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章:重生
深夜,明月當空。
幽靈宮內,一個房間中點着明燈。一個趴在床上的小姑娘微蹙着眉頭,額頭不斷地滲出細汗。
她年級雖小,猶帶稚氣的五官是掩蓋不住的麗色。一條帶着芬芳的濕巾按上她的額頭,幫她将額頭的汗一一拭去。
“少主,感覺可有好些?”婢女顏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白飛飛張開眼,看向汀蘭,聲音悅耳但音色卻是偏冷。“我沒事。”
另一個婢女汀蘭端着茶水走過來,“少主,要喝水嗎?”。
她搖頭,“不用。”
汀蘭走過來,将一些落在她背上的頭發撥到一邊,理順了。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她忍不住咕哝着:“宮主真狠心,顏姐姐,少主的後背會不會留下疤痕?”
顏芷聽到她的話,微瞪了她一眼,然後朝白飛飛輕聲說道:“少主不要在意。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宮主只是對少主的期望太高了,所以才會對少主如此嚴厲。”
白飛飛擡眼看着顏芷,眼神有些複雜。顏芷比她大三歲,細心穩重,面容清麗。顏芷是白靜買回來給她的丫鬟,從她記事開始,顏芷就一直陪在她身邊,是她的玩伴也是她的丫鬟。後來,她日漸年長,白靜又為她帶來一個汀蘭。這兩個丫鬟,她記得當日她為了沈浪不顧一切要離開幽靈宮時,是她們冒死幫她。後來前去快活城刺殺快活王,也是她們一直陪伴在左右,對她忠心耿耿,從未背叛過她。
往事如煙,對她許下承諾的人放棄了她,而從未有過承諾的,對她一直不離不棄。
顏芷被白飛飛看得有些微怔,伸手在白飛飛眼前晃了晃,笑道:“少主怎麽了?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白飛飛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個極淡的笑,說道:“無事。我娘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晚了,你們且去睡吧。”
顏芷擔憂地跟汀蘭對視一眼,輕輕說道:“少主,你……”自從半個月前少主因為頂撞宮主被宮主用鞭打昏了之後,就變得跟以往不太一樣。少主以往被宮主鞭打後,雖然不服但也難掩神傷。但半個月前,少主因頂撞宮主被鞭打,當場就昏了過去。少主醒來後,一反常态,沒有絲毫難過的情緒,每天都在安心養傷,偶爾還叫她去取來幾本閑書來念念,平靜得不像話。
白飛飛閉上了眼睛,語氣不容拒絕。“你們去吧。”
顏芷跟汀蘭無奈,兩人給她留了一盞燈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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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汀蘭的聲音響起——
“宮主真是狠心,看少主背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了,日後未來姑爺看到了,還不曉得會有什麽想法。顏姐姐,莫非你就想不到法子讓宮主別再這麽鞭打少主嗎?”汀蘭比白飛飛還要小一歲,一進幽靈宮便是跟在白飛飛身邊,大丫鬟顏芷對她關照有加,她尚未認清在幽靈宮,女子皆不能與男子成親的現實。
“汀蘭,禍從口出!”顏芷輕聲斥責汀蘭,“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在幽靈宮,宮主就是天,若是讓她聽到半句不是,少主也救你不得!”語畢,又聽到顏芷嘆息了一聲:“幸好宮主如今要閉關半年,否則少主這身上,怕是要舊傷未好便添新傷了。”
汀蘭的聲音低低響起:“只是苦了少主。”
房內的白飛飛眼皮動了動,近乎無聲地說道:“不苦的,這輩子的白飛飛,不會再讓自己受苦。”
半個月前,她還是一縷幽魂,當她放下執念之後,意識遽滅。再次醒來,竟然回到了她十歲之時。只是這個江湖,跟記憶中的江湖并不完全相同。
快活王在武林中獨霸一方,但卻有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劍術堪稱天下第一的西門吹雪等人物,仁義山莊的朱富貴仍舊富得讓人眼紅,但卻有個江南花家,愣生生地将原本的天下首富變成了天下二富。
這樣的轉變,讓白飛飛有些錯愕,但随即也以平常心待之。原本還是一縷幽魂的她尚有重新再活一次的可能,這個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又有什麽稀奇?
白飛飛清楚地記得,在她十歲之後,白靜就開始逐漸讓她學着打理幽靈宮中的事情,而白靜就時常閉關苦練武功,希望着有一天,她能手刃快活王柴玉關。
她緩緩張開眼,看着桌面上的那盞燈,燈光昏暗,但是漆黑的夜因為有了它而亮了起來。雖然不至于照到房中的每個角落,但是布局卻清清楚楚地映入了她的眼中。就如同她所擁有的記憶,雖然跟現在有了出入,但她還是得了先機。她牽唇笑了笑,她原是一個孤女,被白靜收養當成是報仇的工具,從此被她教導世上男子皆是可恨之人,她不能對人有恻隐之心。從她有記憶開始,白靜灌輸給她的,就是仇恨和勝者王敗者寇的思想。
如果白飛飛還是從前的白飛飛,被白靜收養後,她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但如今,她得了先機,明了真相,究竟最後誰是笑話,誰曉得?
當年她離開幽靈宮前去刺殺快活王時,年方十七。如今她十歲,一切尚未發生,她不信自己沒法子扭轉乾坤!
雖然心中需要深思熟慮的事情還有很多,但她如今到底年小,加上重傷未愈,身體虛弱,看着那盞昏黃的燈,眼睛忍不住緩緩閉上,沉入夢鄉。
三月,春日裏的陽光總是暖暖的、懶懶的。
在幽靈宮周邊領地的一個梨樹林中,梨花盛開,陣陣悅耳的琴聲從中傳出來。
身穿青衫的顏芷右手拿着白色滾毛披風,左後拿着一本書籍走進林中,見到正在撫琴的白飛飛,微笑着走過去。
白飛飛見顏芷前來,手中撫琴的動作停下。“我要的東西都帶來了?”
“帶來了。”顏芷微笑着,将手中的書籍放至琴桌上,接着将手中的滾毛披風披在白飛飛身上,動作輕柔地幫她把披風系好,然後将她烏黑的發絲順好,微笑着說:“少主最近氣色很好。”
白飛飛這次的傷痊愈之後,食欲竟是比以前好了許多。能吃是福,此時的顏芷對白飛飛,還沒有白飛飛當上幽靈宮主時的那麽敬畏。顏芷見白飛飛如此,就變着法子做各種各樣的點心炖各種各樣的老火好湯給她養身。
對白飛飛來說,白靜閉關了,這一個月來背上的傷也快要痊愈。以往她會因為身上所肩負的仇恨而心中郁結不得開懷,如今也明了真相,心中對日後怎麽做也有了計較,自然要将日子往好裏過,氣色想不好也難。
白飛飛輕輕應了一聲,拿起顏芷帶來的書籍随手翻着。她手中的書籍,記載的都是這些年來江湖上知名人士的生平。
幽靈宮在武林中是個神秘的存在,江湖中人皆知其中皆為女子,其宮主心狠手辣并且痛恨男子,所以其門下弟子亦是如此。幽靈宮與武林中黑白兩道,皆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這并不意味着幽靈宮中的人不關心江湖上的人與事。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稍微落後了些,前浪就會被拍死在沙灘上。所以幽靈宮有專門在外收集各方消息與動向的弟子。
從前白飛飛在這個歲數時,尚未開始留意江湖上的動向。現在的白飛飛,已經曉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即使不與人為難,也要将各方的利害關系摸個清楚。而她對如今的江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然是要翻閱相關的記載,好好了解一番。
白飛飛翻着那本書籍,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氣質冷若冰霜的西門莊主,溫暖如春的江南花家七童……她一頁又一頁地往下翻,然後在其中一頁停住。
朱停,江湖人稱其老板。他從來不做生意,因為無論什麽生意都有可能虧本,但是他有着一雙世上絕無僅有的巧手,他能破解天底下最難破解的機關,能開天下最難開的鎖。同樣的,他所設下的機關,除了他,天下無人能破。
“顏芷,我娘什麽時候會出關?”
“少主,離宮主出關尚有五個月的時間。”
白飛飛微微一笑,站起來,說道:“走,我們回去。”
顏芷抱着琴跟在白飛飛身後,“少主,可是有事情要打點?”宮主對少主要求很嚴格,不僅在武功上有所成,還要她琴棋書畫外加舞蹈樣樣精通,如今這個時辰,是少主練琴的時辰。在這種用功的時候,除非是有大事發生,否則少主都是雷打不動地在這林中練琴的。
白飛飛腳步一頓,然後說道:“吩咐下去,今晚我要設宴招待柳姨。”
柳姨是白靜身邊最得力的手下,平日白靜閉關,白飛飛尚且年幼不能獨當一面,幽靈宮中的事皆由柳姨輔助白飛飛打理。
顏芷聞言,微微一怔。看向白飛飛,春風拂過,枝頭上的梨花飄然落下,有幾片花瓣落在了她烏黑的秀發上,襯着背後一片白色的背景,恍惚中,顏芷竟覺得眼前的白飛飛帶着幾分不屬于這人間的仙氣。
白飛飛看向正在發愣的顏芷,淡聲說道:“別發愣了,走罷。”說着,徑自走在鋪滿了花瓣的小道。長至她腳邊的滾毛披風,在她的走動下一下子飛起來,一下子又落下去,看着就像是一只正在展翅飛翔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