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讓我們打個賭

徐文一時被殊橋的話震撼到了。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說不用,但是不得不說,多少是有點心動的。

殊橋覺得也不能把話說太死,便對着徐文說,“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她又想起徐文屁股蹲後面那一團黃色的印記,那些沙子存在過的痕跡,代表了他剛剛出去之後,在那沙石之間,他在這裏很長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裏徐文在思考什麽,她不得而知。

但從剛剛跟徐文的對話中,殊橋有理由相信,如果待遇提高上去了,他或許會考慮留下來。

這跟為什麽後來國家一直想要提高支教老師的待遇是一樣的道理。

支教。

這雖然是一件有大愛的事情,但人總是要生活的。

不是每個人,都像何秋露一樣。

“明天就要給李國強隊長答複,你可以詢問他是否可以轉調組織,前往別的支教團隊。但是我猜測這件事的可行性應該不大,因為我們和別的團隊的出發時間應該是統一的,差不多的。”殊橋替徐文分析,“但不否定會有機會,你可以先試試。”

不要錯過任何可能,這是殊橋的人生原則。

這也跟她的家庭,為她提供了足夠的試錯空間有關。

見徐文還在思考,殊橋就知道這件事有可以談判的空間。

她當然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就一定要徐文留下來,這個地方的條件的确不好,她也做不出什麽道德綁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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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能力給徐文提高待遇,為雲縣争取一下。

“錢的問題,你不需要替我操心,也不必對我懷有任何別的情緒,完全不需要。”殊橋笑了笑,“我覺得你也不是那種人。我看你罵李國強的時候,倒是很理直氣壯。決心不留下來的時候,也十分斷然。”

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就像你說的,錢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但它可以改變你看待雲縣的方式。”

殊橋的媽媽很擔心她在偏遠地區的安全和生活水平,光是讓殊橋随身帶的零錢,都夠普通家庭吃好幾年了。

更別提後面還會時不時寄錢。

雲縣這破地方,也沒有可以花錢的途徑。

拿錢去改變村民們的生活根本不可行,殊橋也沒有那麽大的愛心。

她明白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的道理。

靠一個人的金錢和力量,是不能改變幾十年的貧窮的。

但教育可以。

徐文或許會是個好老師。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徐文看着殊橋,他覺得她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殊橋真心地說:“總歸是要有人留下來支教的。”

比起符明誠,殊橋更希望這個人是徐文。

“更何況,你留下來了,就有人幫我分擔任務了。”殊橋開起玩笑,“花錢買一點輕松,何樂而不為?”

徐文卻還是認真地看着殊橋,似乎還想等一個答案。

殊橋無奈,坦白了心裏話。

“徐文,我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好老師。”

“而且我相信,你的夫人也會如此認為。”

徐文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但殊橋看得清楚。

既然她的夫人能夠不顧反對地選擇嫁給他,那麽就證明,她懂得這個人的可貴之處。

但殊橋不會去說破。

有些事情,或許只有當事人自己發現才有意義。

別人的教誨,聽來可靠,但或許不會相信。

就像她當年熱戀學長一樣,一門心思地把所有她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但得到了什麽?

不過是背叛而已。

是,後來她也成長了,在感情裏信手拈來,滿目深情入戲,拍拍屁股走人。

連分手都能譜寫成不得已為之。

但她其實不快樂,或者說,沒有一種充足的快樂。

空虛伴随着她的生活,于是靠奢侈品填補,靠一切外在的光環。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物或者人是可以讓她完全奉獻且不用擔心被背叛嗎?

殊橋想不到答案。

她看向徐文,一時之間有些期待的選擇。

“天色不早了,你自己想想,明天再說吧。”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站在一起聊天,殊橋是不覺得有什麽,但保不齊別人覺得有什麽。

能避嫌的地方,還是避嫌吧。

殊橋跟徐文道別,轉身回女生的房間。

徐文見她走了,沒忍住,最後還是問,“你說話算話嗎?”

殊橋停住腳步,回頭看他,“當然。”

“只要你說到做到,我就能說話算話。”

殊橋回了房間,何秋露還沒睡,見她回來,把她拉在一邊去。

別的女同志偷偷打量着她倆。

“怎麽了秋露姐?”殊橋有些不明所以。

何秋露提醒她,“我剛剛看你跟徐文在外面聊了好一會,小殊,以後還是要注意這件事。這裏不比國外。”

一聽這話,殊橋故意提高了聲音。

“哎呀?就這件事?我跟他在外面讨論馬-克-思進入我國的歷程呢,《覺悟》的雜志我有絕版,我們交換學習了一下。”[注1]

何秋露可不信她這話,瞧着殊橋說這話的時候那刻意的模樣,就知道這丫頭心裏想的東西沒那麽簡單。

她偷偷撞了下殊橋的胳膊,嘴上卻配合着她演戲,“是我也看過的那本嗎?下次帶上我一起讨論吧。”

別的人偷窩在被窩裏,假裝睡着了,實則聽得很仔細。

何秋露拉着殊橋去打水洗臉,兩個人一走出門,對看一眼,撲哧一聲就笑了。

兩人走到打水的地方,何秋露埋汰她,“可真有你的啊小殊。”

殊橋笑得眼睛溜成一條線,說,“何秋露同志,你也不賴啊你。”

何秋露笑了笑,放下手裏的噴子,去壓水井。

她穿着一條白藍色的裙子,是布拉吉連衣裙。

上半身是寬松的短袖、帶一個簡單的圓領、裙子是碎花的樣式,腰間別一條淺藍布帶。

兩個馬尾辮紮在耳邊,松松垮垮地垂下來。

月色正好,淡淡白色的光勾勒在她的身上。她彎腰去轉把手提壓,還側着臉對着殊橋講話,眼眸中的光彩和笑意,竟然不輸月光一分。

她渾身都透着一股女性的溫婉、大方。

“小殊,別傻愣着,接水。”何秋露提醒她。

殊橋趕忙湊過去,等了好久,那鐵鏽管的盆裏,才端出來水。

殊橋下意識要把整桶都倒出來,何秋露卻阻止了她。

“我們兩人,用一點就可以。”何秋露嘆了口氣,顯得憂心忡忡,“今天跟老書記聊天,他說縣裏的水井也就不過幾個,水也不是很多。能節儉的地方,還是稍微節儉一下吧。你覺得呢,小殊?”

美女都這麽說了,殊橋還能說什麽呢?

她想起自己穿越之前洗臉,常開着水龍頭,洗面奶得抹好久,再一點一點洗掉。

從來沒把水費當作錢。

現在卻好了,看起來不過一瓶礦泉水的量的水,她得跟何秋露兩個人洗。

何秋露推了下殊橋的肩膀,“你先洗呀。”

殊橋有些不好意思,但沒拒絕,她心裏确實有點別扭。

任誰忽然被下放到這種地方,都會有點不知所措吧?人的習慣又不是一天就能夠更改的。她過去也不是能吃苦耐勞的人。

殊橋捧起水,水冰冷,還有一點鐵鏽的渣滓。

但她也沒法顧及,往臉上一撲,抹了一把,就當作洗臉了。

她讓開身子,讓何秋露來洗。

何秋露也和她一樣,拿水抹了一把就意思意思。

“這水倒是挺涼。”何秋露感慨,“我在家裏可不是這麽洗的。”

殊橋幽幽地說:“那可不是。”

她在家裏!也不是這麽洗的!

她的毛孔,她的肌膚,她的膠原蛋白!!

她的洗面奶,爽膚水,護膚乳,眼霜精華,全都沒了!!!

殊橋已經下定決心不照鏡子了。

鏡子有什麽好照的?

能把wifi和化妝品給照出來嗎?

可不能吧。

端着盆子往回走的時候,何秋露還是沒忍住,問殊橋,“你今天到底和徐文說了什麽?”

殊橋逗她,“你猜?”

何秋露佯裝生氣,拿腳踹她,“好啊,你還不告訴我。”

殊橋往前一跳躲開,馬尾辮跟着晃。

“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她眼底狡黠,滿是調戲。

何秋露哼了一聲,嗔她,“你倒是個潑皮猴。”

“我還不愛知道呢!”

這麽久了,何秋露終于露出一點小女孩的神情來了。

殊橋覺得好笑,湊過去撒嬌,摟住她的手臂,說,“好姐姐,那我告訴你,別生氣了。”

“你覺得徐文這人怎麽樣?”殊橋問。

何秋露沒想到殊橋會這麽突然地發問,但她很直接地說,“我不是很喜歡他。”何秋露認真地解釋着理由,“他看起來不像是真心來支教的,今天實在是招惹了太多麻煩。”

“希望他不要留下來。”何秋露說。

殊橋卻笑了,“那我們打個賭,看看他會不會留下來。”

“賭什麽?”何秋露也覺得有意思。

“你輸了的話,要答應我一個要求。”殊橋想了想,如是說。

“好啊。”何秋露一口應了下來,開心地對着殊橋說,“你輸定了。”

“我們拭目以待。”

殊橋笑得像個得逞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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