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章:骨肉親情

白飛飛走出主殿,在主殿之外,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站在前方的青石板路上等着她。道路的兩旁是桂花樹,傍晚柔和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灑下來,斑駁地落在他的身上。白飛飛站在主殿門口,看着花滿樓,不由得微微失神。

那個男子側頭,面朝向她,笑喚她:“飛飛。”

她眨了眨眼,緩步走向他,與他并肩走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只聽得花滿樓問道:“飛飛,你此刻在想什麽?”

白飛飛帶笑的聲音響起:“我在想,為何這世上,總有的人一出生就擁有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呢?你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啊,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論出身如何,都應該有人牽挂着。總不能,出身高貴的人有人牽挂,便讓平凡的人沒有了真心疼惜。”适才主殿中所發生的一切,他都聽見了。白飛飛在他面前從不避諱,她并不在意他知道白飛飛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從不掩飾她的心機,不隐瞞她的手段,她耍心眼耍得坦蕩蕩,她與人較量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在別人眼中,白飛飛甚至不算是一個好人,但那又如何,他要的,只是一個她而已。

白飛飛聞言,臉上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只見她隐藏在紫色寬袖中的柔荑伸出,探了過去。男子的手順勢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一路上,便再也沒有放開。

而這廂被沈浪打昏了帶回仁義山莊的朱七七,又是免不了一頓吵鬧。

“沈浪,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我在幽靈宮被人羞辱,你居然就這樣帶了我回來,你、你——”她目光泛着水光,咬着唇,追在男人的身後,又急又怒的模樣。

徑自往前走的沈浪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那個一直追着他跑的姑娘就撞進了他的懷裏,他馬上扶着她的肩膀讓她站穩,退後了幾步。

朱七七看着沈浪避她若蛇蠍的模樣,心中既不解又委屈,氣結問道:“我有那麽可怕嗎?”随即,她擡手,指着兩丈遠的走廊:“你要不要站到那邊去?!”

沈浪嘴角的笑意不變,看向她,語氣溫和有禮卻顯生疏:“不管怎樣,男女授受不親,朱姑娘,你是一個姑娘家,言行還是謹慎些為好。”

朱七七咬着下唇,擡眸委屈地看向他:“你以前不是這樣叫我的,你之前不都是喊我七七的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亂了,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所有的人都離她很近,她以為可以靠近,誰知一靠近,卻發現人近在咫尺,心卻遠在天涯。

“過去是我考慮欠妥,希望朱姑娘勿怪。”他自認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但每每午夜夢回,都會見到九泉之下的親人。即使那些親人當真不會責怪他,他心中卻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快活王害得他家破人亡,而他卻在為仇人之女四處奔波,即使這樣是出于道義,他心中,也覺得愧對親人。

朱七七聞言,一雙眼睛微微泛紅,只聽得她問道:“沈浪,你是不是被白飛飛那個妖女迷惑了?”聽說幽靈宮主白飛飛,總是以迷惑男人為樂趣,她以前不信,但是現在卻忍不住開始相信。自從白飛飛出現之後,不管是王憐花還是沈浪,都變了。而如今,就連熊貓兒也變了。她記得以前熊貓兒是最維護她的,每次沈浪斥責她的時候,熊貓兒都會為她說話。要是她覺得委屈,熊貓兒也會在她身邊安慰她。而現在,熊貓兒人影都不見。

沈浪一怔,說道:“朱姑娘,人雲亦雲,乃是愚人才會做的事情。謠言止于智者,你何時見過白宮主迷惑過男人了?”想起那個一身紫衣的女子,沈浪心頭湧起一種複雜的感覺。他曉得白飛飛是故意讓他知道朱七七的身世的,但是出于何種原因,他始終摸不透。但他心中卻是篤定,白飛飛對他并無惡意,即使,那個女子在面對他時,眼中偶爾會流露出幾分輕蔑和嫌棄。

“你是不是以為百靈說的話是真的?”朱七七怒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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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看向她。

“百靈是幽靈宮的人,她喜歡貓大哥,但貓大哥不喜歡她,她當然恨我。她是故意那樣說的,沈浪,你難道真的信了她的話,以為我是快活王跟我娘、跟我娘——”後面的話,她卻無法說出來。身為女兒,她又怎能說自個兒的娘親與快活王那樣的人有過茍合之事?

沈浪轉身,沒有再看向她。“朱姑娘,與百靈無關。你年紀也已不小,雖然有朱爺在旁關照,但也并非是你遇到了任何危險,他都有法子救你的。日後,你見着幽靈宮的人,也還是別逞能的好。”

“我遇到了危險難道你不救我嗎?”朱七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登”的一聲,無可名狀地湧起一股恐慌,她說:“沈浪,你忘了我爹爹已經将我許配給你了嗎?”

“當日朱姑娘說過,寧願嫁豬嫁狗嫁給快活王,甚至是嫁給街邊的一個乞丐,也不要嫁給在下的。”沈浪淡淡的聲音響起,随即又說道:“更何況,朱姑娘又怎能忘了,那不過是朱爺的權宜之計,不可當真。”

一直忍在眼眶裏的水霧終于凝結成珠,劃過她精致的臉龐。“沈浪,我對你……難道、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嗎?”她心中喜愛着他,在幽靈宮的日日夜夜,她就盼望着他會去救她。而他,果然也是去救她了,但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承蒙朱姑娘錯愛,在下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待此事一了,我便會離開此地。”沈浪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朱七七站在原地,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似乎這個男人,這麽一走,就會徹底從她的生命中離開似的。

“沈浪!”她忍不住大聲喊道。

沈浪的腳步一頓,但卻沒有回頭,徑自離開。

初始沈浪對朱七七,不過是覺得她刁蠻任性,偶爾心中會想好好修理一下她的刁蠻脾氣,如此而已。心底,還是覺得這麽一個姑娘家,即使是刁蠻了些,但也還是可以忍受的,加上她是朱富貴之女,他待她,總有幾分特別。誰知真相竟然是她乃快活王之女,即使心中明白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他對她,卻再也沒有過去那種可以寬容的心情。若說當日他的父親沈天君是快活王的眼中釘,但沈家莊中其餘的幾十條人命呢?莫非他們個個都與快活王有仇,他們該死不成?但所有無辜的人,還是被快活王所害,沈家莊的人,除了他之外,無一幸免。每每思及此,他就再也無法對朱七七保持像過去那樣的心情。

朱七七看着沈浪遠去的地方,怔怔地站在原地,臉上淚水不止。熊貓兒走過,見到她哭得梨花帶春雨的模樣,本想上前安慰她,但是卻無端端地想起百靈的臉被打偏了,嘴角還挂着血絲的一幕。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去。這是仁義山莊,人人順着朱七七都來不及,有他沒他安慰都是一樣的,反倒是百靈……

熊貓兒想起最後百靈所說的那番話,心頭不由得一緊。莫非從此以後,百靈跟他,真的沒有任何幹系了嗎?想到這兒,熊貓兒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一臉失魂落魄地離開,卻在途中見到了一身緋衣的王憐花。

“貓兒,你怎麽了?”王憐花問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似乎這個男人陷在了局中出不來,尚未意識到他自個兒失去了什麽。但王憐花也無意要為熊貓兒解惑,他此番前來,是另有要事。

熊貓兒擡頭,看向王憐花,摸了摸腦門,說:“我沒事,就是……我在想……哎,還是沒事!”男人大丈夫,怎可動辄就想着那些有的沒的,若是實在擔心百靈,他日後自有法子将她帶出來!白飛飛當真以為他會怕了她麽?他熊貓兒此生從未怕過哪個人!

王憐花狹長的雙目閃過一絲笑意,但随即正色說道:“貓兒,我有事要找你。”

前丐幫幫主乃是熊貓兒的父親,當年熊貓兒年幼,被快活王收養,從而認賊作父。這些事實,在王憐花的設計下,熊貓兒終于知道了真相,但他對快活王,敬之愛之,又怎會相信真相?于是不顧王憐花的阻撓,直奔快活城。

王憐花看着熊貓兒消失的方向,臉上神情若有所思。而此時,沈浪忽然出現在他身後,說道:“你何必要讓貓兒知道此事?”

王憐花聞言,轉身,與那個穿着玄色衣服的男人相對而立。

“讓他知道了有何不好?莫非沈兄希望看到他沉迷于仇人之女的感情當中不可自拔,希望日後在我們與快活王決一死戰之時,他仍舊不知自個兒的身份,為了殺父仇人而與我們敵對嗎?”

沈浪沉默,過了片刻,他又問:“你說過白飛飛是你的姐姐。”

“沒錯。”王憐花看向沈浪,俊美的臉上帶上幾分笑意,說道:“所以你和貓兒的身世,以及你們與快活王之間的恩怨,我都十分清楚。”

沈浪苦笑,說道:“看來所有的秘密,對于幽靈宮來說,都不是秘密。”

王憐花笑道:“确實如此。”

“若白飛飛是你的姐姐,那朱七七亦是你的妹妹,你對待她們,似乎大不相同。”沈浪嘴角噙笑,雙眸卻是帶着些許審視看向王憐花。

王憐花手中折扇打開,看着折扇之上的寒梅,并不否認沈浪的話。“我待她們,确實大為不同。我此生,只要一個姐姐便已足夠,不需要再多加一個妹妹。”

“你為何如此肯定白飛飛是你的姐姐,當年幽靈宮經歷了一場大火,白靜九死一生,她腹中已經足月的孩子是否平安旁人并不知曉。”沈浪說道。

王憐花聞言,卻并不生氣,說道:“你說的确實有道理。但不論是不是,我都認了這個姐姐。”停了停,他臉上帶着幾分笑容看向沈浪,說道:“沈兄,你瞧,我乃是快活王的兒子,但我還是要去殺他。所謂骨肉親情,有時候也不過如此。”他所求的,不過是有一份真正的親情,沒有利用沒有仇恨,卻能感覺到溫暖,能感覺到他是被人放在心中的。而白飛飛,讓他有這種感覺,即使那種感覺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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