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偉大的主啊，您卑微的仆從向您情願，我能否去往科倫納，解決這一切罪惡的起源，結束這一切本可避免的争端？”紅衣主教跪在地上詢問神明的意見，他知道那至高之上的光明之神能掌控世間所有教徒的一切。
四周依舊一片死寂，除卻他越發粗重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異樣。
——是無聲否決了他的意見，還是說安靜默認了他的選擇？
“那我現在就出發去往科倫納？”紅衣主教試探着站起身，他踟蹰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并最終從那份什麽都沒發生的平靜裏得到了答案。
看來，就算是寬容且博愛的光明之神，到了這時也無法再容忍那仿佛毒草一樣快速在帝國版圖上紮根生長的暴徒了啊。
揣摩并确認了神明的旨意，紅衣主教收拾好東西，騎馬一路離開的王都。
“您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完美解決這一切。”臨行前，他向那位光明之神如是保證道。
……
在那些騎着摩托遠行的勇士帶着精靈離開科倫納後，引擎的回聲似乎還回響在科倫納這一座邊境小城裏。
那無需牲畜拉動就能在街道上疾馳的木車，即便在所有人影都徹底消失在他們眼前後，依舊還整日整日地出現在他們的言語中。
布魯克煉金工坊裏，思及這家煉金工坊曾幫助科學神教代為出售科學電燈裝置，店鋪裏的店員或許和那些知識淵博的科學教徒關系不錯的緣故，到這裏來買科學燈泡的鎮民在等待店員托比給他們拿電燈泡的空隙，忍不住問起了這回事。
游戲裏電燈泡的制作并非是流水線的工業品，于是産出的質量也大都存在着些許問題。這也使得在科學電燈裝置重新投入日常使用後，電燈泡的制作也再一次提上了日程。
……自打上次的城戰中，在賽恩斯引導下的勇士僅靠着人力就殺死神明眷屬後，科學的浪潮便再一次地在這座小城裏湧動。盡管明面上光明與科學之間的關系依舊惡劣，但私底下，在這邊的教堂主教也因此被暗自折服的前提下，相比起其他城鎮，賽恩斯在科倫納的處境倒是比之前封禁時好上了不少。
煉金工坊裏再次上架了科學電燈裝置，曾經因為參與制作而被影響的工匠生意也跟着恢複了過往的水準。一切恢複原樣，像是那位站在教堂前宣判的天使從未出現過。
“嘿，托比，就之前那些和科學木鳥發出同樣的鳴叫，被科學教徒駕駛，載着精靈一路離開科倫納的那個，你知道那是什麽嗎？你們的煉金工坊未來也會跟着出售麽？”鎮民嘗試着和托比搭話，因為內燃機發動時聽着格外相近的聲音，即便當時光顧着看奇跡了沒人試着上去攀談，但玩家們科學教徒的身份在這些鎮民看來還是極其清晰明了的。
托比找出燈泡遞過去：“抱歉，我們這沒有那樣的商品。直到現在，就算是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麽東西。”
搭讪的鎮民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就連你們都不知道那是什麽麽？虧我還以為你們煉金工坊和那些科學教徒關系那麽好，與科學教廷的關系如此緊密，你肯定會知道那個的呢。”
雖然清楚對方是無意，但是被如今已經成為科學教徒的托比聽在耳中，還是覺得其中有些莫名挑釁的意味：“然後呢，關系緊密就一定都知道麽，就現在這看着也算正常吧。”
“就算是相信光明之神，大家不一樣也都沒辦法使用聖光魔法享受到魔法聖燈。而現在只是和科學教廷關系親近，現在我們就已經都用上了科學電燈，受到了科學的庇護。”他這麽說着，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對方的質疑，還是在安慰如今哪怕成為了科學教徒，卻依舊無法像是之前的氧化鈣那樣與神明、與其他科學教徒溝通的自己，“就是現在這樣，看着也已經是很不錯了，不是麽？！”
“額……确實，我也就是問問。”鎮民有些尴尬地應和了一聲，直到付完錢拿着電燈泡離開前，他都沒再和托比說出什麽話來。
于是托比就這麽目送着對方離開，郁郁地坐在櫃臺後邊，直到五水硫酸銅進門。
“碳棒發光，請給我兩公斤的結冰石和一公斤的發熱粉，直接去客房櫃子裏取錢支付。”和氧化鈣關系不錯的五水硫酸銅對着托比說出了前者親口告知他的這句“取錢密碼”。
才和其他玩家找到一個小怪據點，結果不巧死回城的他打算從哥們那借錢買點火藥原材料，看看能不能靠着這個把對方全都一鍋端了。
因為氧化鈣平時本身就對游戲幣沒什麽需求，他反而得了這方面的便宜。
……當然，五水硫酸銅更懷疑是氧化鈣游戲金幣太多了數不清，于是導致他對錢也沒了興趣，在這方面也跟着随意了起來。
“啊，哦哦，我知道了，您稍等。”因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托比一時之間都險些反應不過來對方剛剛和他說了些什麽。
他走進內間，從庫房裏拿出分量足夠的結冰石和發熱粉，在遞給對方的同時，他與眼前這個陌生面孔的科學教徒搭話：“知道氧化鈣先生留下來的暗號，您也是科學教徒吧？”
“我能問問之前那些人一路駕駛着出城的奇怪四輪木車，您知道那叫什麽嗎？”面對着眼前這位或許能真切與其他教徒“隔空對話”的五水硫酸銅，如今已暗自更改了自己的信仰，轉而相信科學、同為科學教徒的托比突然開始自卑了起來。
這樣模糊的形容詞，要不是水群水多了，知道有那麽一幫子人弄出來了兒童摩托，五水硫酸銅怕是都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你說那個啊，那應該是摩托。”
“摩托，所以說您也知道那是科學摩托麽？”眼看着這像是在所有陌生科學教徒之間都互相知情的秘密，感覺自己可能被他如今所信仰的神明排斥的托比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痛苦。
“真羨慕你們啊，能被自己所崇拜的神明回應，徹底融入科學的陣營之中。像我這種曾經的異教徒，想必是這輩子都沒辦法和你們一樣了吧。”
五水硫酸銅沒想到自己只是買個東西還能聽到來自NPC的內心剖析，更沒想過在他們這些玩家的宣揚下，游戲裏的智能NPC居然還真的開始跟着信時髦科學神賽恩斯了。
……一樣是不可能一樣的，畢竟對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們一樣從小接觸科學課本，也沒辦法在線下使用聊天軟件。
對于NPC的心境，覺得這只是幾句NPC和玩家的普通互動對話，沒什麽實際意義的五水硫酸銅顯然沒有想要繼續深入了解的心思。
他正轉頭準備離開，然而轉眼就看見了眼前好感度往下跳的提示框。
五水硫酸銅立馬轉頭面向那位想得太多于是失魂落魄的NPC，在怒罵游戲強買強賣的同時想辦法安慰眼前這個顯然不可能擁有線下聊天軟件的托比：“不，科學無國界，賽先生從不會介意那些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東西。”
“只是科學在這片大陸上與更為主流的光明對立，祂只是擔心像你們這樣隐蔽的新興力量會因此而消亡，畢竟未來總是要靠你們這些人的。”五水硫酸銅打完雞血開始賣慘，“你和我們不同，我們這些人早就已經是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托比想否讓，但是想着之前玩家們跟性命不值錢似得接連犧牲的慘狀，張開口确實又說不出什麽否認的話來。
五水硫酸銅顯然看清了對方語言又止的模樣，看對方一臉掙紮，他開口給了對方一個合适的臺階下：“不過說真的，像我們這樣的流民辦起事來也不方便，只有你們這些人站在我們科學神教的後方，給我們提供物資上的援助，我們科學神教才能真正站穩腳跟啊。”
“在這之前，幫助我們售賣科學電燈裝置的你早就成為了我們科學神教向上發展的最重要的一環了啊。要是沒有你，想必也肯定沒有如今的我們，那堪稱傳奇的‘殺死惡魔’的一戰也不會出現，無法證明自己的科學神教在科倫納也不會有現在的發展。”
“萬分感謝你為我們提供的幫助。”為了那點好感度，此時的五水硫酸銅臉上的表情是十足的真誠。
眼看着曾被他羨慕的科學教徒對着他如此誠摯地吐出這麽多的誇贊，托比沒出息的紅了臉。此時的他也不在意什麽不能和其他科學教徒聊天說話了，滿心都是“我居然為科學神教”做了這麽多的驕傲。
“這也不算什麽，這都是我該做的。”托比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你這次拿出去的東西應該也是為了科學的未來吧，我之前有看見氧化鈣先生在死去前的那段時間裏，從我們店裏的庫房內拿過相同的東西。”
“這樣，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能給你們給你們一個九折的折扣。”
五水硫酸銅聽到這個“九折”，當即就有了正在做任務的實感。此時的他也不覺得眼前的NPC矯情心靈脆弱了，只希望以後這樣的NPC能來得越多越好。
而如今能讓人覺得心情愉悅的事顯然也還沒結束，因為眼前的NPC很快又給他們提供了一個能賺錢的渠道：“還有那個科學摩托，以後你們也會想着要把這個拿出來販賣麽？至今已經有不少人來找我能不能購買科學摩托了，未來銷量應該也不會低。”
“而且店裏反正已經在賣科學電燈了，再加個科學摩托應該也沒差，布魯克大人說不定也會同意。”
五水硫酸銅想了想：“科學摩托還有點問題，應該還要等一段時間。不過我這有個科學自行車，就功能上來說也差不多，過幾天應該就能把圖紙給你。”
“同為賽先生的恩賜，都是代步工具，而且在制作上還來得更簡單，這應該也沒差吧？”
摩托的圖紙他也沒有，真要弄這個他估計還得再去群裏吼一嗓子找人，但五水硫酸銅很快就從摩托聯想到了另一個就結構來說更簡單的、同為代步工具的自行車，這個就是上學時踩過幾年自行車的他都知道大致的結構。
……說不定靠着這個他就能賺上一筆小錢，走上和氧化鈣相似的致富之路，以後就可以自力更生不用再靠着小夥伴過活了。
“是麽，科學自行車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那一定也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吧。”托比應下，如今的他對那傳說中賽先生的恩賜顯然深信不疑。
……
抱着硫磺和硝石走出煉金工坊，五水硫酸銅并沒有因為這個商機就急匆匆地下線。因為在城外，有不少找到了一個可靠的魔物據點、企圖靠着黑火藥撕裂敵方隊列的隊友在等着他。
他帶着這兩樣重要的黑火藥制作材料，小跑着很快就趕到了自己當時與魔物的巡邏小隊交戰死亡的地方。而在此時，他那些死回出生點的玩家不僅已經跑屍回到了這裏，還帶過來了一架飛機就地組裝完畢，方便之後輔助作戰。
……在上一次的城戰後，那些飛機便被玩家拆解，一起放在了城外一片沒什麽人經過的樹林深處。
因為這也算是全體玩家掏錢一起共籌弄出來的公有財産，而且确實也不好拆開給每一個玩家分木板，在群裏發布了群投票供所有玩家投票選擇後，最終決定了對于這些飛機最後的處理辦法——
在不拿出去偷偷賣掉的前提下，所有玩家都有使用這些飛機的權利。但是在使用前必須截圖把飛機的狀态圖發到群裏，并在用完放回後，使用飛機的玩家必須保證飛機完好，并再次截圖發到群裏表明其完好。
假如有使用損壞還不掏錢自費修理的情況發生，那麽發現後不僅要自掏腰包付錢維修，還要額外掏錢給那位發現飛機存在損壞的玩家，當做是獎勵。
……當然，真的想不掏錢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以後不和其他玩家來往，或者直接結束《弑神》的游戲征途都行。
這一次五水硫酸銅的隊友就是看這個據點裏的魔物數量有些多，于是借來了飛機，打算直接試着空投炸藥包，看看能不能靠着空中作戰的優勢取得勝利。
五水硫酸銅本來就懂一些化學知識，再加上之前也有看過氧化鈣在他面前制配黑火藥、甚至還上手幫過忙的經歷，他很快就拿着材料做好了幾個炸藥包，供隊友之後使用。
在争搶着确定了駕駛飛機的玩家後，風系魔法師在使用魔法前，語氣發酸地對坐在飛機上的玩家說道：“準備好，一會兒就要開始空投作戰了啊。”
因為在樹林裏，現在飛機起飛的條件算不上好，盡管有找到一塊比較平緩的地方作為跑道，但真要飛起來卻還需要風系魔法作為輔助。
“嗯嗯，我們準備好了。”飛機上，抱着炸藥包的玩家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興奮。
他們抓着飛機主體的木架，抱着炸藥包扶好坐穩，很快就在同伴的幫助下成功升空。只是還沒來得及點火朝下扔出炸藥包，地面上的魔物在聽見內燃機發動時的咆哮聲的瞬間，那屬于魔物的據點內部就已然亂作了一團。
——面對着這曾殺死惡魔的機械，他們的恐懼顯然早已深入骨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