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種直面神明賜福的感覺讓人心醉，要不是擔心問得多了驚擾科學之神，相信不少鎮民都要忍不住在那椅子上坐上片刻，在細細感受感受神明的恩澤。
既然科學之神——賽先生已經親自說明了科學電燈大家都能用，那麽相信未來他們就算是用了也肯定不會受到神罰。
不少人一邊不住地扭頭往那張椅子上仍在發出柔和白光的王冠上看，一邊慢吞吞地朝着煉金工坊裏去。就算是商鋪裏的托比，此時也站在門口愣愣地往外看，短暫地忘記了自己作為店員的職責。
……是了，盡管托比知道通電的碳棒會發光，但因為沒看過圖紙也沒有對此做什麽深入研究，他顯然并不清楚金屬通常大都有在通電後會發光發熱的特性，也不明白電燈泡外的那一個玻璃罩在電燈發亮的整個過程中所做到的作用。
——他顯然也把這當做是神跡的一種。
而椅子上坐着的那個鎮民此時已然被這頭一次展現于自己眼前、第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神跡所震撼。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頂靠鐵棒虛虛懸在自己頭頂上方的發光王冠，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出來試圖去碰觸它。
“诶诶诶，那個可不能碰的啊。”氧化鈣松開連接整個回路的手，原本還在發光的王冠霎時變回了平時的普通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曾有“神跡”曾在它身上顯現的痕跡。
鎮民受驚般收回手，有些忐忑地看向氧化鈣，語氣裏帶着點驚慌：“是……是我驚擾了科學之神麽？”
“不，賽先生只是怕你貿然觸碰神力，從而受到傷害。”氧化鈣把手上的那截導線扔開，覺得自己唬人的水平真的是越來越好了。
……不過他也沒說錯話就是了，盡管直流電并不會把人電死，但是如果就這麽直接接觸還是會讓人感受到疼痛的。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在游戲裏，只要游戲人物不死，所有疼痛都敢去硬抗。
“原來是這樣，真是一位寬厚的神明啊。”鎮民從椅子上站起身，一臉感動。
氧化鈣就這麽看着對方朝着煉金工坊裏走去，心裏湧出了無限的成就感。
——看看看看，這就是他為賽先生在這個游戲世界裏打下的盛世江山啊。
……
布魯克煉金工坊裏擠滿了來問科學電燈的鎮民，往日裏原本安靜的商鋪如今已然是沸反盈天。
托比不得不靠着大聲喊話，才能讓商鋪裏這些只是聽到科學電燈裝置的價格，便開始激動起來、甚至于都忘記了要安靜的鎮民聽到他的聲音。
Advertisement
“安靜，安靜，科學電燈裝置就是這個價格，不必再問我這事是真是假了。要預定科學電燈裝置的人排好隊到我面前付定金記錄名字，定金是五十個銅幣。等你們付完定金等上那麽一兩天，就能從我們的煉金工坊拿走屬于你的科學電燈裝置了！”面對着這蜂擁而至的人群，原本時刻提醒着自己要牢記服務要領的他也失去了店員該有的禮貌。
然而，即便是他已經把話說的很大聲，還是有那麽一部分鎮民沒把話聽清楚。他們讓場面變得越發混亂，使得托比必須得用更大的聲音來重新說明。
而這過于喧鬧的聲音也穿透了位于商鋪後方魔法研究室的門板，驚擾到了裏面還在嘗試着研究電流的布魯克。
從不會覺得自己的煉金工坊會有一天能變得這麽熱鬧的他聽着外面傳進來的噪音，最終沒忍住站起身往外走。
……畢竟研究需要專注，而這樣的噪音卻會惹得他因此下意識分心。
等到布魯克拉開魔法研究室的門走出去，看見了煉金工坊擠滿了如此多的人後，他整個人都被驚到了。
布魯克問剛才還在大聲朝着這些人喊話的托比：“這是發生了什麽？”
“科學之神賽先生降下神谕，告訴我們大家都有使用科學電燈的權利，我們都是來預定科學電燈裝置的。”還沒等托比出聲說話，邊上的一個鎮民便搶先把話說了出來。
直到現在，不久前直面科學之神的經歷還是讓他覺得激動。
“降下神谕？”可他從頭到尾就沒感覺到過什麽魔法的痕跡啊。
旁邊的那個鎮民還處于興奮狀态之中，只當布魯克是沒親眼見到于是覺得好奇，見狀便接着回答道：“剛才科學之神降下啓示，那頂象征着科學之神意志的王冠在聽見我們發出的疑問後，立即就發出了好看的白光，告訴我們所有人都有權在夜晚使用科學電燈。”
“……發光？”布魯克突然就産生了一些不大好的聯想。
他急急走出煉金工坊外，看到了氧化鈣和他身邊那張椅子上纏着銅線的王冠。
托比看不明白的東西，研究了這麽多天的他還能看不懂麽……
布魯克幾乎是丢掉了自己作為魔法師的禮儀，小跑到了氧化鈣的旁邊。他的聲音因為過于激動而不住上揚，最後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壓下來：“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假借神的名義來肆意斂財，你這樣亵渎神明的威嚴，最後必定會被指谪，死于神降下的神罰！”
“快，趁着現在什麽都還沒發生，快停止你犯下的這一切錯誤。”因為對那些新知識的好奇而産生的類似于尊敬之類的東西，此時的布魯克在看見氧化鈣犯下這樣的打錯後，不僅沒掉好感度，反而還先開口提醒起了對方。
氧化鈣無所謂地笑笑，正想說些諸如“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神”的話，轉念又想到這個游戲是西幻的魔法背景，游戲名還是嚣張的《弑神》。
……要不是還有這麽一茬，就看他以前在游戲裏頭折騰了這麽久的電燈□□，他都快要忘記還有這麽一個游戲背景了。
算了算了，還是給那些早晚要死的所謂神明一點面子吧……說實話，他可還依稀記得游戲宣傳片裏說的，現在NPC們至今還打得這麽厲害，這可全是那些神明的鍋呢。
氧化鈣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忽悠道：“我當然知道我做的是什麽，作為科學之神的信徒，我只是在執行賽先生的指令，讓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便利。賽先生這麽忙，怎麽可能就為這點小事現身，這當然得由我來想辦法代勞了。”
“而且，難道你真的覺得，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我能說出電流、電阻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麽？換句話說，這塊電池本身就已經是神跡之一了。”他也就是欺負游戲裏的NPC沒有接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了。
布魯克一愣，先前的所有疑點在此時連成了一條線。
——也是，連他們這樣的魔法師都不知道的事情，假若背後沒有什麽神明指點，對方也不可能會突然得知這些知識。
“那你之前在那場大戰中，受魔法之神恩賜弄出來的爆炸是……？”大抵這就是布魯克心裏唯一僅剩下的那點疑問了，畢竟當誰因為信仰不忠而游離在兩個神明之間時，他必然沒可能得到任何一位神的賜福。
氧化鈣義正辭嚴：“那是賽先生的啓示！那是科學的爆炸！我從始至終，都是賽先生的信徒。”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說？”布魯克說着，沒等到回答，就像是知道了答案似的，自顧自地把話說了下去，“……也是，當着埃布爾大魔法師的面，說你是科學的信徒，那他确實可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不給你面子，指責你作為魔法師卻失格地去相信別的神明，影響你未來學習魔法。”
“不過，如果是信仰，還是更加堅定一點為好吧。不然你信奉的神明，很有可能也會因此而不再理睬你。”說完，可能是想到了些什麽過去的事情，他嘆了口氣搖搖頭，轉身顧自離開了。
只剩下氧化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語：“信仰？科學可是從來不需要那種東西的。”
“……而且，這麽斤斤計較的神，真能稱作是‘神明’麽？”雖然并不信教，但無論是東方的神佛還是西方的主，想來都大抵是博愛且寬容的模樣，不會因為“你信不信神”這點小事斤斤計較。他們往往會顯出神跡讓你由身到心地相信祂，無所謂你未來是否會供奉祂，而非讓你信奉祂後才給予什麽恩賜，像是一場交易。
……說起來，與其說是神願意普渡世間，不如說是神為了教徒的信仰，拿着所謂的“恩賜”吊着所有期盼神跡出現的普通人。
雖然是個正經八百的理科生，但一些邏輯相關的事情他顯然還是能想通的。
——教會能從教民手中獲取錢財牟利，那神呢，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祂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而祂最後除了這些無形的“民衆的信仰”外，又真正得到了什麽？
他有點好奇這個游戲未來的走向了。
……
游戲論壇上，有好事的玩家把氧化鈣給鎮民做科學開光的事情截圖，搬到了至今仍被《弑神》官方當做是官網用的帖子裏。
和先前的“科學魔術師”相比，這個“科學開光”的梗顯然并不會只僅僅局限在《弑神》這個游戲裏。
它很快就火出了圈。
最開始還是“科學開光你必須了解一下”，後來就變成了熊貓頭加科學書的表情包，配字變成了“我拿這個給你開開光”。
但火歸火，除了玩虛拟VR游戲的那群人外，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不知道這個梗是從哪裏來的。
在另一款時下比較火的虛拟VR游戲裏，有兩個玩家邊在野區打怪邊聊天。
“你聽說過《弑神》這款游戲麽？就那個最近有點熱度的科學開光的梗，據說就是從這個游戲裏出來的，聽說好像是因為有玩家拿自己在游戲裏做出來的燈泡糊弄NPC，說是什麽神的恩賜。我真是第一次知道游戲還能這麽玩，這聽着就很有意思啊。我看那邊首測也有好一段時間了，估計很快就要開始二測了，要不要一起轉戰《弑神》，去游戲裏頭體驗體驗？”
另一個ID叫随風的玩家随意說道：“這個我還真沒聽說過，應該也就是什麽小游戲公司做出來的東西吧，估計玩起來也就那樣，你剛才說的那個很有可能就是游戲裏唯一值得稱道的優點了。”
同伴：“雖然是獨立游戲制作人個人制作出來的游戲，但那應該也不至于吧。餘晖大佬都已經在那個游戲裏呆了好久了，更別說就那個做吐槽向視頻的禿如其來都已經連着做了好幾期相關視頻了，每期內容都不一樣，看着就有意思。就那場城戰居然還有大佬炸藥包，看得我恨不得就在現場。”
“反正游戲免費，去看看又不坑你錢。而且制作人因此窮得連官網都沒有，首測玩家和雲玩家天天擔心游戲倒閉，去支持一下也算是支持獨立游戲制作人了。”
随風看着像是來了點興趣，但還是沒答應：“算了吧，像那種獨立游戲，估計也真實不到哪裏去，就算是免費游戲感覺也提不起勁。”
“不真實？我和你說，他游戲主打真實，你在游戲裏打自己一巴掌都有感覺，總覺得那個虛拟VR游戲和全息游戲比起來，就差個名字了。”雖然沒玩過，但同伴說得還是頭頭是道。
随風終于來了興致：“真的假的，這麽真實的麽？！”
說着，随風的游戲人物突然變成虛像消失不見，同伴盯着對方消失的方向愣愣地看了兩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直接下線去了。
……啧，剛才還這麽冷淡，現在卻跑得比誰都快。
嘟囔了幾句有的沒的，他也緊跟着很快就下了線。
……
天将破曉之時，距離城區有一段距離的野外，一支從附近位于戰争前線的阿加達出來的商隊在去往王都，路經科倫納的時候，遇到了半路襲擊的魔物。
半個月以前，這條路線的安全性被無數來往于王都與阿加達的商隊所驗證。而在半個月後的今天，這裏已然成為了又一個危險的戰區。
原因無他，在科倫納尚未出動那在聖戰之中作為主力之一的聖騎士，僅以一群流民的力量便擊敗了來襲的魔物大軍後，這個原本在魔物看來幾乎沒多重要的科倫納也變成了一個重要的防禦關口。
不斷有魔物軍隊朝這邊湧來，生怕帝國會靠着科倫納作為突破口，收複失地。
周邊的所有魔物将領在那一戰過後都或多或少地聽聞了這些流民的傳說，他們不斷扪心自問，他們之中到底是誰，在什麽時候抄了這群連送死都不怕的流民們的老窩。
然而在苦思冥想妄圖得到些什麽制敵經驗之後，這些魔物将領們最終沒想到什麽結果。
……不過就目前來說，科倫納顯然已經算不上是一個多安全的地方了。
商隊的護衛抽出劍張開手臂，試圖保護為了漲見識、親身學習經驗便随着商隊出門的貴族小少爺——西澤，等待其他路過的人的救援。
和這位貴族少爺比起來，他們一路運送的貨物也算不上有多重要了。
可此時甚至連天都還沒亮，又怎麽可能會有人來救他們呢……
護衛咬牙揮劍進攻，然而在對面魔物的一聲獰笑後，他的身上只是又多增加了一道傷痕。
……盡管這些護衛常年為了押送貨物出門在外，但和這些在近段時間的科倫納戰線附近飛速歷練成長起來的魔物比起來，有關于近戰的經驗看着就有些相形見绌了。
縮在所有護衛的後面，西澤無比後悔自己過去僅是氣不過出門在外的大哥更得父親喜愛，便嚷着說要出門來看看的行為。
在這之前誰能想到呢，這群在故事裏僅僅只作為英雄背景板的魔物居然有這麽可怕。
看着擋在自己前面的護衛身上又在魔物的攻擊下多了那麽一道猙獰的傷口，望見猩紅的血不斷從那裏湧出來，西澤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退。
他在心裏不斷向神祈禱，渴望神能聽到他的聲音，期盼有誰能來救救他。
突然，耳邊乍然響起了重物與樹木碰撞的巨響，那是護衛被擊飛撞在樹上的聲音。
西澤聽着護衛的痛苦的呻吟聲，正驚恐地想着自己落到魔物手上的下場，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句與如今的血腥戰場看着格外不相稱的細碎抱怨。
“我靠，這怎麽回事啊。”一個人影突然從眼前閃過，正正落在不遠處魔物的身上。
——那是工作結束，下班回家準備進游戲打金沖全服拍賣的玩家。
可能是他下線時選的樹杈不夠結實吧，只是上線後被樹下的動靜吸引，正探頭打算看看樹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因為有護衛NPC撞到樹上，導致他整個人從樹上掉了下來。而這突然的失重，也讓他忍不住喊出了聲。
西澤看着那個摔在魔物身上、明明身處于戰場卻還全無反應的流民，沒忍住在心裏發出了一聲抱怨。
——神啊，既然您都已經決定好了要派人過來拯救我了，您為什麽不派出一個更靠譜的勇者呢？！
而他顯然沒看到，在對面，在那些魔物在瞥見了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流民後，表情皆是猛得一變。
“我靠，好多怪，這波不虧啊。”
“還有一群沒見過的NPC，穿得還個個都挺好，不會有任務吧？”
幾句晦澀難懂的方言從茂盛的樹冠上傳下來，随即幾個流民從樹上跳了下來，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
……相信在這附近游蕩的魔物都或多或少遇到過這些不要命的流民，那喋血的笑也不知道成了多少魔物的夢魇。
盡管對面的流民看着比他們少，但所有魔物都知道這最重要的一點——千萬不要因為數量多少而小瞧這些魔鬼。
也不知道這些流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互相溝通的獨門手段，只要一打起來，那麽未來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流民朝着這邊趕。就算是被他們稍微只纏上了那麽片刻，但這之後如果想跑就絕對跑不掉了。
“跑，大家快跑，丢掉武器和铠甲，這樣或許最後還能成功逃走！”有懂行的魔物扭頭就跑，邊跑邊解下身上的盔甲。
西澤雖然不知道這些魔物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也不清楚情況究竟是如何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但就看那些魔物居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把武器裝備全丢了，這對他們來說總歸是好事。
——沒了武器和盔甲，這下這些魔物算是要永遠留在這裏了。
正興奮地這麽想着，他就看見那些追過去的流民腳步一頓，轉而興高采烈地追着那些破爛武器去了。
西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