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宛彤從小到大都是乖乖牌好學生,她信賴老師,就像老師信賴她的成績一樣。

而如今,她對于玄隐真人來說,是一個不成器的差生,他甚至連見都不想見她,直接把她丢給自己的徒弟教導。

她不知道玄隐真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總不可能是為了她這個不成器的弟子。也不知道他剛剛聽沒聽到她胡說八道的話,要是哪句不中聽,惹惱了他,自己不會也成為一灘不明物吧?

江宛彤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臉色,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立刻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玄隐真人微微皺眉,盯着江宛彤的眼神越發迫人。

但他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召來他的劍,将劍身化形變大,輕松跳上劍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江宛彤。

“上來。”玄隐真人說。

江宛彤第一次看見禦劍飛行還是在電視劇裏面,那些仙人踩着劍飛來飛去,酷炫極了,但輪到她的時候,她只覺得害怕。

四面沒有遮擋的地方,她會不會掉下去啊?這把劍看起來很鋒利,不小心刮到會不會把她劈成兩半?

但相比于恐懼這把劍,她更害怕冷冰冰的玄隐真人。

江宛彤硬着頭皮,雙手小心地避開劍刃,撐在劍身上,努力往上一跳,原本料想劍會因為她的動作往下沉,卻沒想到它紋絲不動,而她跳躍的動作也因為顧忌被劍刃所傷,根本不敢擡腿爬上劍身。

玄隐真人背對着江宛彤,但他的神識卻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身後的徒弟在做什麽。

玄隐真人:……

他一共有四個徒弟,除了江宛彤之外,都是在他們築基之後,才跟随他學習,而且前三個徒弟悟性高,一點就通,性子雖然各有不同,卻不必讓他過多費心,他們自己就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而這個最小的徒弟……按照凡人的年齡計算,她今年也不過十五六歲,這個歲數,連他的零頭都不到。

江宛彤第一次沒跳上去,于是再接再厲,進行第二次跳躍!

“你在做什麽?”玄隐真人看着江宛彤雙手撐着劍身,一蹦一跳的,他是真的不明白。

江宛彤因為他的突然出聲,吓得手往前一滑,脖子貼在了劍刃上。

江宛彤:!!!

然而,她想象之中的血濺當場并沒有出現,比在她脖子上的劍刃好像一塊廢鐵,冰冰涼涼的,卻不會傷人。

江宛彤意識到自己不會因為這把劍受傷,連忙站直身體,承認自己的錯誤,仰着頭,眼巴巴地望着他,“太高了,我、我上不去。”

玄隐真人臉上出現了錯愕的表情,似乎她跳不上劍是一件多麽讓人詫異的事情,以至于讓他這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冰塊臉也有了裂縫。

江宛彤咬着下唇。他的表情讓她感到陌生而熟悉,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她連跳兩級,直升高中那年。

她的班主任拿着那張幾乎滿分的數學試卷,像是遺憾又像是失望,說:“啊,這樣簡單的題也能失分啊,我還以為連跳兩級的學生能有多聰明呢。”

不!她絕不認輸!江宛彤低下頭,雙手撐在劍身上,腳尖努力一蹬,整個人縱身一躍。

一旦她不再顧忌劍刃會不會傷到她,其實一切就很好辦了,但她沒想到這具身體能這麽廢,彈跳力甚至連八歲小孩還不如,她半個身子趴在劍身上,再擡腿牢牢扒住劍身,努力一滾,終于爬上了劍身。

玄隐真人看着她這一系列動作,她爬上來的動作狼狽,表情卻十分倔強,明明他就在面前,也絕不肯向他低頭,讓他稍微降低一點高度。

只是這麽一套動作,江宛彤便已經喘得不行了。她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這具身體有多弱。

“許雲澤是怎麽教你的?”玄隐真人面對着江宛彤,皺起眉頭,似乎比起剛剛解決掉的那對男女,江宛彤更讓他感到糟心。

許雲澤這個名字耳熟。江宛彤立刻就想起來了,這不是玄隐真人的大弟子嗎?也是小說裏面重要的男配之一,未來會和他搶奪女主的情敵。

“……”江宛彤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她也不知道許雲澤是怎麽教她的,只能繼續用無辜的眼神看着他。

有句話說得好,說多錯多,不說不錯。

玄隐真人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也不再問她,而是冷着一張臉,轉身背對着她,禦劍起飛。

江宛彤一個沒留神,這劍上也沒個安全帶,剛坐直的身體就因為慣性往後一仰,差點滾下去。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整張小臉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現在更是吓得慘白。

玄隐真人也是萬萬沒想到,他的徒弟竟然連坐在劍上都能坐不穩,還險些摔下去,不過他的神識已經完全覆蓋在江宛彤的身上,即便她摔下去,他也能及時地救她上來。

他的心頭悶悶的,眉頭緊皺,始終沒有松開。

自他修無情道以來,很少感覺到情緒的波動,除了在林青棠的面前。

這樣的感覺讓他非常陌生。

江宛彤的求生欲讓她不敢呆在劍的邊緣,生怕自己會被狂風刮下去,她穩住身形之後,小幅度地挪動自己的身體,躲在了玄隐真人的身後。

但即便如此,她的安全感還是不夠。

就算是公交車也有個吊環吧,這把劍就真的只是一把劍。

江宛彤本來并不恐高,但是只要一想到現在自己坐在毫無遮擋的鐵塊上,而且離地不知道多少米高,她甚至能和小鳥大眼瞪小眼,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前頭的玄隐真人衣袂飄飄,寬大的袖子飛撲在江宛彤的臉上,帶着沉穩卻讓人安心的冷香。

江宛彤忐忑不安的心髒放回了原處。

這人是修真界戰力天花板,既然他都肯來救她,總不會讓她摔死這麽慘吧。

江宛彤悄悄地打量着玄隐真人的背影,見他似乎并不關心她如何,只是專心看着前面的方向,便在他衣袖又一次拍到她臉上的時候,捏住了他袖袍的一角。

她的心跳撲通撲通狂跳,一半是因為她害怕自己掉下去,一半是怕玄隐真人嫌棄她,幹脆一揮衣袖,像對待剛剛化成血水的男女一樣對待她。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面前的人像是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筆直地站立在劍的前端,根本沒有理會她。

江宛彤安心了,她從用兩根手指捏住衣袖,變成了緊緊攥着他的衣袖,大有死不放手的架勢。

适應之後,她甚至有心情跟路過的小鳥無聲打招呼。

事實上,玄隐真人從衣袖碰到她開始,便準備掐訣擋去面前的風,但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捏住了他的衣袖。

是因為袖子太大,打到她了?但下一刻,江宛彤就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袖。這讓他想起他剛下山時看見的一對凡人父女。

女孩一見到他,便害怕得尋求她父親的保護。也是像江宛彤這般,緊緊攥着父親的衣袖,用力得指尖發白,仿佛如此便能得到勇氣。

玄隐真人還在思索,便聽到江宛彤的心跳聲由惶亂如同雷鳴一般,漸漸變得平穩。

她……把他當作父親了?

他又想起他到這裏的時候,聽到江宛彤的聲音——“我的師尊是玄隐真人!修真界的戰力天花板!”

對于這個小徒弟,他有些陌生,僅僅是收她為徒見過第一面,為她洗靈根是第二面,之後他便秘密閉關了。他原本以為大徒弟劍法好,教她一個未築基的弟子應該是綽綽有餘,卻沒想到她竟然被區區一鬼修逼到如此境地。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江宛彤後面誇贊他的話。

從未撒過謊,也沒幾個人敢欺騙他的玄隐真人并不知道這只是江宛彤的應急之策,反而因為她在臨死前想到的第一個人是他,心裏徜徉過奇異的感覺。

江宛彤不知道前頭的人在想什麽,她只知道他們已經飛了很久,她無聊得開始數路過的小鳥有幾只了,還沒到乘霄宗。

按理來說,禦劍飛行應該很快,而且一般乘霄宗弟子歷練,還是她這種尚未築基的弟子,應當不會離乘霄宗太遠才對。

“師尊,請問我們還要飛多久才能到啊?”江宛彤鼓起勇氣,先松開了玄隐真人的衣袖,才問他。

玄隐真人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凝在被她攥皺的衣袖,頓了頓。

江宛彤順着他的目光,看到皺掉的衣袖,提起一口氣,緊張得背脊繃直,大腦飛快運轉着她該找什麽借口解釋。

“……先去找你師姐。”玄隐真人說。

江宛彤見他沒有追究,等他回頭之後,又拽住了他的袖子,試探性地探頭看了一眼下方。

這個世界的所有鎮子難道都長一個樣嗎?為什麽她感覺下面這個地方,有點像她差點成為鬼修劍下亡魂的地方?

哇塞,連巷子裏的火堆都一模一樣耶!

江宛彤收回視線。

又過了一會兒,江宛彤越想越不對勁,像剛才一樣,探腦袋往下看。

景色依舊不變,就連那火堆和巷子都是一樣的!

“師尊!”江宛彤緊張得拉住玄隐真人的袖子站起來,全然忘記她剛剛有多害怕了,因為現在有比從劍上掉下去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玄隐真人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們遇到鬼打牆了!是不是那鬼修留的後手?我們在這裏一直原地打轉呢!”不會吧?就連修真界的戰力天花板都着了道,她一個未築基的小弟子能做什麽?她不會要一直循環,老死在這裏了吧?

只見玄隐真人順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又淡定地擡頭,回眸看她。

“不是。”

他肯定地給出答案,但眉頭依舊沒有松開。

江宛彤吊着一口氣,難道是什麽比鬼打牆還要詭異的陣法?連他都解決不了?

玄隐真人淡定地說:“我不認路。”

江宛彤:……

她吓得瞬間跌坐在劍身上。

這的确比鬼打牆恐怖。

修真界戰力天花板竟然是路癡!她會不會被滅口?!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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