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章:謀劃
春日的午後,一輛由四名女子擡着的轎子從梨樹林上方飛過,讓人不由得驚嘆這四名護衛的輕功了得。轎子停在飛花閣前。
飛花閣前,種滿了桂花,兩旁翠綠的枝丫形成綠蔭。春日的風很輕,但卻帶來了不遠處梨樹林中的白色花瓣,散落在青石板的路上。
轎子落地,一名女護衛抱拳,朝裏脆聲說道:“柳護法求見少主。”
一身青衫的顏芷從飛花閣中走出來,“柳護法,少主有請。”
踏出轎子的,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美婦,一身杏色衣裙,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只是她的臉色卻不太好。眼前的這名美婦,便是白飛飛口中的柳姨。
在顏芷引領下進入飛花閣的柳姨,踏上二樓見到自家少主時,着實愣了一下。
只見在深紫色紗簾外的白飛飛,身上穿着淡紫的衣裙懶懶地坐在榻上,但坐沒坐相,此時的白飛飛年方十歲,要說風情倒沒半點風情,只是懶懶的模樣看着倒是十分招人愛憐。
顏芷見柳姨怔愣的模樣,看向紗簾外的白飛飛,臉上不動聲色,“少主,柳護法來了。”
“曉得了,你且下去。”
顏芷退了下去。白飛飛撩開紗簾,走過去,雙足竟是赤|裸着,十個圓潤可愛的雪白腳趾露在長裙外面,她臉上是淺淺的笑容,“飛飛見過柳姨。”
柳姨見四下無人,馬上跪倒在地,“屬下懇請少主賜藥。”聲音中竟是帶着顫意。
白飛飛見狀,微微一笑,走到室內的圓桌前坐下,“柳姨說的是什麽話?”
柳姨擡頭,看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白飛飛不過年方十歲,但在白靜的教導下,即使年紀小小但也心腸狠辣得不像個孩子,更別說內裏心思有多少。這一年,白靜吩咐她要開始輔助白飛飛熟悉幽靈宮中的事務,這小姑娘顯現出來聰明才智都是別人望塵莫及的。
昨夜白飛飛設宴招待她,她并未多想,這些年來,她對幽靈宮從無二心,對兩位主子也自認盡心服侍,赴宴時并沒有任何防備。但回去後,卻發現掌心多了一道紫色的痕跡,入睡時她也沒有多想,但今早起床,卻發現那條紫線已經延伸到手腕,四肢無力,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少主!”柳姨頭再次低下去,匍匐在地,“少主,屬下早已身中宮主的獨門毒藥,若是少主要取屬下性命,何須多此一舉?”
“柳姨,你起來。”平靜的聲音,并未見半分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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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不敢。”
“我叫你起來,你起來便是。莫非在柳姨心中,只有我娘一人是你的主子麽?”
柳姨聞言,終于站起來。
“柳姨,飛飛問你,你可知飛飛的身世?”
柳姨一愣,眼中閃過驚訝與錯愕,稍縱即瞬。她低頭,恭敬說道:“少主是宮主之女,是幽靈宮未來的主子。”
白飛飛聞言,只手撐着下巴,側頭看向美婦。她嘴角微勾,淡聲說道:“柳姨,飛飛記得娘說過,在飛飛尚未出世的時候,你便跟在她的身旁。她腹中的孩兒究竟有沒有生下來,莫非你還不曉得麽?”
柳姨猛地擡頭,“少主?!”
白飛飛站起身,走到柳姨跟前。她年紀尚小,個子不高,只到柳姨肩膀的高度。她向來不愛仰首看人,因為那樣氣勢總是弱了幾分,但這次例外。
“柳姨,飛飛記得你是丈夫死後,被婆家趕出家門。你可曾想過,你的丈夫雖是一介書生,但身子骨向來都是挺好的,怎生的會無緣無故就得了急病去世?”
以前,白飛飛從未想過要了解柳姨的生平,那時候,報仇是她最重要的事情。她的腦袋裏除了殺快活王還是殺快活王,每天苦練武功,苦練各種各樣的才藝都還來不及,何處偷來的閑暇時間來了解這位柳護法的生平?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要從白靜身邊的人入手,來培養自己的勢力。而柳姨,是白靜最倚重的人。
柳姨原出身大家,被夫家趕出家門後不願回去給娘家增添羞辱,欲投江自盡。在走投無路之際,是白靜向她伸出了援手,她心中十分感激,所以自願服下白靜親手調制的毒藥,已示她對白靜及幽靈宮的忠心。
柳姨又是一愣,看向眼前的白飛飛。
白飛飛看着她,聲音徐緩:“柳姨,你認為,飛飛當真是幽靈宮主白靜之女嗎?”
柳姨聞言,随即面露驚訝。
白飛飛看着她驚訝的神情,唇邊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然後轉身,走向窗臺,看着外面的景致。
“若是柳姨有了自己的孩兒,會像我娘這般對待我嗎?”白飛飛輕輕問道。
據顏芷收到的消息,柳姨在進入幽靈宮前,乃是大戶人家的媳婦,丈夫是一名書生,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以光耀門楣。丈夫一心都撲在了讀書上面,家業自然只能由她來打理,所幸,她天生便是經商的料,竟能将夫家的家業打理得井井有理,使其夫家富甲一方。後來她丈夫得了急病死去,而她嫁入夫家三年,尚未懷上丈夫的骨肉,在丈夫去世後,便被公爹以她無後為由趕出家門,随後便是白靜将她帶回了幽靈宮。
所謂急病,在別人看來是急病,但在白飛飛看來,卻不見得。
柳姨聞言,心中一震,看向白飛飛,“少主……”她一生,與丈夫感情甚篤,後被夫家趕出家門,被白靜所倚重。在她心中,一直最遺憾的事情,便是自己無法為夫君生兒育女。每次見到白靜鞭打白飛飛之時,她雖不動聲色,但心中總是在想,若是親生骨肉,即便當真是愛之深責之切,亦是不舍得那般毒打的。
“柳姨,你當真以為你的丈夫是因急病去世的嗎?”輕輕的嗓音在閣樓中響起,如玉灑在地。她轉頭,看向那個美婦,然後從袖中取出幾張殘舊的紙張遞給柳姨。
柳姨雖不知曉白飛飛意欲何為,但仍接過那幾張紙。那紙上,全是昔日白靜與她部下的通信,她的丈夫并非是因疾病去世,而是因為白靜看中她的經商之能,所以在她丈夫書房的熏香中加入難以察覺的毒藥,導致她的丈夫中毒而死。
白飛飛看着臉色煞白的柳姨,臉色平靜無波。她将一個白色瓷瓶扔給了柳姨,淡聲說道:“柳姨不過太過感傷,這瓶中乃是解藥。你與飛飛乃同病相憐,飛飛昨夜設宴招待柳姨,并非是要取柳姨的性命,不過想看柳姨是否可靠之人罷了。”就算身中毒藥,也沒有說要背棄白靜,也是個忠義之人,加上她的經商之能,委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難怪當日的白靜會相中了她。
柳姨臉上神情麻木,看向白飛飛。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娘親的女兒,就像柳姨一樣,你我都是她複仇的工具。”白飛飛語氣徐緩地說道。停了停,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看向柳姨,又道:“柳姨手中的書信,并無半句造假。如若柳姨不信,大可前去查探。江湖之上有大智大通,知曉天下事,只要通過孫老爺,便能找到他們。如今飛飛只想問柳姨一句,日後是否願意為飛飛所用?”
柳姨與幽靈宮中其他的女子不同,她并非是被丈夫抛棄而投靠幽靈宮,她是丈夫死後無所依靠而被公爹趕出來的,在丈夫生前,從未因她不能生育而嫌棄過她。白飛飛也曾向往過男女間的情愛,甘願為情抛棄一切,明白女人的心若是沒被傷透,斷然不會斷情絕愛。怕且是柳姨即便身在視天下男兒為仇人的幽靈宮,心中對亡夫的思念亦不會少,只是旁人不曉得而已。如今她已曉得當日自己孤立無援的境地乃白靜造成,又怎會像過去那般為白靜效忠?
在遇見沈浪的時候,白飛飛也會為了情愛舍棄一切而無怨無悔。如今看破執念重生,只覺得那情愛不過如天上之浮雲,既不能吃亦不能喝,若是行差踏錯了,不僅身心俱傷還把自個兒給賠上了,還不如多練武功多賺銀兩。快活城能屹立不倒,不僅是因為快活王武功高強,亦是以為快活城中財富不容小觑。
幽靈宮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柳姨居功首位。哪個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門派沒有産業?仁義山莊,快活城,萬梅山莊……哪個的門面不是靠銀兩撐着的?同樣的,撐着幽靈宮門面的,不是白靜,是柳姨。為了方便日後行事,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将柳姨收為己用。
“柳姨應該明白,在我娘親心中,沒有任何事情能比殺了快活王來得重要。為了殺快活王,幽靈宮可以沒有,飛飛和柳姨更是不足一提。飛飛雖然年幼,但也明白這人,總得要學會自保,多為自個兒打算,柳姨你說是嗎?”
“若柳姨日後願為我所用,我娘在你身上所下的毒藥,我自有法子為你解除。除此之外,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可允柳姨一個願望,大事能成當日,我自會為你達成。”
“……”
三天後,白飛飛身邊的丫鬟顏芷被柳姨以身邊不夠人手為由帶在身邊,五個月後白靜出關前夕,顏芷方再次回到幽靈宮。五年之間,每逢白靜閉關,便是顏芷離開幽靈宮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