了好一會,徐文才開口。
見舒橋點了點頭,他繼續說,“她跟你一樣,是大家小姐。嫁給我的時候,父母不同意。什麽都沒有,跟我過上了清貧的日子。那張照片——”說到這裏,徐文的臉上露出了很溫柔的笑容,那笑容中有對家的眷戀,“是她剛剛生孩子的時候拍的。我的女兒很可愛吧?”徐文像一個平常的父親一樣,提起的自己小孩,就忍不住有一種炫耀。
“我本來說好了,要努力賺錢,給她更好的生活,讓孩子有更好的未來。”
徐文講到這裏,忽然有些哽咽,他的語氣開始變的歉疚,“可是我找不到工作。”
“以你的學歷和能力,不應該吧?”殊橋問。
徐文搖了搖頭,說:“我想當個老師。”
“我是在學堂長大的,我家裏很窮,沒錢讀書的。但是學堂的夫子願意收留我,我才有書的。我被他領進學堂的那一刻,看着他的背影,我就決定了,我要當個老師,像他一樣,教書育人。”
“滬都應該有大量的中小學教師缺口吧?”殊橋很困惑,“你知道的,支教并不是唯一一個成為老師的途徑。”
它甚至不能成為一個好的途徑。
它總是和貧困與困難相連,還有一切未知的風險。
“是。”徐文說到這件事的時候,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憤怒,“但是我應聘的那個崗位,被一個校長的親戚搶占了!”
“我讨厭這種蛀蟲!我徹底失望了!”
殊橋一聽,倒是沒有覺得有任何意外。
自古以來,這裏都是人情社會。
酒桌上的世界。
而她自己,現在是這種社會的既得利益者。
因為父母的關系,她過去的人生中,開了不少的綠燈。
她周圍的人也同樣如此。
她看着徐文,心裏有些別扭。
帶着一種不知名的愧疚,和一種茫然的情緒。
她過去習以為常的生活,會不會,也改變了別人的人生?
徐文全然不知道殊橋的反省,還在繼續說。
他像是一個塵封太久的洞窯,一下被打開,毫無保留地吐露着自己的心聲和情緒。
“後來我看到了支教的消息,待遇竟然和學校的差不多,我就動了心思。”
“但是——我沒敢告訴我的夫人。”
殊橋在一旁安靜地聽着,最後下了結論。
“所以,你騙了她們。你沒有告訴她們你去支教了。”
“是的。”徐文苦笑,“我想讓她覺得,我是一個可靠的,能夠賺錢的丈夫。”
“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選擇。”
“我騙他們我去了外地,工資每個月寄回去。”
“你想走,是因為這裏的補貼,完全沒辦法維持你的謊言,對嗎?”
殊橋看着徐文,問。
徐文無可否認地點頭。
“那——如果我說,我能給你補貼呢?”
殊橋敲了敲木頭樁子,開玩笑道,“你知道的,我是資本主義的走狗。”
“別的不多,就是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